李狰推开体育馆的大门，热闹的喧嚣霎时蜂拥而来。
同时迎面扑来的，还有刮肉刺骨的寒意。
“嘶～好冷呀～跟掉进冰窖子里了一样，”裴斐吐出一口白气，他打了个冷颤，连忙将刚刚穿上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
因为提前滴了牛眼泪的眼睛里，裴斐一眼就看见场内走来走去、忙得热火朝天的阴魂们。
“他们······都是阴魂？”裴斐惊讶地张开嘴巴。
虽然之前已经通过微讯聊天得知，这次的演唱会，将会是一场别开生面、非同寻常的演唱会，因为，这是一场属于阴魂的演唱会。
但是，当真正亲眼看到这一幕的的时候，裴斐还是被震撼住了。
“别堵在门口呀，”李狰笑着将裴斐推进体育馆里，反身关好大门。
她朝裴斐招了招手，“走吧，还有最后一次彩排呢。”
“怎么，这样就惊住了？”一边向前走着，李狰一边打趣道，“那晚在冥府，你见过的阴魂可比眼前这些多多呢。”
“我记得你说过，今晚的演唱会座无虚席，”裴斐抬脚跟上李狰，行进路上，他来回扫视偌大的体育馆内场，“我好像曾经在哪里看过，富宁体育馆可以容纳七八万观众。”
“是八万五千人，”李狰说出准确的数字。
“这么多？”裴斐的视线下意识再次扫视全场，“今晚会有八万多的阴魂来看演唱会？”他被李狰说出来的数字吓了一大跳。
李狰“噗嗤”笑出声，“怎么大惊小怪的？你不是也参加过很多次现场演出吗？上次的跨年晚会，还有上上次的音乐节，你见过的观众也不少呀。”
“每一年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去世，他们死后下冥府，经过十殿阎王审查后，有罪的服刑，无罪的排队等待，因为投胎名额有限，所以经年累月，滞留在冥府的阴魂也就越来越多了。”
两人交谈着，很快走到会场中央，离舞台最近的第一排座位。
看到李狰过来，坐在座位上的何父、何母立刻站了起来，“李-大-师，你回来啦，这是······裴斐？”两人脸上难掩诧异之色。
“叔叔、阿姨，裴斐是我朋友，他今天新戏刚杀青，是专程赶过来的。”李狰向何父、何母介绍道。
接着又跟裴斐介绍：“他们两位是何璐的父母。”
“叔叔、阿姨，你们好。”裴斐礼貌问好。
“裴斐呀，谢谢你专程赶过来，”何父和何母感激地抓住裴斐的手，“一路上辛苦了，快来坐，快来坐。”两人拉着裴斐坐下。
这时，有小剧务过来找李狰，“李-大-师，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程导让我来问你，是不是马上开始彩排？”
“辛苦了，开始吧。”李狰点了点头。
“她、是阴魂？”裴斐惊讶地看着身体凝实，和活人几乎一般无二的剧务小跑离开。
视线滑过，不经意间看到，工作人员们都在做最后的设备调试和检查，还有人拿着对讲机说话。
裴斐的眼睛渐渐睁大。
“体育馆里布置了聚阴阵，阴气浓郁，阴魂们呆在这里，受到阴气的滋养，他们的魂体自然越加凝实，除了身体冰凉没有温度，看上去与活人无异。”
听见裴斐脱口而出的疑问，李狰轻声解释道。
“那些仪器、设备里面都被我们塞进了借形幻化符，因此阴魂们可以直接触碰到。”
李狰话音刚落，何父和何母小声插了一句，“李-大-师，小萸已经去后台准备了。”
他们对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小心和试探，“我们家璐璐什么时候出来啊？”
瞧出了何父、何母的急切，李狰笑着回道：“很快。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说完，李狰抬脚向稍远处的许诩走去。
拿回百宝箱，李狰打开百宝箱，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樟木雕的木偶，木偶线条清晰圆润，是一个长发垂腰，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孩儿。
李狰将木偶放在百宝箱的盖子上，双手快速结印，“阴魂何璐，速速现身！急急如律令！”
木偶的身上冒起一股淡淡青烟，青烟飘落到李狰右手边，一抹半透明的身影快速凝聚成型。
“李-大-师，”人影很快完全显形，模样竟与木偶一模一样。
“先去见一见你的父母，然后准备彩排吧。”李狰指了指伸长脖子看向她们这边的何父、何母。
何璐顺着李狰的手指看见父母，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半透明的身体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李-大-师，谢谢你。”何璐态度十分真诚地朝着李狰鞠了一躬。
李狰将木偶放回百宝箱，合上，提起，“去吧，今晚好好表现。”她笑着给何璐打气。
“嗯，我会的。”何璐用力点了点头。
再次道了一声谢，何璐快步向何父、何母小跑过去。
“嗯，现在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演唱会开始了。”李狰提着百宝箱，向着昨天未检查完的地方走去。
忙碌的时间转瞬即逝，临近七点的时候，外面天色暗沉，室内灯火通明。
最后一次彩排宣告结束，李狰和陈三问等人给辛苦了一下午的阴魂们搭了几十个大香塔。
阴魂工作人员们眼睛发光地看着香塔，一个个垂涎欲滴的模样。
点燃的符纸扔进香塔中，很快窜起明亮的火焰，白色香烟袅袅。
帮忙点燃香塔的裴斐不小心瞟了一眼，瞬间被阴魂们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身上冒起鸡皮疙瘩。
不过，虽然阴魂们一个个看上去像是恨不得马上扑到香塔上，却似乎顾忌着什么，老老实实地等在香塔外围，直到所有香塔被点燃，燃起袅袅香烟，李狰等人离开香塔。
“好了，大家尽情享用吧。”李狰话语刚落，阴魂们就激动地冲到香塔边，贪婪地大口大口吸食起香雾来。
许诩、何父、何母，还有何璐和朱萸五人提着刚刚拿回来的外卖，大声招呼大家：“外卖到了，大家快过来吃晚饭。”
李狰等人拍了拍手上沾染的香屑，大步向许诩五人走去。
吃完晚饭，时间已经快到七点半了，众人将饭盒等垃圾收拾好，回到第一排的座位上坐好。
阴魂工作人员们已经各就各位。
李狰提起百宝箱和装着剩下香烛等物的口袋再次走上舞台。
再一次施法打开鬼门，体育馆里的温度再次骤降，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环手抱住自己。
灯火通明的体育馆里，光线明显暗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光亮。
原本安静的体育馆里，忽然变得嘈杂热闹起来。
“安静！”阴魂群中，忽然响起一声大喝。
吵嚷的阴魂们霎时安静下来。
“诸位晚上好。”李狰抱拳行礼道。
“李-大-师，晚好。”八万多阴魂齐声高喊，数万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闷雷声响，震得整个体育馆里，回音阵阵。
阴魂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荧光棒和拍手器，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欢喜和激动的笑容。
“欢迎大家来到今晚的演唱会现场，让我们一起好好享受今晚的音乐盛宴吧。”李狰举起双臂，大声说道。
台下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李狰笑着环视几乎将偌大的体育馆填满的阴魂们，双手向下按了按，“大家请就坐，演唱会即将开始。”
台下的阴魂们有序地找到位置坐下。
李狰提起百宝箱和装着香炉等物的袋子走下舞台，在裴斐和许诩中间的位置上坐下。
视线瞟过裴斐脸上戴着的面具，李狰一边将手上的百宝箱和袋子放到脚边，一边笑着说道：“怎么样？这个面具不错吧。保证谁看见都认不出来。”
白色的面具将脸完全遮住，左额以金色的颜料勾勒出藤蔓的图案，右脸颊以黑色和金色的颜料画了几颗星星，眼底绘红，十分华丽。
裴斐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嗯”了一声，“谢谢你考虑得这么周到。”因为隔着面具，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我们是朋友嘛，现场这些阴魂观众无须担心，倒是我直播间里的活人观众们，要是有人认出你来，不小心传出什么谣言、绯闻什么的，那多不好。”李狰挑了挑眉，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模样。
瞧着李狰鲜活活泼的模样，裴斐面具下的眼睛弯了弯，嘴角向上扬起。
“阿狰，直播开了。”身旁的许诩将手机递给李狰，“跟直播间的观众们打个招呼吧。”
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黑色摄像头从天上飞下来，悬浮在李狰面前。
“已经开了呀，”李狰开心地接过手机，面朝摄像头，笑眯眯地挥了挥手，“大家晚上好呀，演唱会即将开始，请大家拭目以待哟。”
······
“李-大-师，李-大-师，真的是何璐吗？我没看错吧？”
“啊啊啊啊啊啊有生之年啊，我居然还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何璐和朱萸同台，李-大-师你就是我的神！”
“呜呜呜呜谁能明白我的心情，我爱的何璐和李-大-师，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破次元产生交集，呜呜呜呜我太高兴了，真的太高兴了······”
“我看到演唱会现场好多人，李-大-师怎么没卖票啊，我也好想看现场啊，好想看到李-大-师和许姐真人。”
“好羡慕现场的观众啊，许姐你管管李-大-师吧，你看看她，这么好的福利居然瞒着我们直播间的观众，我们已经不是你们的小可爱了吗？”
······
手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弹幕到了最后，竟然九成变成了声讨李狰。
“喂喂喂，你们过分了啊，当着我的面儿呢就告我的状，”李狰状似不满地皱了皱鼻子。
她“哼哼”两声，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悬浮在面前的摄像头，“今晚这场演唱会可是我好不容易送给大家的福利，你们不要要求太多哦。”
下一秒，她变脸似地露出笑容。
“今晚这场演唱会是专门为何璐举办的，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个何璐。”
“何璐和朱萸同台演唱，是不是很意外？很惊喜？”
“不知道何璐和朱萸是谁啊？没关系，今晚就是我请大家一起听一场演唱会，我们熏陶熏陶嘛。以前你们在我的直播间里看的都是打打杀杀，今晚我们来点儿文雅的。”
看着手机屏幕上快速滑过的弹幕，李狰挑着几条回复。
裴斐略显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
突然，一条加粗加闪光的弹幕霸占手机屏幕最中间的位置，缓缓滑过。
“咦？怎么有人戴面具呀？今晚是假面演唱会吗？这么有创意？”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看的。”裴斐连忙道歉，还好他没忘记这是在直播，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稍显沉闷。
······
“哇，是小哥哥耶，小哥哥的声音好低沉，好好听，耳朵要怀孕了。”
“李-大-师，戴面具的小哥哥是谁啊？声音那么好听，肯定长得很好看。”
“小哥哥为什么要戴面具呀？李-大-师我们都这么熟了，让小哥哥戴面具是不是太见外了。”
“哎，不对啊，我明明从镜头里看见后面的人没戴面具啊，李-大-师和许姐也没戴面具。”
“会不会是新来的小助理啊，自从许姐结婚以后，出现在李-大-师直播间的次数就逐渐变少了，李-大-师一个人，有时候确实不太方便。”
“呜呜呜呜，我最爱的李-大-师和许姐啊，今天继续讨厌姐夫，虽然姐夫很帅气，但是他拆散了我的李-大-师和许姐。”
“你们说，面具小哥哥会不会是李-大-师的男朋友啊？要不然怎么许姐都结婚好几年了，直播间里除了案件相关，一直没有出现过新面孔，今天突然冒出来一个身份不明、性别为男的生人，······”
“对哦，李-大-师年纪也不小了，我读高中的时候就在看她的直播，今天我孩子都生了，好像她还是单身啊。”
“前面的有可能耶，要不然怎么就独独给小哥哥戴面具啊，以前直播间里可从来没有人戴过面具。”
······
李狰和裴斐目瞪口呆地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急转直下，歪到了十万百千里。
“我算是见识到谣言是怎么产生的了，你们的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李狰无语地吐槽道。
“他是我朋友，”李狰一把拉过裴斐，大大方方地对着摄像头介绍，“比我小好几岁呢，别瞎造谣啊。”
“他不是我们玄门中人，这次是过来长见识的，不方便暴露真容，你们不许瞎猜了，”李狰对着镜头警告地竖起食指。
一旁的许诩看得忍俊不禁。
许诩身旁的陈三问伸长脖子，看见提到他的弹幕，不满地嚷嚷道：“什么叫我抢走了你，我们可是拿了证的合法夫妻，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好像我成了你和阿狰之间的第三者？”
陈三问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头靠着许诩的肩膀，抱住许诩的手臂撒娇地摇了摇，“阿妩～～～”
李狰受不了地哆嗦了一下，“肉麻。”
突然，体育馆里的灯光全部关闭，众人眼前猛地一黑。
“嘭嘭嘭……”舞台上灯光亮起。
与此同时，舞台上方八面虚拟屏幕蓦然亮起。
只见舞台上垂落下大片大片的半透明轻纱，影影绰绰看见一道金色的身影。
忽然，舞台上响起欢快的吉他声，悦耳流畅的旋律，仿佛流水叮咚，春芽破土，充满了勃勃生机。
吉他声中，朱萸婉转轻快的歌声响起。
轻纱自动向两边退开，应和歌声的是舞台上亮起绚烂的灯光，五彩流动的灯光下，照射出黑发挑染银白，穿着金色外套，黑色紧身牛仔裤的朱萸。
一段主歌结束，朱萸炫技似地手指翻飞，让人眼花缭乱，也引得台下疯狂尖叫。
两侧的轻纱落下，露出站在右侧，一袭金色繁花水钻流光裙的何璐。
何璐的歌声踩着副歌的拍子卡进旋律里。
绚丽的舞台上，何璐气场全开，仿佛在这一方舞台上，她就是掌控一切的王。
一曲歌罢，抬起响起如潮水般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
朱萸和何璐抬手拍掌，相视一笑后，朱萸走下舞台。
又一首热情奔放的旋律响起，一群穿着黑色紧身皮衣的伴舞凭空出现在舞台上，伴舞们舞蹈火-辣热情，瞬间将何璐掩藏在身后。
性感甜腻的歌声从伴舞的身后响起，伴舞们四散开来，露出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紧身皮衣、流苏短皮裤的何璐。
手上的话筒变成了耳麦，画浓妆、高马尾的何璐对着镜头魅惑一笑，台下刚刚恢复平静的观众席上再次传来激动的喧嚣。
沙哑低沉的歌声从红唇中唱出，何璐抬起左手，暧昧地从脸庞缓缓滑落到纤细白皙的脖颈，音乐节奏陡然一转，场内所有的机位齐刷刷向何璐聚焦。
何璐一个挺胸放胯，上身的紧身皮衣被向上扯了扯，露出浅薄的腹肌，性感又暧昧。
镜头陡然拉进，何璐锋利的眉眼，似笑非笑的薄唇通过镜头放大，猛然撞进线下、线上所有观众的眼睛里。
下一秒，台下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何璐我老公，太帅了。”
“啊啊啊啊啊太帅了！太帅了！原谅本人没文化，只能一句卧-槽行天下。”
直播间里的状况也不逞多让，密密麻麻的弹幕将手机屏幕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是现在无人关注。
何父、何母热泪盈眶地望着舞台上激-情唱跳、光彩夺目的何璐，那是他们最爱的女儿，是他们引以为傲的女儿。
舞台上的何璐，就是全场最耀眼夺目，让人挪不开视线的存在。
裴斐露在面具外面的双眸里流露出赞赏的目光，他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专业歌手的实力吗？好强。”
许诩、陈三问和过来帮忙的其他玄门术士，有曾经看过现场表演的，也忍不住跟着节奏打起了拍子；还有第一次见到这样热烈沸腾的场面，一时惊诧得说不出来话来。
李狰双手做出喇叭状，大声叫着何璐的名字，情绪激昂得不像是位知名的玄门大师，反而更像是一名普通的追星女孩儿。
第一排的活人们，许诩也忍不住兴奋地挥舞起手臂，陈三问妇唱夫随，高兴得比许诩还嗨；其他人都一脸震惊地扭头看向三人，尤其是来自玄门协会和特殊部门的术士们。
作者有话要说：看在这章这么肥美的面子上，算成两章更新吧，没人反对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嘿嘿，19号和20号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