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颉是个外人,不知道复星瀚会道门秘法很正常,只能说明人家藏得深,一定是钟颉自己多疑了。
端着青豆火腿肠炒饭,钟颉盘腿坐在沙发里。
一口热饭下肚,钟颉总感觉哪里不对,不怪饭不合胃口,就是不对,发自身心的感觉周围的环境不对,更是感应传达给钟颉的。
复星瀚应该要出事了。听到感应的传导,钟颉额上青筋暴起,猛地一摆脑袋,甩掉劝他去帮复星瀚的感应,恼羞成怒:“不去!吃个饭都吃不安稳,真的是,还帮他?”
不想要体内的感应力占据大脑,钟颉举起饭盒,两口把午饭扒拉完,跑到关二爷像后打开电扇毯子捂住脑袋,准备打发走自身感应睡觉。
岂料这种方法对现在钟颉体内的感应力竟然不奏效了,感应的声音更大了。
复星瀚是不是这么久以来,第一个给你做早餐甚至送到你手上的?
钟颉反问来自他体内的声音:“是又怎么样?代价不是我先出的?”
那么复星瀚是不是这一辈子,第一个愿意给你做早餐送到你身边的,要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救你一命的师傅,对你有略微关怀的——是谁?
再次回应跟他刚刚的回应难道不是重叠的?
听着感应毫无逻辑的劝告,钟颉更深一层的恼火道:“再说一遍,这是我应得的,难道我就没付出更大的代价?你最近是不是站反了啊?”
我没有站反,只是你一直活在自私里……
“说得好像,我慷慨,我就能活出来一样。”钟颉冰冷的笑容在脸上闪过,很快翻了个身笑容消失只剩他阴沉在暗处的脸,感应也随之沉默。
想想不过也是,一个外人,他完全可以弄了钟颉之后就跑,隔天还要来送吃的。
在窝里几经斟酌,他坐了起来,狠狠舒了口气。
拉开抽屉,抓了一打黄纸,满腔怨言地走到关二爷脚下:“就知道你不会,非要作死!”
低着腰,将手塞进关二爷的台子下面,咬咬牙用力拔出了一块红色的石头,之后又是碎碎念的骂着复星瀚:“你这被狗绿了的玩意!”
拿着一块石乳状的朱砂,走到卫生间门口,发泄似的踹了门一脚,打开水龙头继续骂骂咧咧:“我跟你说复星瀚,你这他妈的不给我个十万八万!你对不起我!我跟你讲!”
用水化开朱砂表面的一层凝蜡,甩去朱砂上多余的水,突然关二爷身后那面墙的后面传来一声怪响。闻声钟颉连忙从卫生间冲出去,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关二爷,发现铜身没有凹陷歪曲后,一手黄纸一手朱砂一脚蹬开自家大门。
“我日淋凉!复星瀚!”
钟颉气势汹汹,大步至复星瀚家门前。
咣!
一张事先准备好的完工了的符纸打在复星瀚家门上,紧接着钟颉就是一脚踢门:“复星瀚!开门!”
屋里的复星瀚不知门外的钟颉什么气势,刚刚他只是在简简单单地看电视,然后他开了一个快递,快递中的画集里面画了一些起奇奇怪怪的东西,复星瀚将它同快递盒一起送进了垃圾桶,过了会儿他突然发现他家电视机飘起了雪花。
都什么年代了,蓝光液晶也会飘雪花的,于是闲来无事的复星瀚开始尝试自己修电视机,怎么也想不到钟颉会来主动找他。
在门外守了半分的钟颉,瞅着复星瀚把门打开,心里的怒火犹如火烧赤壁借东风般的燃了起来,来开门的复星瀚就是那阵东风。
斜了复星瀚一眼,钟颉闯进屋子,在他的视角下,液晶电视里飘的哪是什么雪花,明明就是一层迷雾,雾中有位穿着黑衣的男子忽闪忽闪;他们家的阳台上,一根吊绳悬空飘过;进门靠右墙壁上的窗户外,一个浑身是孔的男人正在死死的盯着屋子里的一切,雷雨中的风吹过在他脸上的孔洞间刮出呜呜声。
钟颉再转脸一探,复星瀚举着刚钟颉贴在门上的符纸道:“我不信这个。”
见到了复星瀚将自己的心血功亏一篑,钟颉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发出了声声低吼,忍一时越想越气,实在耐不住了钟颉指着他们家大门吼道:“赶紧给我贴回去!”
“不。”复星瀚仰起脸,轻描淡写的吐了个字,彻底把钟颉心里的几根草连着一起着了。
这是复星瀚家对吧?钟颉没有资格赶他出去,最起码的道理钟颉还是知道的。
他们家被画集里跑出来的一些不干净的东西整得乌烟瘴气了,复星瀚本身貌似没有什么大问题,钟颉大可不必再如此瞎操心下去。
最后碍于复星瀚给了他一份早餐的情分上,钟颉只能咬牙,沉积了二十六年的脑血栓怕是在他见到复星瀚撕下符纸的那一刻给气化了,而现在钟颉只需要把画集找到,带回自己家,处理后交还给赛事总部就行了。
钟颉一身火气,屈腰去翻复星瀚家的垃圾桶,多大个奇葩啊。
此时此刻,钟颉心里已经在骂娘了,翻垃圾桶还不算什么,复星瀚还特地上前两步看钟颉在他家垃圾桶里找什么。
垃圾袋里有一部分是文案,另一部分是报纸,钟颉从中扒拉过来扒拉过去,就是没有看到画集的影子。
而在一旁只看着不说话的复星瀚,见钟颉下手翻了里面的垃圾两波他才问:“你在找什么?”
该是被现实磨平过棱角,钟颉明显感觉他自身的火气消了不少,仰头给复星瀚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的一本画集。”
闻言,复星瀚不紧不慢地从托肩的状态下抽出一只手抬高,指着沙发的另一边道:“哦,那边还有一个垃圾桶,你去翻翻应该在里面。”
“嘶!”
钟颉强行让自己咽下了这口气,随后起身奔着复星瀚指的沙发另一头的垃圾桶去。
终于,丢脸没白费,画集和快递盒都在里面。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钟颉顶着送命的风险将复星瀚家的灾祸带回了自己家。
知道了诀窍,钟颉对付起来也轻松,只是有点费黄纸和朱砂罢了。
-
钟颉家的人鬼大战就快要结束了。
咚咚咚!
“嘶!”
来得并不是时候的敲门声打断了钟颉做法,钟颉不耐地将银铃扔到一边,符咒随法阵失效黄纸上的朱砂渐变成黑。
开门路上钟颉惨遭恶鬼报复,一盆香炉灰向四壁炸开。被飞舞的香灰呛得不行,钟颉打开门,扇了扇飘在空气中的灰尘。
“你在做饭?”
门外的声音甚是耳熟,钟颉定睛看了站在门口的人一眼。
怎么又是他?
复星瀚。
香灰很快沉落,钟颉转头瞅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屋子。
钟颉缓了一会,泪眼汪汪地望着复星瀚问:“你来干嘛?”
说罢扑扇了下还残存在面前的香灰。
怎么也没想到复星瀚会在这个时候探头进来观察钟颉的家,还肆意调侃说:“你家挺挤啊。”
一听这话气得钟颉手指都快咬破了,紧接着复星瀚补刀问道:“你家连床都没有吗,那你睡哪儿的?”
话音冷冰,话语尖利。
什么没床,明明有床!
钟颉他从刚搬进来就一直睡地毯上,冷了就盖被子。
钟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复星瀚,愣在原地,复星瀚也不想再问下去,视线从关二爷身上冉冉升起,冷清的眼眸很快降下盯住了关二爷身后暗角里一处简单的地铺,一步跨到地铺边,拎起钟颉年久薄弱的小毯子,问:“你就盖这?”
“我不盖这盖哪个?”钟颉回过神,随复星瀚的视线望去,他寒碜上了几句:“对啊,不盖这盖哪个?以为像你家一样,高端大气?我能有个地方住就行了哪管那么多。”
复星瀚的嘴这才被钟颉堵住。
复星瀚弯腰勾起凉席下的床单揉了揉,床单边角上有些霉斑,里面的棉絮很薄而且有些潮,转脸瞪着正在收拾屋子的钟颉道:“这样会生病的。”
其声如止水乍响,微微撼动了钟颉的铁皮包裹的心。
用扫帚打理了几下边角里的蜘蛛丝,钟颉笑道:“死不了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望着复星瀚有追问到底的意思,钟颉只好在他开口之前先发制人,干脆道:“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活着只会觉得受累受罪,早点两腿蹬直了不也挺好的嘛?”
欲言又止的复星瀚多了分诧异的问道:“什么?”
正打扫着没搭理复星瀚,竟然这么久没有吱声,钟颉悄悄瞟了一眼他。
才发现,现在复星瀚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不好。
钟颉心里窃喜:呦呦呦,这货还关心起自己来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想死干嘛那天晚上要往你家跑?对吧?”钟颉自己感觉此言有理,复星瀚听不听这安慰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复星瀚愣在关二爷边上的样子像是听了又像是没有听,钟颉只说不管说完他扫他的。
屋子里的香灰扫完了,钟颉开始收拾地上不用的法阵,沙发上的画集里鬼怪已经少了大半,书体随鬼怪的减少体量也跟着减少,只剩最后的三页了。
收拾着,钟颉捡起地上的银铃。
叮叮叮……
银铃发出的声响悦耳冗长,钟颉将它夹放在高脚桌上,转身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关二爷身边的复星瀚,抿嘴不解地晃了晃脑袋,接着去办他的事,收拾他的屋子。
“要不我给你来做个饭?”
“?”钟颉仰脸望去,的确是复星瀚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