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下意识的,师无恙并不想让这个阿飘和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孕妇相见。
迅速的让阿飘回到了那个浴缸缝隙,师无恙还施了一个咒法将其封了起来,确保一丝一毫的鬼气都不会透露,这才缓缓打开了门。
他微微扬起唇,露出一抹好看而礼貌的弧度,“你好,请问我可以怎么帮你?”
孕妇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腰,十分艰难的往屋子里面挪动,“我快要生了,可是村子里的产婆被隔壁村子邀请去接生了,你能帮帮我吗?”
师无恙搀扶着孕妇小心翼翼的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神情有些犹豫,“可是我也不是产婆或者医生,没有什么接生的经验,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我可能做不了什么。”
“没事的,”孕妇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浅笑,“能麻烦你去烧一锅开水吗?一会儿我可能要用到。”
师无恙没有丝毫的犹豫,“好,你稍等一会,如果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喊我。”
似乎是宫缩传来,孕妇直疼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她双手死死的抓着沙发,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的炸起。
可即便在如此的剧痛之下,她依旧十分有礼貌,“麻烦你了。”
师无恙摇摇头,“不麻烦,你稍等。”
房间里面其实并没有孕妇所说的锅,但卫生间里有一个很大的塑料盆,师无恙先烧了一壶开水,倒进塑料盆里,将其简单的消了个毒,随后又连着烧了好几壶开水,把塑料盆给填满。
他将满满一盆开水端到孕妇的身边,再次温和的问了句,“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可能……”孕妇虚弱的话都快要说不出来了,“需要一把剪刀。”
“请稍等,”师无恙从抽屉里将剪刀拿出,又用开水烫了烫,才拿给了孕妇,“给你。”
孕妇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她示意师无恙拿一个毯子盖在她的身上,最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侧过了头去,“我……我应该马上就要生了,你可以转过身吗?”
师无恙点点头,“好。”
“啊——”
“啊——!”
不久之后,一阵又一阵极致痛苦的惨叫声在师无恙的背后回荡。
此时发生在这个屋子里的一切,虽然只是一个幻境,可它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阿飘身上的事情。
刚才阿飘在听到“孩子”二字就发狂的时候,师无恙大概已然猜测到她或许是在生下孩子以后被人杀死,所以才会如此的怨气冲天。
却不曾想,她在生孩子的时候,竟然只是孤身一人,身边别说是个产婆了,就连丈夫都不在。
曾经的阿飘,就是这样独自一个人,忍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坚强的将孩子生了下来。
今天晚上,师无恙给她开了门。
可或许在原本的事实中,阿飘敲了一扇又一扇门,求了一个又一个人,却始终没有任何人向她伸出援助之手。
而且,按照阿飘方才发狂时所说的话,似乎是她在生完孩子后不久,孩子就被人给抱走了。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这件事情太过于残忍。
背后孕妇的惨叫声越发的凄厉,凝结着无尽的痛苦。
就在此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
孕妇虚弱至极的嗓音都几乎快要听不见了,“麻烦你,可以帮忙剪一下我的孩子的脐带吗?”
师无恙转过身,目不斜视的走过去,在充满沙发的血水当中将婴儿抱了起来,随后拿剪刀将连接着婴儿和孕妇的脐带给剪断。
“咔嚓”一声,婴儿和母亲彻底的分离。
婴儿在师无恙的手里微微挣扎,哭喊之声中气十足。
孕妇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很健康,对不对?”
师无恙顺着她的话道,“对,哭的这么有力,是一个非常健康的宝宝。”
“麻烦你可以帮忙洗一洗吗?”孕妇的双手在遮盖着的毯子下面不断的忙活着,试图把胎盘从自己的身体里给拽出来,她疼的声音都在打哆嗦。
师无恙无法拒绝。
细细的用温水将孩子表面的血污都洗了个干净,师无恙找了一件纯棉的短袖将孩子包裹了起来。
等他做完这些,孕妇也已经将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了。
虽然屋子里面依旧充斥着浓厚的血腥气息,可她身上却是干爽的。
只不过,之前师无恙烧的那一大盆热水,已经变成了猩红色。
看到师无恙过来,孕妇勾了勾唇瓣,一脸的温柔,“我还没有看过宝宝,是男孩,对吧?”
“我怀宝宝的时候专门找人看过了,说的的确确是个男孩,有了宝宝,老公就会回家,婆婆也不会每天骂我……”
似乎是幻想中的生活太过于“美好”,孕妇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甚至还露出了几分期许之色。
师无恙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顿,即便知道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可他却还是有些不忍心告诉孕妇真相。
但……
她终究是要面对。
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师无恙将孩子交到了孕妇的手里,缓缓开口,“是个女孩。”
“你说什么?!”
忽然,孕妇的嗓音变得格外的尖锐,仿佛是指甲划在铁皮上一样的令人牙酸。
“不可能!不可能是女儿!”
“怎么会是女儿呢?不是女儿!!”
“不是!!!”
“怎么会是女儿……女儿……”
凄冷的长风猛然间刮过,吹得雪白的窗帘疯狂摇晃,头顶上的白炽灯光也从银白变成了血红之色。
寂静空荡的夜里,孕妇凄厉而绝望的嘶鸣声,夹杂着婴儿哇哇大哭的抽泣声,仿佛是从九幽深处传来一般,绝望又痛苦。
孕妇挣扎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小腹处不断的有鲜血流倘,一点一点晕开了她白色的裙摆,将其染成了殷红。
就如同阿飘身上的红裙一般,凄厉至极。
数不尽的阴森鬼气从四面八方飘了进来,突然间向着师无恙席卷而来。
师无恙冷眼瞧着这一切,突然开口,“是女儿又如何?”
千万缕黑色扭曲的鬼气瞬间停止了翻滚,嘶吼声顿时变作了哀鸣,哀鸣声又戛然而止。
仿佛是什么东西滴进了翻滚的浪涛,转瞬间尽数化为了平静。
孕妇双眸当中的猩红之色还未完全褪去,却已然染上了一抹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师无恙就站在孕妇的身前,还未完全消散的长风卷起他鬓角的碎发飘荡,他低垂的长睫之下,一双漆黑的眼睛正平静的注视着孕妇。
“我说,生女儿又有什么不好呢?”似乎是唯恐孕妇听不清楚,师无恙一字一顿说的格外的缓慢。
“男孩也好,女孩也罢,都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是和你血脉相关的至亲。”
“何必要为了臭男人的几句话而去怀疑自己?”
师无恙将宝宝放进了孕妇的怀里,“看看她,这么可爱,又何拘是儿是女?”
“可是……”孕妇还想要反驳。
“没有可是,”师无恙强硬的压住她的话,“你只需知道,这是你的孩子。”
仿佛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孕妇的眼眸越发的茫然了,“为……为什么?”
明明只有儿子才最珍贵,只有生下儿子才能够在村子里抬得起头来,只有男孩才能帮助她在这个家站稳脚跟。
师无恙轻轻一笑,眼眸中露出一丝温柔,“如果仅仅是因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夫君就要欺你辱你,这样的日子,又何需过下去?”
“如果你要和离,我可以助你。”
“和……和离?”孕肚重复了一遍师无恙的话,似是疑惑。
师无恙眨了眨眼睛,从零星的记忆中翻出一个词语,“就是离婚,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
“你看,”师无恙指着宝宝圆溜溜的大眼睛,“多可爱,你和孩子都值得。”
“原来……还能这样……”孕肚紧紧的抱着孩子,低声呢喃,眼中猩红之色,缓缓退却。
宛若是被扔了一块巨石的江心,四周的空气中又荡起了汹涌的波涛,可这一次,阴森的鬼气中却没有了丝毫的杀意。
狂风止息,黑烟消散,一切都归为了平静。
沙发上猩红色的血迹消失不见,就连空气当中的血腥味道也闻不到丁点,而怀里抱着小孩的孕妇,也在悄无声息中不见了踪迹。
就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有来求助的孕妇,也没有师无恙那些劝慰的话语。
“啧,”师无恙眉眼微垂,无奈发出一声叹息,“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能睡个好觉。”
——
“砰砰砰!”
清晨的阳光刚刚洒了些许进屋子,师无恙房门外再次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力气大到房间里的玻璃都在跟着一块颤抖。
师无恙很是无语的穿上衣服打开门,“又发生什么事了?”
吴永宁神色慌张,满脸惊恐,“无恙,无恙,大事不好,昨天晚上刘庆峰没有听话,独自一个人跑了出去,现在出了大问题,你能不能去看看?”
“什么事?”师无恙单手倚着门框,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可吴永宁似乎是有些顾虑,支支吾吾的不愿意应答,“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师无恙淡淡瞥他一眼,直接打算转身回屋子里去,“不说算了,而且昨日我已经提醒过你们,是他自己要出去找死。”
“等……等一下,”吴永宁强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刘……刘庆峰他……”
“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