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微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喜鹊大爷是个八卦鸟,若今日她出了什么岔子,那么明日,十里八乡的精怪就都知道这点破事了。
她可以不社交,但不能还没出门就社死。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不过瞬间,鲤微就做出了遵循祖宗的决定。
她面向女人,在对方呆愣的目光中,狠狠的,真诚的,拼命的点头:“你财运很好。特别好,我已经两三年没见过这么好的财运了!”
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鲤微主动握紧了对方的手,眨眨眼,努力让她显得更真挚:“我真佩服啊。”
真的佩服我自己啊,竟然能开始睁着眼说瞎话了啊!
“真的吗?”女人信以为真,惊呼一声。
“当然是真的!”鲤微越说越激动,看着女人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她心里更是兴奋:“你最近有笔财进账啊。”
这话倒是没做假,不过是她没说,这财留不住罢了。
“给钱的人是你的旧交。”
这话也不是瞎说的。一般情况下,陌生人不可能给她钱。
……
什么是算命?行走江湖多年的鲤微知道,算命是一项“技术”活,重点不在于准不准,而是看怎么说。只要嘴上的话留有余地,一切都不怕。
总之,旁人看不出来,但鲤微对自己的水平很了解。她是个绝对的半吊子。那个不着调的师傅,只教了她半截子术数,就彻底消失不见。
平日里她顶多是知一不知二,全靠一张嘴胡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找她算过的人,都说她神奇的不行。
鲤微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女人完全不知道。女人见大师面露喜色,心下觉得前些日子的钱她肯定能赚到手,顿时不自觉抬高了声调,激动道:“大师您真是神了!”
一旁沉默不语的男人眼里却闪过了一丝阴翳,他插话打断女人,眼里不怀好意,直勾勾的盯着鲤微:“大师,您要不然看看我们二人的姻缘?”
“你真是好……啊?”鲤微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僵硬的转过头:“你说什么?”
少女神情古怪,声音沙哑,再加上大师的身份,男人下意识一阵心虚,随即强撑着,扬声道:“大师既然这么神奇,不如猜猜我们夫妻关系如何?”
“我……”女人话到一半也咽了下去,讪笑着,还朝鲤微眨眨眼,不知是在示意什么。
鲤微沉默。
屋里两人瞬间像是陷入了冰窖,刺骨的寒意不知从哪里袭来,慢慢的顺着脊骨往上爬。
鲤微依旧沉默。
终于来了。鲤微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两人一定会问那个最令人头疼的问题。
婚姻。
师傅曾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因此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当时似懂非懂,只是记着不能掺和夫妻间的破事。
可真的走上了这条路,有了经验,她才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说。
纯粹是因为会挨打挨骂挨揍啊!
鲤微神色古怪的扯嘴角,尝试给他们机会,转移话题:“你们自己不知道吗?”
此话一出,如石沉大海一般。男人和女人都是一句话也不说,面容扭曲,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女人先开口:“您有话就直说好了。我们受得起。”
说是这么说,可她一直朝鲤微挤眉弄眼,好似是想暗示什么。
鲤微看过八字,知道女人有斩不尽的桃花。哪里还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鲤微说不来谎。
她保持沉默,企图继续蒙混过关。
可偏偏男人不愿如了她的意,开口道:“大师怎么不说话了?是看不出来吗?”
这声音里夹着几分讥讽。鲤微不动神色的攥紧了手心,大脑飞快运转,回想着师傅的教诲,试图找到一些解救之法。
在两人灼灼的目光中,鲤微薄唇动了动。
二人的眼里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期待,只听鲤微叹了口气,沉声道:
“两位的人缘真好啊。”
这是什么话?男人和女人一愣,相互瞅了对方一眼,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眼底的嫌弃。
鲤微没瞧见这一幕,她拍着胸脯感叹她的灵机一动。这夫妻两人,都烂桃花奇多无比,若说婚姻,那实属不合。可话不能这么说,异性缘多怎么不算人缘好呢?
“这是什么意思?”男人问道。
鲤微有了思路,咽了口唾沫,违心的忽悠道:“你们两个,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七里八乡的人见了你们,都走不动路……”
“大师说的对!”不等鲤微说完,女人就眉开眼笑,打断了她的话,嘴里还一个劲的夸:“不瞒您说,我们两个的感情,可是相当的好。当初男未婚,女未嫁的时候,追我们两个人的,可多了……”
男人这时突然插嘴:“我记得,当初我堂哥好像就很喜欢你。”
女人动作一滞,旋即连连摆手:“那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谁年轻的时候,没有些故事呢?”
男人狐疑的看了女人一眼,转头看向鲤微,唇角勾起,但笑意不达眼底:“大师说的没错,我们二人的人缘一直都很好。”
女人连忙接话:“对对对,村里哪个孤儿寡母有个什么事的,我们都帮忙照料。整个村子里,没有比我们家名声更好的人了,我跟你说,我们村那个王寡妇……”
女人滔滔不绝的说着,鲤微听着女人那庆幸的语气,看着男人若有所思的神情,内心悄悄松了口气,感叹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那王寡妇一直受我家恩惠,前……”
“那大师您再看看我的子女呢?”女人话到一半,男人忽的开口打断女人,目光状似不经意的看向鲤微。
子女?鲤微垂头看了一眼字条,一个没留神,说了实话:“子女缘分薄呀,命里只有一个……”女儿。鲤微忽的反应过来,闭上嘴,没有吐出女儿二字。世人最忌讳无子,这也是除婚姻之外,第二个容易挨揍的问题。
鲤微垂着头,没注意到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夫妻二人骤变的脸色。女人嘴唇颤抖了下,而男人面色铁青。
女人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两个在一起过得可好了,我们家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和睦……”
鲤微糊里糊涂的抬头,并不理解女人为什么要突然岔开话题。她垂眸又看了一遍两人的八字,忽的发现了一些猫腻。
这男人命中只有一女,可这女人命里还有一个儿子。
若是为无子而苦恼就大可不必。本着助人为乐的原则,鲤微清了清嗓子,扯了扯女人的衣角:“你放心,你有一个儿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男人的眼睛眨了眨,满脸堆笑:“大师您是说我的命里的子女,只有一个儿子吗?”
鲤微:“嗯?”
她搞不明白男人怎么得出了这个结论,她明明是对女人说她有儿子的。
可男人那顾得了这么多,硬生生的把疑问句听成了肯定句,脸上浮现出得意之色,冰冷的目光看向女人,而女人浑身颤抖了下,忽的朝鲤微摆手:“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鲤微:?
还不等鲤微多说什么,女人迅速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朝大门口走,而男人目光阴恻恻的看着女人的背影,忽然转头看向鲤微,又满脸堆笑:“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鲤微:我难道说了什么很高大上的东西吗?
她无措的点了点头,发自肺腑的说了一句话:“再见!”
鲤微茫然的把男人送到门口,看着对方雀跃的步伐,不由恍惚起来。
“这两个人好奇怪呀。”她呢喃着,啪的一声合门,扶着门长叹一声,感到深深的疲惫。
终于躲过这个麻烦,把人送走了。
“嘎!”
【看我!】
鲤微正想着,倏地听见一声鸟叫,她僵硬的转头,院子正中间的地上,一只胖乎乎的喜鹊正歪着脖子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又嘎嘎了几声。
【快过来!快过来!】
鲤微心累,撑着门板直起身,走到喜鹊大爷面前,垂头蹲下,一如既往的等着大爷训话。
“嘎嘎嘎!”
【不错不错,你今天说话可有进步了!】
“嘎嘎嘎!”
【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徒弟!】
“嘎嘎嘎,嘎嘎!”
【不过,今天那这对夫妻到底是什么情况?】
鲤微双眼无神的听着,看出喜鹊大爷的八卦之魂燃烧,却懒得细说,敷衍道:“一个求财,一个好色。两个人面和心不和,为了名声装模作样,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猫腻。心里明白装糊涂罢了。”
喜鹊大爷不满意她的回答:“嘎!”
【再说细一点!什么猫腻!】
鲤微忙了一天,困倦的不行,加之送走麻烦,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她强撑着精神给喜鹊大爷解释了句:“我的本事看不出来,但估计,今年恐有婚变。”
“嘎!”
【这两个人可真奇怪!】
喜鹊大爷踱着步在地上走了一圈,若有所思,忽的开口:
“嘎!”
【这两个人八\字是啥样的呀?】
一听这语气,鲤微就知道喜鹊大爷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她狐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喜鹊大爷扑腾着翅膀,飞到鲤微头顶,毫不客气的啄了她一口:
“嘎嘎!”
【大爷我需要,你那里来的废话!快说!】
鲤微磨着牙,从牙缝里憋出一人的生日时辰,说完直接进屋,锁好房门,扑倒在炕上,衣服都没换,倒头就睡。
独留喜鹊大爷一鸟在外面乱叫:“嘎!嘎!嘎!”
【快回来!快回来!另一个也和我说说!】
“嘎!”
【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还跟师傅卖关子!】
鲤微用枕头捂住耳朵,完全无视喜鹊大爷发狂似的叫声,努力进入梦乡。
不多时,屋里传来细碎的鼾声。
喜鹊大爷叫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仍不见回应,通过窗户见鲤微睡得正香,悻悻闭嘴,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嘎!”
【哼!】
它从窗户的缝隙钻进鲤微的家,邪恶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鲤微所剩无几的粮食,发出最后的通牒:
“嘎!”
【你再不起来,我就要报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问:喜鹊大爷是鲤微什么人呢?
小提示:本章有剧透。
下一章男人堂哥(即将给女人钱的旧交)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