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剑得了孟曦的准话后,二话不说,当天夜里便去了阎奕晟房中,彼时阎奕晟正躺在床上,一只腿正搭在旁边凳子上,他手中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抖着腿,十分潇洒和随性。
门房未关,他直接就进来了,阎奕晟余光瞥了一眼,将书翻了一页,也不像以前那般,身子未动,随口问道:“邢统领大驾,不知有何要事?”
邢剑走过去,将他腿压着的凳子勾开,瞬间,阎奕晟的腿便落到了地上,他坐起身来,懒懒地将目光移到邢剑身上,一脸莫名其妙。
“怎地?邢统领这是又想找我切磋?”而后他又伸头看了看他身后,压低声音,“还是说,今日办事办的不顺,被少主责罚了。”
邢剑皱了下眉,坐回了桌边,朝阎奕晟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阎奕晟一个翻身,站了起来,将书本随意扔向不远处的小榻,格外洒脱,而后才缓缓向邢剑走去。
他刚坐下,邢剑便将手中提的东西“啪嗒”一声扔在桌子中间,他点了点头:“你瞧瞧,可够?”
阎奕晟眼也没抬,慢慢伸手去拨桌上的荷包,虽不知是何物,但也能猜出几分,果不其然,他打开一看,里面安静地躺着几张银票。
“嗯?这月的月俸怎地这般多?”他轻笑一声,看完后又将荷包放回了远处,眼中没什么情绪,恍若寻常,没有半分异常。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你并非真的是少君府中的侍卫……”他还未说完,便被阎奕晟伸手打断。
“这是孟曦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此番他已经直呼其名了,邢剑听得眉头一跳,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少主的意思。”
阎奕晟站起身来,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这一走,邢剑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阎奕晟已经走出了房门,邢剑追上他:“少主已经歇下了,你今日早些睡,明日……”
他一边走一边看他,对他这般反应时显然也觉得意外。
“我这是去厨房,我厨房炖了汤。”说完,他朝邢剑挤了挤眼,嘴角上扬,心情丝毫没受方才之事影响,“上次劳累邢统领照顾,这番便当做回礼了。”
他说的是上次他二人切磋完后,邢剑拿了伤药来,亲自给他上药一事。
他人虽看着严人律己,但却看不得那些不爱惜自己身子的人,对待自己手下人更是没得说。
经过阎奕晟这些时日观察,这人不过是不擅表达罢了,实际上对待吴武英他们,比谁都心软。
众人虽对他常有抱怨,但风评却是极好的。
那时阎奕晟虽只是半路被孟曦塞了进来,却并未因此而故意刁难他,顶多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倒也算是个正直的人。
闻言,邢剑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脸上十分不赞同:“这般晚了,你捣鼓那些玩意儿作甚?”说完,顿了顿,又道,“你一个大老爷们儿,你居然会做汤?”
他话中含着怀疑,就连看过去的眼神中,也有着几分不信。
“谁说男子便不能会这些事?我手艺可比府中厨子好多了。”
许是阎奕晟往日过于跳脱,邢剑显然是不信他这话的,对于做饭这般精细的活路,对他们来说,与拿自己不熟悉的武器与高手决斗没什么区别。
见他不信,阎奕晟啧了一声,没有辩解,反正事实胜于雄辩,此时何必多费口舌?
果不其然,当两人来到厨房中时,那被放置在灶火上的砂锅内正散发着丝丝香气,邢剑只知空中的味道香甜,却闻不出那砂锅里面究竟是何东西。
此时灶台里的火正好燃完,只剩下一些火星子,屋内没有一人,只剩下几根烛火将偌大得厨房照亮。
阎奕晟十分熟练地拿起湿布将那砂锅取下,而后取了一个小盅两个碗,回到灶台边,猛地将砂锅揭开,一瞬间,砂锅中的香味便蔓延了整个屋子。
他快速捞过一边的调料,动作迅速地往里面放东西,他那东西时,眼不过随意一瞥,就将东西丢了进去,做完这些后,又很快装了一些在小盅内,最后再将碗盛上,转头用眼神示意邢剑过去帮忙。
本来一边的邢剑是不信这汤是他弄的,可在看到阎奕晟一波熟悉的操作后,目光闪了闪,他走过去,一言不发地接过一只碗。
两人坐回了桌边,邢剑心情复杂地丢了一块肉在嘴中,要说惊讶那是不可能的,他本就觉得他不会,却没想到能看到一个男子有这般手艺。
他方才那般熟悉的动作,要说没练过,他真不信。
可即便吃了嘴短,阎奕晟也是要走的,他吃饱喝足后,却也不好再提那个话题,正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拆桥”时,阎奕晟说话了。
“这里面是给少主留的,现在过去,味道刚刚好。”说着,他将放在煨在火星子旁边的小盅,连带着托盘放在了邢剑面前。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邢剑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些日子,少主吃的吃食是你在做?”
阎奕晟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不置可否,转身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抬头看着天上的月色:“吃饱喝足,该就寝了。”
“送汤之事,便麻烦邢统领了。”
他说完,头也不会地走了。
月色下,他身姿欣长,腰脊直立,步子不急不缓,影子被月色一照,缩成一团黑影,夜风轻轻撩起他的衣摆,无端给人一种萧瑟之感。
他转头看了看自己手边的小盅,心中轻叹一口气,端起东西,往孟曦院子走去。
这些日子,孟曦瘦了许多,一个女子本就不易,还这般辛苦,作为孟曦身边的老人,他是真不忍心看她作践自己的身子。
孟曦书房内,灯火还未息,烛火将她的身影映在窗台上,外面又好几人站着,倒是没人打扰。
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唤他进去。
见他手中端着东西,脸上带着疑虑:“去厨房了?”
“是。”他低着声音,脸上带着几分不自在,“阿晟那小子弄得,让我送过来。”
孟曦轻轻嗯了一声,没去动那桌上的汤,却也没有再继续这话题的意思,邢剑只得先提起方才一事,心中却十分复杂。
一方面担心那小子在这里无依无靠的,另一方面却是担心若继续留下他,未来也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少君府不比其他府邸,来历不明之人本就不能留下。
不过他这么多年,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到底没有因为那小子方才特意做的那一出戏而心软。
他离开,毫无商量余地。
邢剑本以为此事或许会受些破折,却没想到,第二日,下边人便传来消息,阎奕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