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奕晟闻言,眼神一亮,转头看向他,也不顾手心中那骤然消失的细腻,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道:
“怎地?心疼了?”
孟曦皱眉,躲过他的目光,冷笑:“你便那般自作多情?”
“你关心我,如何叫自作多情?”伤口在他身上,如今正在愈合,她下手时确实重了些,但听见他闷哼后,便已经放松了力道,分明是关心,却又摆出那般脸色,当真是个面冷心善之人。
他在心中轻笑,脸色却不由一正,故作严肃道:“下次可莫要这般了,若是下手重了,你便要守活寡了。”
“将你的嘴放干净些,不然我不介意与你再比试一番,皆是别怪我欺你。”她脸色一冷,凌然的目光倏然看向他。
阎奕晟细细看着她,越发觉得这人的别扭可爱之处,心中越发柔软,对此他只是笑了一声,道:
“你还想耍赖不成?定情信物都给了我……”还未说完,便被孟曦一壶酒泼了过去:“既然你口无遮拦,我便帮你清醒清醒。”
“啧,无情啊。”他长叹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靠在了一边,看起了湖上的花灯。孟曦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搭理他,远处是人群的笑闹声,与他们二人之间的暗中浮动的安静形成对比。
船夫从头听到尾,见两人如此便知是未婚夫妻吵了架,偏偏身为男子又不会哄,女子也别扭着。
他突然发出声音大笑起来,引得阎奕晟和孟曦两人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
“二位感情真好,这般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我家那口子。”他一边撑杆,看了看远处万家灯火,心中有些感慨。
没等孟曦出言反驳,就听船夫继续道:“我与我家那口子,也是自幼相识,倒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那时候年轻,我也爱惹她生气。”说着,他脸上流露出几丝怀念,“每次她生气,我也不知自己哪儿引得她不开心,但多哄哄总是没错的。”
孟曦微微皱眉,一脸奇怪,反倒是阎奕晟轻笑了一声,看了看旁边的青衣女子一眼,点点头,道:“大叔说得极是,女子本就当哄着。”
“看大叔如今这模样,大婶应当庆幸遇着了您。”
“哪里哪里,应当是我运气好才是,遇到了她。”大叔脸上黑红的脸有几分别样的神色,像是害羞。
如今这年纪,能让他想起一人便露出不一样情绪的,想来是真的家室和美,那大叔说完,又扯开嗓子唱了起来,这一次,唱词不同于方才的豪情,更加婉约,是首情歌。
阎奕晟嘴角咧出一抹笑,转头看向一边未曾出声的孟曦,见她一直看着湖中一盏花灯,以为她是想要,伸手一捞,将离他最近的花灯送到她眼前。
“不必看了,拿去罢。”
她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花灯,头微微后仰,离远了些:“作甚?”
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疏离,这模样,显然忘记了二人方才的不虞。
“你不是想要吗?送你。”他说着,又将花灯往前递了递,一副要她收下的模样。眼见花灯底下的水渍要落在了衣裙上,孟曦抬手一巴掌拍在他手上。
清脆的响声传入两人的耳中,阎奕晟手一松,那花灯又掉落在了水中,不适便被水淹没,慢慢沉了下去。
不过一瞬,他手上便红了一片,阎奕晟怔了片刻,孟曦也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没躲开,她手劲不小,本以为他会躲开,却没料到他根本就没想躲。
她默默收回落在他手上的目光,抿了抿嘴,不再看他。
“啧。”
阎奕晟随意瞥了一眼发红的地方,轻啧一声,脸上玩味越重。
这般作态,像极了妻子与丈夫般的不客气。
落入水中的花灯已经没了身影,湖中花灯不少,岸边也还有人不断放入的,看了看孟曦,她这般身份,什么好物没见过,他人用过的定是看不上。
别说她,便是他自己,别人用的,他也瞧不上。
“是我错了,不该送你他人用过之物,下次我定送你一盏顶好的花灯。”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靠近她,压低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情人之间的亲昵。
微热的气息一下没一下吹在她耳边,暧昧至极,孟曦顿时觉得天气不知何时变热起来,见他靠这么近,到底没忍住,脚一抬,将人踹入了水中……
——
“阿嚏!”阎奕晟缩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体,他不过调戏了孟曦一次,便又被她那般无情踹入水中,果真是……
“无情。”
他伤本就未好彻底,现如今又沾了水,医者将他伤重新包扎后,不仅开口骂道:“我便没见过这般不要命的,这伤若是养不好,性命恐怕也要搭进去。”
“即便年轻,也不是这般折腾自己身子的,到老了,有你受的。”
对于医者的劝谏,他一向是左耳进右耳出,他自己身子如何,他又怎会不知,不过是这些医者将事情夸大,若是治好了,便是他们医术高超,若是救治不好,便也不是他们的过错。
真当他傻不成?
不过,这些日子,他确实也太弱了些,不过是挨了一刀,便发起了热,到头来,还要一个女子照顾,入了一次水,便受了风寒。
看来,日后练功,定不能偷懒了。
阎奕晟心中如是想。
此时医者也说的差不多了,见他脸上时而笑着,时而皱眉,心中微微点头,看来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这做医者的,怕的便是那些不将他们的话听进去而胡来的。
他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写了方子,与在一边坐着的吴武英告辞,吴武英将人送出去后,大步走进来:
“我说阿晟,这些日子你去了何处?”
阎奕晟抬眼懒懒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鼻音道:“怎地?孟曦未与你说?”
听他直呼孟曦名讳,猛地靠近他,捂住他的嘴,左右看了看,脸上带着几分心虚:“少主名讳岂是你能叫的,若是被良司马听见,有的你受的。”
听他这么说,他突然想起了他与孟曦一同回来时,在门口遇着的良珣,那是他来到此地后,第一次交锋的人,印象自然深刻。
“怕什么?我如今是少主救命恩人,他还能随意处置了我不成。”他声音慵懒,言语中带着几分无畏。
吴武英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心想着这人莫非是脑子撞到了船?怎地几日不见,便成了这般模样。
事事以少主为先不是应当的吗?他们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少主吗?他从何得来的想法?少主给你脸,自然是恩典,他们却不能携恩。
“你可别天真了,咱们能在少主身边侍候,便要事事以少主为先,别说是挡了一刀,便是送命也是天大的荣耀。”
阎奕晟突然想起了暗三等人,不知是否他们也是这般想法?不得不说,吴武英说完,他自是没话可说,于是只得以他要休息为借口,将人打发了出去。
吴武英出去后,他却趴在床上,看着不远处的桌子,缄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