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武英不敌良珣，似乎是恼了他的不依不饶，良珣神色一冷，欲将剑送入了吴武英后心口，可余光看到在人群中厮杀的那人，剑尖一抖，忽然就歪了。

那剑到底是伤到了吴武英，只是送入了他的右胸口，吴武英感觉身上一疼，忽然发现身体变轻了不少，耳边的吵杂渐渐远去。

他看着良珣的眼神，复杂而又难过，仿佛被遗弃的孩子。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原来会这么难过？

再后来，吴武英已经听不到了，因为眼前的一切，他都看不清楚了。

……

良珣逃了。

当晚，孟曦便下令追捕，不惜任何代价，一同被抓的还有王以。

王以自从接过将军一职后，涉嫌透露军事防护图，邢剑亲自带人去抓人时，他正端坐在案牍后，对他们的到来一点也不惊讶。

自从他走上这条路后，便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一日，因此他格外从容，只是还未等邢剑反应，他便吐了一口血。

原来王以知道事情败露，便吞了毒，他这般做，至少能保全家人。

王尚安抗敌有功，即便王以犯了错，也不能掩盖其父的功绩，若是因他一人，定了王家的罪，岂不是寒了其他人的心？

王以料定了孟曦不会为难王家，这才能在事情败露后安心赴死。

如他所料，孟曦的确没有为难王家，但也不会这般放任。她让人将王家所有人看管起来，无令不得出。

对王家仁慈，却不代表对王以仁慈，即便他死后，也被下令吊在菜集处暴晒了三天三夜，以慰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军士。

战争还在继续，不远处的新淼河已然被染成了血色，便是上游的忘川，流下来的河水也隐隐带着红色。

不过短短两月，曾经繁华闹市都变得冷清，河中城周边的繁花盛林也被一把把战火烧的不成样子，看不出任何曾经的痕迹。

这边处理了良珣与王以等人的事，那边阎启中毒后身子也一直不见好。阎奕晟被阎启软禁着，纵使他再如何自负，也逃不开阎启在他身上下的套。

可恨的是，他现在逃不出去，便是崔尚也不敢违背阎启的命令，何况他根本不知如何解阎奕晟门外的灵决。

便是每日送饭等事，也是陈峰来做，其他人根本靠近不了分毫。

陈峰此人对阎启忠心耿耿，便是阎奕晟说破了天，对方也绝不会动摇半步。他也曾试过逃出去，可最后都以惨烈收尾。

于是他妥协了，他去求阎启，可阎启又怎会因为他的儿女情长，而放弃夺取黄泉路圣物的机会？

阎启心中是复杂的。

一向不羁放纵的长子，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不熟悉的地方，直挺挺跪下，来求他。

可他手里，却有着千万鬼魅，尚且有人间世的众人轮回，何况，还有先祖遗愿，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见他这番模样，他倒也没有多说，只是沉默着起身，而后躺在了床上。

他终究是对孟曦失了约。

只怕她现在恨不得吃其肉痰其骨，总归是他的错。

战况越发激烈，阎奕晟每日都能听到战场上的一二事，心中越发焦急，看似他安静了下来，却时刻找着机会逃出去。

他此前试过好几次，可最后都被挡了回来，阎奕晟直到现在也未想清楚。

没等他再次逃跑，陈峰就过来，将他带了出去。

阎启病危。

这一次，地府阴兵大败，阎启也负了很重的伤。伤在背上，一剑下去深可见骨。现在血一直止不住，阎启又一直在呕血，吐出来的血水都是黑色的。

那是他体内的毒素又扩散了。

阎启回来时，已经陷入昏迷之中，阎奕晟出来后本想一走了之，可看到阎启一身血泊，竟没忍住心一沉。

他终究没走。

可他在这里对阎启没有半点帮助，即便大夫竭尽全力，还是没能将人留住，在一片哭声哽咽里离开。

阎奕晟愣愣地，从未想过阎启那般傲气的人，最后是以这样惨烈的下场收场。

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他自小野惯了，对阎启没有想象中那样深的情感，如今对他的离开，也十分冷情。

若说冷漠，倒也不是，只是他实在不知该以何等模样去面对阎启的死亡。心中除去复杂外，再无其他感觉。

但夜深人静处，也会时常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上位者，终其一生，也不过是这么个下场。

他不想继续打下去，于是命人后退二十里，派人出去议和，与孟曦约见了在淼河。

可那日等了一天，他也没有等来人，等来的却是后方的偷袭。

那日，地府第一次死伤那般惨烈，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营地内，甚至在不远处的忘川河内，也有不少尸体。

隔着很远，也能闻到营地里的血腥味，血迹顺着绿色草地石沙中蜿蜒而下，实在触目惊心。

血流成河莫约也不过如此了。

阎奕晟不信孟曦会做出这样的事，可上天像是和他作对，偏生不让他安生，在一片血污内，他看到了一道剑穗。

那穗子是孟曦剑上的，他曾好奇，分明她惯来利落，有怎么会有这般碍眼的东西呢？

她是怎么说的？

她说，那是孟宁送与她的生辰礼物，许多年了，早就习惯了。

可现在，那道剑穗躺在血污里，浅青色的剑穗，被染成了红色。

他将东西紧紧握住，还是不愿相信。

这些残忍的事，根本不像她能做出来的事。况且孟曦向来珍惜这道剑穗，又怎么会怎么不小心？

这样一想，他反倒觉得有些像栽赃陷害。

直到有人来报说，黄泉路左使杀了他们的大人，还意图逼迫少主下嫁与他，诡计被揭露后，如今下落不明。

不仅如此，良珣身边还有不少护卫，个个功夫了得。

这些事他能想到，可有些人却是不会想这么多。

他们只会觉得黄泉路的人杀了他们不少兄弟，还猖狂到打上门来，若不报仇，誓不罢休。

阎奕晟手段是有的，随意拉了几个带头搅乱的人，杀鸡儆猴，不出半日，威信便有了。

只是他当初纨绔之名太过响亮，还是有不少人表面上不说什么，可心底还是不服。

这样的人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