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忙着夜袭,那边阎奕晟骑马赶去二十里外时,忘川河上还源源不断有船只行来,上面几乎都是阴兵。
一桩桩一件件,都证实了心中的猜测。
他是地府大公子,又惯爱惹是生非,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因此他很是轻易地就走进了营地。
果不其然,阎启坐镇其间,身边是崔尚,至于崔珏,若是没有猜错,应当是被留在了阎王殿内处理地府的事。
见他回来,阎启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反倒向他招了招手,鲜少没有对他指手画脚,眉目间更是多了些慈父的模样。
“阿晟回来了?快过来,坐。”
见他这副模样,阎奕晟实在反感,可他没有表现出半分,他眼角一挑,恢复成了纨绔模样,大赤裸裸地挑了个离他远的地方坐下,单枪直入:
“你召集了这么多人来这里,是想做些杀人越货之事?”
他也没有心情问他怎么来的,也不想去问暗一在哪里,他现在只想阻止眼前的人。
阎启闻言,也不怒,只是叹了一声“果然”。阎奕晟朝他看过去,他却站起身来,背对着他。帐篷内只有父子二人,方才阎奕晟进来后,他就将人遣了出去。
“本王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你为何回去后变化那样大,不仅愿意跟着崔尚习朝堂的事,还好奇起地府的运作起来。”
“一开始本王没管你,是因为想着你长大了,也该知道地府内的情况,所以才告诉你关于往生林、关于灵口,甚至是锁魂阵的事。”
“可我却没想到,咱们父子多年,你明知道在这里有可以帮助地府内的鬼魅投生的秘术在,却偏偏瞒着我!”
阎奕晟“呵”了一声,不以为然,他道:“即便我知道又如何?告诉你了让你像现在这样?带着千万阴兵兵临城下?”
“我敬重你,叫你一声父亲,都说知子莫若父,你了解我,我又何处不了解你!父亲,你知道我为何迟迟不愿受你摆布也要逃走吗?”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眼底带着厌恶,阎启回过头来看他,就见不知何时,和他差不多模样的长子,浑身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全是压人的气息。
“就是因为你太急功近利,您这副样子,实在让我厌恶的紧!”
阎启闻言,作势抬起手来要打他,谁知阎奕晟根本不怕,反倒轻笑一声,又朝他走近几步,甚至指了指自己的脸:“打!朝这里打!反正也不是一次二次。”
他这般不惧不怕的样子,阎启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收回手,冷笑:“本王这样做,你当是为了谁?地府能容纳鬼魅多久?若是地府不能送鬼魅去人间世,地府迟早要乱!”
就像阎奕晟问孟曦那样,岁月那般漫长,黄泉路的人是如何打发时间的呢?
黄泉路没乱,是因他们能将鬼魅记忆洗去,再将他们关入禁地,可地府有什么?地府没有。
若是地府将带着前世记忆的鬼魅送入人间世,不日便会受到天谴,更重要的是,人间世会大乱。
无论哪个局面,都是阎启不愿看到的。
阎奕晟也笑,只是那笑未达眼底,甚至带着丝丝凉意:“父亲这般做真的是怕遭天谴?真的是怕人间世大乱?究竟是为了这些还是为了你心中的野心,我们都心知肚明。”
“逆子!”
阎奕晟并不俱他,他接着道:“自古以来,十王之争从未间歇,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迹象,往生林虽说一直是我们这一脉掌管,可握有实权,谁不想?”
说到这里,阎奕晟又轻笑一声,在夜里格外突兀。
“往生林与地狱门,一是鬼魅二是鬼差阴兵,都掌在阎罗王这一脉,其他九王难道就不想争?父亲来这里,说的好听是继承先祖遗愿,寻找一个新的灵口设阵,可说到底……”
“父亲还是为了自己,为了流传千古。”
阎启被说中了心事,自觉脸上无光,他忍不住恼怒,手再次抬了起来,却还是没有打下去,只能愤愤地骂了一声“逆子”。
阎奕晟并不在意,反正他已经骂了许多年,再多骂几句也不痛不痒。
“可父亲可想过?黄泉路根本没有所谓的灵口。”
他试图欺骗他,反正他也不知这里具体事宜,只要让他相信,这里没有他想要的,他自然就会离开。
可阎奕晟到底年轻,甚至在经历许多事后,还是十分天真。阎启根本不信他,他能来这里,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你能猜到本王来这里意欲为何,那本王就告诉你,就算你说破了天,本王也要找到那灵口。”
“既如此,父亲不如找个人联姻罢。”沉默良久,阎奕晟挑了挑眉,转身回去坐着,一身懒散模样,哪还有方才犀利发问的痕迹?
阎启目光追着他,“哦”了一声。
阎奕晟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摆,满不在乎道:“联姻,与对方合作,我瞧着崔尚便不错,让他娶个对方送来的女子,或者咱们找个女子嫁过去,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阎启眼神晦暗,在他身上打着转,久久不曾离开,阎奕晟也不在意他的目光,任他打量。
脸上有多风轻云淡,他心中就有多紧张。
这是他目前想到的最好的法子,甚至隐隐希望阎启能答应,因为这样,他就有机会拖延,再想其他办法。
或者……他去求娶孟曦。
可他知道,二人现在中间隔着的不是家世门第,而是黄泉地府。两人同为继承人,除非两边放下己见,合二为一。
即便不用说,端是当初孟韫灵对他那个态度,就知道,她决计不可能让孟曦嫁给他,将黄泉路置于外人之手。
“与其崔尚,倒不如你来的有诚意些。”阎启眯了眯眼,带着试探地看他,想在他脸上找到一丝波动来。
谁知阎奕晟像是料到他会如此说一般,蓦然朝他挑眉,似笑非笑道:“父亲大可以试试。”
他这般意味不明,反倒让阎启放松了心中的试探,他道:“无论如何,你给本王好生待着。”
“待不了,父亲难不成不知道,我天生好动?”
说完,他就准备起身离开。
但阎启早就防着他,他没拦着,只是在他起身时,外面忽然涌出许多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