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艾普尔难以置信地看向布鲁斯。
“桃乐丝和约翰没有结婚。桃乐丝怀上孩子的时候刚满17岁。”
艾普尔没接话。这个解释让艾普尔·斯旺的人生履历瞬间变得合理起来。年轻男女不负责任的爱情，被抛弃的骨肉最终流落至孤儿院。平凡地成长至成年，然后孤身进入社会。多么悲惨又……不起眼的一生。
艾普尔仔细翻完了布鲁斯给她的资料，然后平静地合上文件夹。她垂着头思考了片刻后才冷静地说道：“我大概知道你想表达的意思。你现在在向我提供另一种假设。你想告诉我，我有可能是这个世界的人，而非来自一个将你们的生活当做故事的世界。但是布鲁斯，即使我的记忆是假的，有一个简单的事实仍旧可以让你的假设无法成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布鲁斯从艾普尔的手里接过文件夹，随意地放在一旁，“不止你想说的那个简单事实，除那之外，还有很多可能性都让这所有的事充斥着不确定。比如，即便真有艾普尔·斯旺，即便艾普尔·斯旺真是一个孤儿。这份履历和艾普尔·卢瑟的人生无法吻合。你有艾普尔·卢瑟的记忆，你认定这个世界的艾普尔是在卢瑟家长大的。”
一开始艾普尔还没想到这么复杂的事情上去，但这会儿被布鲁斯这么一提醒，她也立刻发现了这里面的不对劲。
布鲁斯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关于这一点，和维多利亚提到过的以前的修正者一样。艾普尔·卢瑟仅仅是一个方便修正的身份罢了，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和艾普尔·卢瑟有关的记忆和记录也都是不真实的。系统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布鲁斯的推论算不上严密，但艾普尔也没发现中间有什么重大的逻辑错误。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认可了布鲁斯的说法。
“就算事实真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布鲁斯，那个问题还是没能被解释。”艾普尔认真地看着对方，脸上没有一丝犹疑，“布鲁斯，我这张脸，就是最有力的反驳。如果我真是这个世界的人，如果我是那份资料里所记录的艾普尔·斯旺。这张脸，又要怎么解释呢？”
布鲁斯抬眼，看向艾普尔。不管是布鲁斯·韦恩，还是蝙蝠侠，都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犹豫或者意外。因为，这两种感情对他而言不过是两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单词罢了。因此，不管何时何地，布鲁斯永远都是一副笃定的模样。即使是现在。
但笃定，也是有差异的。
当直面布鲁斯的目光时，就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差异。艾普尔从布鲁斯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他不常有的悲悯。
蝙蝠侠是哥谭的骑士，他直面过最凶恶的罪犯，他帮助过许多弱小的普通人。但蝙蝠侠和超人不一样，他做一切是出于对恶的憎恶，而不是对弱者的悲悯。
艾普尔察觉到布鲁斯的异常时，她就隐约意识到了什么。那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她的脑子里狠狠地划了一道让人不可忽视的痕。
艾普尔抬头，看向卫生间里的镜子。
镜子在布鲁斯身后一臂远的地方，这会儿正斜斜地映照出布鲁斯半个背影。而艾普尔则刚好站在了无法看见自己身影的地方。
艾普尔紧张地咽了口口。一旦那个可笑的念头冒了头，视线就再也没法从那面普通的镜子上挪开。
艾普尔觉得自己腿脚有点发虚，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紧抿着嘴唇，向着镜子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那一步轻飘飘的，但艾普尔却感觉像是从泥潭里拔出自己的脚那样困难。
布鲁斯盯着艾普尔的脸，眉头轻轻地拢在一起。
此刻的艾普尔只想验证自己脑子里那个荒唐的猜想，她压根就没空功夫去注意布鲁斯的反应。不仅仅是布鲁斯，整个浴室里，除了那面镜子，其他的一切都在艾普尔的眼前逐渐淡去。
布鲁斯最终还是没有阻止艾普尔。他只是看着艾普尔一步步走到了镜子跟前。艾普尔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幼年的自己。他恍惚间看见了在警局认尸时的自己，恐惧、绝望、不知所措，但在命运的推搡下，仍旧挺起脊梁，不肯轻易认输。
最先被镜子映照出来的，是头发。棕色的发丝，带着一点懒洋洋的卷曲度，软软地搭在肩头。那抹颜色让艾普尔的脚步顿了一下，她忍不住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头。
那个荒唐念头冒出来的时候，艾普尔只想着尽快确认自己的脸，忘记了可以先查看自己的头发。这会儿被镜子这么一照，艾普尔才想起来。那抹棕色让艾普尔的心往下坠了坠。
布鲁斯看见艾普尔在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刻后，才再次挪动步子，往镜子前凑了凑。紧接着，布鲁斯就看见艾普尔停住了。不仅仅是停住了脚步，艾普尔的表情和身体都凝固了，她甚至没有呼吸，若不是布鲁斯早有心理准备，这一幕肯定会让他怀疑是系统做了什么手脚。
艾普尔就那样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人，布鲁斯等了十来秒也没见艾普尔有其他反应。他皱了皱眉头，上前两步，然后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放在艾普尔的肩头。
透过那面光洁的镜子，艾普尔看见了布鲁斯静静立在女人身后的模样。布鲁斯的出现像是打开了身体的开关一样，艾普尔惊觉自己刚才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像是刚被人捞起了落水者，下意识地张开嘴大呼了一口气。镜中的女人也跟着大呼了一口气。
艾普尔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脸。镜中的女人也同样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那张脸并不难看，客观来讲，还算得上是个美女。那张脸也并不陌生，艾普尔已经在镜中见过无数次。但这一次，她却有些难以接受了。
她张了张嘴，想问问身后的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两行眼泪就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浓烈的委屈夹杂着无措感一瞬间击溃了艾普尔。她嘴巴一瘪，忍不住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