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尔一走进短信里约定好的咖啡馆，就一眼瞅见了人高马大的克拉克。尽管他坐在咖啡桌前半躬着背，努力让他看上去不那么显眼，但艾普尔还是一眼就瞅见了他。

“你们氪星的科技是不是不太行了？”艾普尔一落座就是一句猛的。

克拉克小心翼翼地看了桌旁的服务生一眼，在确定对方没有听清艾普尔的话后，克拉克朝着对方礼貌一笑。也不问艾普尔的意见，直接替艾普尔点了摩卡。

“嘿，你怎么知道我想喝摩卡？”艾普尔用有点刻意的欢快语调道，“噢，克拉克，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得提醒你一下。你这样善解人意，很容易让女孩子误会你对她有意思。尤其是喜欢过你的女孩。”

克拉克叹了一口气：“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没事朋友就不能见面了啊？”

克拉克有点无奈地看着艾普尔：“所以……我们现在又是朋友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们不是朋友了？”艾普尔愣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克拉克，片刻后她想起了自己当初为了完善人设干的那些事儿，因而她紧接着“唉”了一声，语调里满是不在乎，一如克拉克初识的那个艾普尔。“我当时那不是……不冷静嘛！当然，我现在已经全然，全然地放下了，所以我觉着我们俩还是朋友。你觉得呢？”

在克拉克的眼里，艾普尔是出了名地不按套路来，他一时半会儿摸不准艾普尔今天走的是个什么路线，因此没有立刻回答。

艾普尔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脸色不由得暗淡了一下：“哦……弄了半天，你和我想的不一样啊。那……今天挺尴尬的。你……当我今天没给你发过信息吧。就这样。”

“艾普尔。”克拉克叫住了准备起身的女伴，他缓缓抬眼看着对方，“我只是，有点意外。没其他的意思。我当然还当你是我的朋友。我一直都当你是我的朋友。”

艾普尔笑了，复而又坐好。

这一次，没等艾普尔说什么，克拉克就主动问起了艾普尔的近况：“你和布鲁斯·韦恩的事……”

“嗯……”艾普尔不太想聊这个话题，这不是她来找克拉克的原因，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她压根儿没掩饰她想回避的念头，“还成吧。不就那样嘛。”

克拉克看着艾普尔，宛若在看一个叛逆期的不孝女：“我和莱克斯聊过，他说你和韦恩之间算不上是家族联姻，他也……希望你早日回家。艾普尔，你和莱克斯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艾普尔吧唧了一下嘴，眉头也跟着蹙了起来，她不太乐意聊这个话题的模样和叛逆期的少女相差无几。

“也不算是误会吧。我就是……我和莱克斯对事情的看法不同。他喜欢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他不喜欢。我既不想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他。总归有一天我是要嫁人的，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嫁个富豪总比嫁个穷小子强。”艾普尔说到这儿一顿，赶紧补充道，“我没有内涵你的意思。”

克拉克：……谢谢，有被内涵到。

克拉克叹了口气：“希望你真的已经想清楚了。”

“嗯，清清楚楚的。没一点儿犹豫。”艾普尔爽朗地冲着克拉克一笑。

两人喝了两口咖啡后，艾普尔又问道：“说起这个……克拉克你呢？”

“我？”

艾普尔低下视线：“上周哈利，啊，就是那个哈利·奥斯本，他邀请我去参加了一个宴会。然后我碰见了……”

克拉克笑了起来：“如果你是想问我和维多利亚的话……没有，一如既往。”

艾普尔意味不明地挑了一下眉：“一如既往啊……”

克拉克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的意思是，我和她之间没再有什么交集了。如果你是想问我对维多利亚还有什么想法的话……和你一样，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克拉克的语气真挚得不得了，艾普尔甚至没能从里面嗅到一点遗憾的味道。仿佛，克拉克已经完全将维多利亚放下了。

艾普尔悄咪咪地瞅了一眼克拉克的修正进度，并没有大幅前进。要么，克拉克在撒谎，要么……克拉克修正的关键根本就不在维多利亚身上。

想到这里，艾普尔故作沧桑地叹了口气：“瞧瞧我俩，到头来都没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想想也真他……实惨！”

克拉克品着艾普尔刚才那句说了一半的脏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至少我还没有到，为了摆脱过去把自己卖出去的地步。”

“谢谢，有被内涵到。”艾普尔翻了个白眼，“你们就是拧着我和布鲁斯订婚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

“并不是和你过不去。”克拉克开口，语气里有一股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慈爱，“只是布鲁斯·韦恩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你和他很熟？”

克拉克愣了一下：“不熟。但莱克斯对他足够了解。艾普尔，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听这样的劝诫，但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和莱克斯再好好谈谈。”

艾普尔低着头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克拉克，我能……信任你么？”

“当然。”

“你不能用一句‘当然’，就让我完全信任你。你至少得拿出点诚意吧？”

克拉克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

“我和布鲁斯·韦恩在一起也有段时间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他再会伪装，我也能察觉到他本来的面目了。”艾普尔看着克拉克，“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克拉克的表情凝重了起来：“既然这样，你也应该懂我为什么说布鲁斯·韦恩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了吧。”

艾普尔低下头：“莱克斯的判断标准也是这个么？因为对方是一位义警？即使哥谭已经不再需要他穿上战服。”

克拉克叹了口气：“艾普尔，我了解蝙蝠侠。即使哥谭不再需要他行侠仗义，他也永不会放弃他所做的事业。艾普尔，他从未想过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即使是我，也想要有摆脱超人身份的时候，可他不一样，普通人的生活只是他的伪装。在这个世界变好之前，我和他合作过很多次。艾普尔，他从不相信任何人。他的世界里没有信任。”

克拉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理有据，即使艾普尔不要求克拉克举例证明，仅凭她自己和布鲁斯相处的经验，她都能回忆起一大堆烂事来充分证明克拉克对布鲁斯的判断。但艾普尔很清楚，克拉克口中的真实，并不是全部的真实。不完整的真实，有时候比谎言更具破坏力。

有那么一刻，艾普尔有些心疼布鲁斯。

这家伙虽然干了不少狗事儿，但归根结底，他始终是一个英雄，说句为国为民，也不算过分吹捧他。然而到头来，连超人对他的评价都这样苛刻。

一个丝毫未被影响的超级英雄……在这个面目全非却又看似正常的世界里，遭受了多少委屈？

艾普尔觉得有点难以想象。

那阵心疼的感觉涌上心头的时候，艾普尔又忍不住狠狠地唾弃自己。要不是克拉克就坐在面前，她这会儿甚至想抬手扇自己一个耳光。

布鲁斯·韦恩是谁？用得着她来心疼？就他干的那些狗逼事儿，他再惨一点儿，也轮不到她来替他委屈。

“我以前一直对你不够了解。”艾普尔认真地看着克拉克，“以前虽说我喜欢你，但归根结底，我只是喜欢我臆想中的那个你而已。我甚至不了解你站出来守护弱者的时候是什么心态。所以，我也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会对布鲁斯·韦恩有这样的评价。我原以为，超人和蝙蝠侠是……战友来的。”

被艾普尔这么一说，克拉克确实意识到自己刚才对布鲁斯的那番评价有点偏颇，他正色解释道：“当然，布鲁斯为哥谭，为这个星球也做了很多事。他的努力和付出无可指责。我很敬佩他，不管是作为超人还是克拉克·肯特。我只是觉得……他不适合你而已，艾普尔。”

艾普尔笑了：“听到你这么关心我，说实话，我还挺开心的。克拉克，你不用这么忧虑，我对布鲁斯有所了解，所以，我既不是对他毫无防备，也不是对他死心塌地。我就是……克拉克你知道么？我有时候在他身上看到了你，也看到了我自己。我一直以为你会……怎么说？你会声援他，但事实上，你好像更相信莱克斯的判断。”

“艾普尔，莱克斯是你哥哥。”

“这和他是不是我哥哥没关系。你是个新闻工作者，克拉克，你比我更明白，身份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的正确性。你确实是信任莱克斯多过布鲁斯，不是么？即使曾和你并肩作战的是蝙蝠侠。”

克拉克皱起了眉头：“艾普尔，你还不够了解莱克斯，他并非没做出过贡献。在过去的时间里，他只是没有像布鲁斯那样冲在一线罢了。艾普尔，他同样给予了我帮助。”

艾普尔沉默了片刻：“不说这个了。其实，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想麻烦你的。”

克拉克有点意外地看着艾普尔。

“但你要保证，不告诉莱克斯和布鲁斯。这件事，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克拉克有些不赞同地皱起了眉：“你想让我做什么？”

“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

“布洛克·朗姆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