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这位师兄深夜到访,所谓何事?”
茶白色衣裳的少女名叫朝霜,她上前一步,挡住了宋秋无的去路。
宋秋无行了个礼,恭敬之间却气势不减:“抱歉姑娘。但今日是事出有因,夫人被歹人劫走,无故失踪,追寻来到此处,还请姑娘放我们进去查探。”
苏诺心中一紧,夫人被劫持?!
娘亲也出事了吗?!
还是…他为了刺激自己故意说的…
“这里并非轻欢宗地界,你们有什么资格查探?”莲红色衣裳的少女名叫晚云,她脾气急躁些,哧的一声拔出剑来,挡住他去路:“而且….你们这道这小谢的主人是谁吗?”
宋秋无言语不徐不疾,态度却毫不相让:“无论是谁,我们今日也必须进去!”
倏的一声,长剑出鞘,他猝然出手,挑开晚云的剑,下一秒,犹如闪电般蹿了进来。苏诺心中一颤,迅速退后了两步,可这汤池四周毫无遮挡物,就算屏风也能露出半个脚尖。
正当手足无措之时,帘外响起铿的一声脆响。
朝霜迅速出手,拔剑而起直冲宋秋无而来,与此同时,晚云飞掠而起,如同燕雀一般朝着宋秋无击去。
两位少女速度极快,宋秋无左支右绌,难以突围。电光火石之间,三人已经过了数十招,宋秋无提气后掠,退出三米距离,喘气道:“两位姑娘今日真不让我们进去?”
朝霜几个轻巧的飞掠,站在帘纱前面,执剑警觉,不发一语。晚云啐了一口:“想进来?你也配?!”
这动作便说明了她们不可能退让。
宋秋无又欠了欠身,弯腰道:“那…得罪了!”
话落,五十来人直冲而来,帘外瞬间,劈里啪啦一阵乱象。
苏诺心道不好。
朝霜晚云虽然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如此下去,定然会落败。若今日被他发现,自己会怎样?和之前那般关入柴房,被当作妖女绑起来处死,还是…?
现在危机关头,父母安危未定,不能被抓起来!
少女从怀中拿起了玉笙,正要放在唇边之时。
大风骤起,白衣男子踏月而来,只呼吸间的功夫,就从十米之外,飞掠到了竹屋之前。
他缓步踏入,语调不紧不慢:“宋兄弟,你这是为何…?”
虽然他们年纪差不了多少,但现在的地位已然全然不同,现在的徐述白是仙门至尊,就连师父和宗主见到都是要行礼的。
徐述白叫自己一声,宋兄弟,已然是对自己最大的尊重。
宋秋无不敢再怠慢,虽然脸色变得难看,却依旧保持着风度,他行了个礼,恭敬道:“夫人被歹人劫持,师父着急,特命我前来查探。”
他这句话明上在说自己在找人,暗地里却是在说,今日的行动是玉觞君钟离殊授意的。现在苏岑远重病,宗门大小事务都是玉觞君在打理把持。
徐述白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却并非是霍决总会显露的那种嘲讽的笑,而是一种疏离和漠然:“宋兄弟的意思是,我劫持了夫人?”
宋秋无叹息道:“不敢不敢。在下不知这里是碧霄尊的居所,实在多有得罪。”
徐述白并不看他,背对着他冷冷道:“既然得罪…?”
晚云怒斥一声:“还不快滚!”
情况骤变,既徐述白已经回来,他们就算再多的人也无半分胜算,宋秋无沉着脸,哑着嗓音道歉:“今日打扰了仙尊休息,抱歉。”
众人离开后,朝露和晚云也十分默契的退后,关门,离开。
竹林变得分外的静谧。
屋子里只有苏诺和徐述白两人,太过安静,以致于少女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她嗓音颤抖:“….我娘亲?”
真的被歹人劫持,真的失踪了吗?….
徐述白微微颔首:“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苏诺经历了哥哥去世,身份被夺,弟弟去世,父亲重病,再也经受不住别的打击了。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声音里带着绝望:“是….他们吗?”
对徐述白说话,不需要说太多。他便能明白。
他们…还能有谁…自己前脚才到,后脚就追来…
是他们劫持了母亲,还贼喊捉贼来抓我么?….
师父…和大师兄…
为什么…
师父钟离殊向来正直,和父亲是多年至交好友,他为什么会背叛…
大师兄宋秋无为人正直,循规蹈矩,甚至有些迂腐…为什么会是他…
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为了宗主之位?
不…不可能…
师父钟离殊若真的在乎宗主之位,为什么掏心掏肺对父亲这么多年,十年前又一次父亲猎杀凶兽重伤差点死去,也是他没日没夜的输送灵力,才救了一命。
但又为什么要勾结魔族?…
那天想杀自己的那个人的的确确是魔族…难道宋师兄是魔族?…不对…宋师兄的父母自己都知道啊,他们家是书香门第,父亲是教书先生,来过宗门一次,是个老实本分的读书人…
苏诺想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但证据却又摆在眼前…
她抬头看着徐述白,饱含着泪的双眼带着乞求,他希望他说,不是。
但徐述白没有回答她,他结束了这个话题,道:“阿诺,明日晨时,我带你去…见你父亲。”
他想把颤抖的少女拥入怀中,但苏诺身子一颤,躲开了他的拥抱,退后两步,低声道:“谢谢…”
他没有再坚持:“你好好休息。”
翌日,破晓时分,晨习之前,弟子最少的时候,徐述白带着苏诺悄悄潜入了朝晖殿,夏寒替他们守在大殿外面,观察风声。
在进入大殿的刹那,苏诺鼻子就酸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记忆里高大伟岸的父亲,此刻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他面色憔悴,在晨曦昏暗的朝阳下,凹陷的脸颊形成可怖的阴影。
苏诺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只是祝小桃。
她没有打扰父亲,甚至没有说话,擒着满眼的泪水,趴在病床旁边,像一只乖巧又无助的小兽。
夏寒告诉她,父亲是在自己被霍决带走之后,忽然急怒攻心的,那日,吐了一大口血,当即昏迷过去。
后来,身子便一直不好,总是时不时咳血。直到七天之前,一场大病,彻底卧床不起。
祝小桃被带走引起父亲急怒攻心,最终还是自己害了爹爹啊。苏诺垂眉,沙哑的声音道:“七天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夏寒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正色看她:“突发大病那日….是在芳音阁…”
芳音阁….现在是程安安住的地方…
此刻,大殿之中,烛火摇晃,她伏在床边看着父亲。好久未曾这样近距离的和父亲接触,没想到却是这种情景,苏诺心中酸楚,但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伤春悲秋,她仔细的检查着父亲的情况。
父亲身体很好,在记忆里,就从未生病。
此刻,苏岑远安静的躺在床榻上,胸口微弱的上下起伏,印堂嘴唇发白,并不是中毒之相,也可能是奇毒,自己察觉不了。
苏诺冷静下来,再一细想,父亲会因为祝小桃被带走而昏迷过去吗?他原本就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也不是在乎身份高低的人。并不会因为祝小桃身份卑贱,而对她有偏见。之前,抓祝小桃,绞杀祝小桃已经够奇怪了。
而且他就算是因为生气,杀死阿佑的凶手霍决带走小桃,在轻欢宗来去自如。但怎会就吐血晕厥呢….之前宗门发生那么多大事,无论是十年前苏戎去世的时候,还是仙魔大战母亲重伤的时候,都没见过父亲如此状态。
苏诺又回忆起,苏佑葬礼的那一天,父亲虽然气场阴沉,但身体依旧是硬朗的,短短三个月时间,变化怎会如此之大。
那就有一种可能是,有人很早就对父亲动了手脚。
想到这里,苏诺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大意。
幸好,今日来了一趟,父亲虽然虚弱,但是金丹完好,灵力平稳,并没有生命之忧,但敌在暗我在明,无论如何,都不能把父亲再留在这里了。
苏诺紧紧咬着嘴唇,赤红的下唇,似要滴出血来。
父亲是在芳音阁出事的。因此,程安安一定是有参与的,但她勾结的人到底是不是大师兄和师父玉觞君。
如果真是玉觞君和大师兄勾结了魔族,那清风君和忘语君又参与了多少,知道多少?若他们都参与了….那背后的阴谋也太大了…
苏诺细思恐极…呼吸也变得急促…她抬头看向徐述白:“不能把爹爹再留在这里了….如此危险…”
这个要求虽然不过分,但在宗门带走一宗之中谈何容易,徐述白顿了顿,道:“放心,有我在。”
下一秒,烛火骤然摇晃,床铺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
爹爹....
爹爹醒了!
苏诺心底一震。
现在的父亲到底知道多少,到底怎么去看待祝小桃,看见她会不会更加急怒攻心,这些,她都不知道。
梦境里有个女孩早已哭泣着呼喊着扑倒男人的怀里,但朝晖殿中的苏诺却并没有喊出声,她一动不动的跪坐在床榻旁边,眼泪无声滑落,压抑着声音的颤抖:“宗…宗主…”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日更,更完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