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回府之后,先写了封折子,将那几名官员的名姓一一列上,又挨个朝他们家中写了信,令高伯即刻遣人送去,绝不生隔夜的气,方才觉得自己的心情略好了一些。
他心中略有不安,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同诸野说那最后一句话——他说诸野心中只有家国,并无半点儿女私情,那话语中似乎带了一丝怨气,也几乎是在主动同诸野挑起当年之事……
他就该好好管管自己的破嘴……这几日相处,他看诸野似乎早已将那尴尬事情尽数遗忘,那他又何必在多年之后再将这点破事点明。
到翌日午后稍晚一些,谢深玄决定再去一趟赵家——明日之后,他便要正式往太学授课,往后怕是没有这样多的空闲了,昨日他见首辅追悔莫及,像是已明白了自己的错误究竟在何处,那这一夜过去,赵玉光或许便会有些转变。
当然,他心中清楚,此事是长远之计,他不该如此着急,可他对教授这类问题学生实在没有经验,他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进展,好清楚自己昨日所为之事,究竟有没有错漏。
谢深玄令小宋去备车马,出门时发觉这几日常在他家门外的玄影卫少了一人,他还不觉有异,以为只是他这两日来无事,也不曾有刺客,所以玄影卫才从此处撤去,大抵是觉得已不必在此留人护着他了。
可他方登上马车,还未来得及放下那车帘,对门诸府那小侧门忽而一开,诸野急匆匆自里头快步奔了出来,身旁还跟着方才那名不见了的玄影卫。谢深玄不由以为玄影卫内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能令诸野如此焦急,正探了脑袋去看热闹,不想诸野几步便到了他面前,沉着脸色问他:“你要去赵府?”
谢深玄一愣:“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赵府?”
诸野:“……”
谢深玄不由挑眉:“你不会在监视——”
诸野低声说:“……你我相识十余年。”
谢深玄:“什么?”
诸野:“你想做什么,我不可能猜不出来。”
谢深玄:“……”
诸野这句话实在颇有成效,谢深玄将脸色一沉,干脆往马车内一缩,已不打算继续再问了,诸野这才回身去牵他自己马。
小宋小心翼翼在马车外询问,道:“少爷,我们……”
谢深玄心中略有不快,却还是闷声道:“……等他。”
既然诸野想随他一块去赵府,那他躲也不会什么用处,就算在此处避开了,过会儿诸野也要自己跟上来,倒不如在此认命,干脆等着诸野一道过去。
诸野动作极快,不一会儿便已准备妥当,如此迅速,倒叫谢深玄无言,几乎有些怀疑两日前受伤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诸野。
想到此处,谢深玄不由又多看了诸野几眼。
他不敢直接在外盯着诸野看,以免诸野注意到他的目光,再来问他要做什么,他只能躲在马车内偷偷自车帘缝隙处朝外打量——若是仔细观察,的确能看出诸野左手不便,举止皆在刻意避开左手,连骑在马上时,他都将佩刀悬挂在左侧,以便能以右手拔出。
谢深玄叹了口气,只觉诸野是在刻意逞强。
他想不明白诸野为何要如此,又偷偷多瞥了几眼诸野——诸野以左手触碰缰绳时,那手仍旧有些轻微颤抖,他的伤口显然还在疼痛,而照他这副作贱自己身体的架势,这伤只怕不可能那么快好。
谢深玄放下车帘,在马车之内端坐片刻,还是微微前倾身子,靠向驾车的小宋一侧,忍着心中的不安忐忑,同小宋认真吩咐他心中想法。
“小宋。”谢深玄压低声音,以免被策马在马车之前的诸野听见,“回去之后,让高伯去寻些滋补身体的药材。”
小宋微微侧目看来,略有些惊讶:“少爷,您不舒服?”
谢深玄:“送人。”
小宋挠挠脑袋,想不出谢深玄能送东西给什么人,毕竟谢深玄同谁的关系都不好。可这是谢深玄的吩咐,他还是点了头,道:“少爷放心,我回去便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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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毕竟离谢家不远,他们很快便到了地方。
今日他们来的时间尚早,虽太学已经下课,各衙署却应当还未下值,谢深玄倒也并不着急,慢悠悠下了马车,先让小宋叫开首辅家的门。
来开门的人是赵玉光,他依旧一脸憔悴,顶着硕大的黑眼圈,看着谢深玄便觉紧张,愣了半晌方才磕磕巴巴道:“先……先先先先生!”
谢深玄:“……”
很好,这口吃,比昨天还多了几个先。
谢深玄问:“首辅大人何时回来?”
赵玉光:“我爹……爹爹……爹……”
谢深玄:“……”
他想是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怖的事情,面色已跟着苍白了几分,甚至连着紧张咽了好几口唾沫,完全不知自己应当如何解释,反倒是赵瑜明自他身后跟着探出了脑袋来,对着诸野与谢深玄灿烂一笑,乐呵呵同他二人打招呼,道:“二位大人,来都来了,留下来吃个饭吧!”
谢深玄:“……”
这人怎么又不上值!
谢深玄蹙紧双眉,先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午后艳阳正盛,且不说这不是吃饭的时候,这时辰也该不是赵瑜明呆在家中的时候吧?
他二人完全不曾接话,赵瑜明也不在意,又咧嘴笑了笑,问:“二位是来找我父亲的吧?”
谢深玄:“我知首辅大人还未下值……”
“不巧,父亲今日怕是要在宫中久侯。”赵瑜明叹了口气,“方才父亲才同家中传了信,说今日宿在官署,应当要明日才能归返。”
谢深玄倒未想过还有如此意外,不过他今日只是来看看赵玉光的情况,首辅不在也不算大事,他不想在此处多留,正欲同赵瑜明告辞,赵瑜明却忽而热络伸手来揽谢深玄的胳膊,惊了谢深玄一跳,下意识往后躲闪,趔趄数步,倒险些撞进诸野怀中去。
赵瑜明闯了祸,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还乐呵呵笑,道:“现在的确不是吃饭的时候。”
谢深玄紧张避开他与诸野二人,道:“我还是先告辞吧……”
赵瑜明:“可来都来了,还是进来喝杯茶吧!”
谢深玄:“……”
谢深玄决定拒绝。
谢深玄:“不必——”
诸野:“好。”
谢深玄:“……”
诸野点了头,赵瑜明立即回首看向谢深玄,目光之中满是期待,谢深玄却深吸了口气,恨不得立即从此处逃离,急匆匆摆手:“我就不……”
赵瑜明:“啊,深玄,你就这么不想同诸大人一道喝茶啊。”
谢深玄:“……”
赵瑜明!你小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非得在这挑拨离间是吧!
谢深玄看着赵瑜明面上的笑,狠狠咬牙,到最后也只能点头,答应赵瑜明的请求。
他没有办法的。
诸野都搬出来了,那这件事,他怎么也不敢拒绝。
谢深玄跟着赵瑜明进了赵府,赵玉光就走在他们身侧,却万般沮丧低着脑袋,像是早已神游物外,实在有些精神恍惚。
他的状态比昨日还要不对,若说前几次相见,谢深玄只觉得赵玉光是略显得有些性情怯弱,那这一回,他倒是觉得赵玉光似乎正在为什么事而觉得万般惊惧不安,几乎已经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
谢深玄想,赵玉光如何,赵瑜明应当知晓,正好赵瑜明非要留他们下来喝茶,他大可以趁此机会问一问赵瑜明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家没有下人,赵瑜明自己跑前跑后,先请诸野和谢深玄到院中凉亭内歇息,自己再去沏茶,他让赵玉光在此处陪客,希望赵玉光能陪二人说说话,可赵玉光却待在凉亭一角,竭力缩小自己的存在,若谢深玄不与他说话,他便绝不开口,就算谢深玄要与他说话,他也支支吾吾,口吃上半晌难有言语。
谢深玄叹了口气,他不想为难赵玉光,不曾强令赵玉光开口说话,而是自顾自打量起了赵家这凉亭。
这大抵是皇上赐府时便有的凉亭,在赵府已经变作菜园的花园中,实在有些古怪不配。
此处年久失修,亭内的木栏都已断了好几根,亭上屋瓦破损,瓦中生了几株杂草,亭内堆了不少柴火,看起来生机勃勃,就是一点也没有高官府邸的样子。
反倒是外头的莲花池,竟然还像些样子,有不少荷叶与游鱼,谢深玄小心翼翼扶着那破损的木栏探头朝池中看了看,同他江州家中花园的池子相比,这莲花池实在太小,而池中的鱼……似乎有些朴素,灰扑扑的,很不起眼,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观赏所用的金鱼亦或锦鲤。
赵瑜明已端了茶回来,见谢深玄在往湖中看,不由面露笑意,道:“深玄,这池子不错吧?”他说完这话,将茶水放在亭中的石桌上,再笑吟吟补上一句,“我父亲在池中养的鱼,味道真的很不错,一两一尾,给你打八折。”
谢深玄:“……不要。”
所以说到底,他们养这些鱼,还是为了吃。
赵瑜明过来后,赵玉光略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瞥了赵瑜明好几眼,赵瑜明便也同他笑了笑,道:“玉光,此处有我,你若是有事……”
赵玉光毫不犹豫起身同几人告辞,溜出此处时,还在亭上的石阶打了滑,险些跌进那荷花池中去,将几人都吓了一跳,谢深玄想起自己的先前的疑惑,赵玉光看起来实在不同往常,有些古怪,谢深玄不由询问:“玉光他……”
“这池子。”赵瑜明也恰好开了口,“深玄,倒是同你家那池子有些相似。”
谢深玄:“……”
谢深玄将后头的话语咽了回去,一时怔神。
他垂着眼睫,再望向面前的莲花池。的确,他在江州家中,也有这么一处莲花池,他那些少年玩伴常来他家中聚在此处赵瑜明提起此事,倒令谢深玄忆起了些当年光景,可……诸野在此处,他一点也不想记起那些往事。
诸野忽而站起身,一言不发朝外走去。
外头正巧路过赵家那只大黄猫,赵玉光蹲在那猫儿身前,诸野走到他身边,赵玉光的身子抖了抖,那猫儿倒是伸直了尾巴去蹭诸野的腿,懒洋洋同诸野撒娇。
这举动对诸野而言实在太过异常,谢深玄看得出来诸野也不怎么喜欢这个话题,他不想听赵瑜明胡言,这才故意装作无事,走到了外头去。
可诸野不在此处,赵瑜明的话反倒是多了起来。
“其实这些年,我同裴兄……还有皇上,都弄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赵瑜明支着下巴,望着那小池子发怔,“你同诸野的关系,怎么忽而就变得这么差了。”
谢深玄:“……”
赵瑜明又道:“裴兄还猜测——”
谢深玄:“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赵瑜明微微一顿。
谢深玄:“他说的话,不听也罢。”
谢深玄匆匆略过此事,端起茶盏接连饮了几口茶水,看起来实在有些心虚,他正想装作自己还有事要忙,快些离开此处,赵瑜明却瞥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们之间,不会有旧情吧?”
谢深玄一口茶水呛着,捂着嘴不住咳嗽,匆忙之间,衣袖扫过桌上的杯盏,险些将桌上的茶盏都打碎,谢深玄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要去扶桌上的茶盏,却又险些被茶水烫着,他将此事弄得极为狼狈,赵瑜明同他眨了眨眼,颇有深意道:“此事……”
谢深玄:“哈哈,你胡说八道,把我都吓着了。”
赵瑜明:“……”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诸野和赵玉光都回头看向了他们,赵玉光哆哆嗦嗦不敢动弹,以为他们在此处发生了争执,诸野倒是立即迈步,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我本不愿如此猜测。”赵瑜明道,“可这是裴兄所言——”
谢深玄:“这人说话你都信啊!”
赵瑜明:“呃……”
谢深玄:“信他是要吃大亏的!你看皇上都被他卖过几回了!”
赵瑜明:“……”
谢深玄站起身:“天色不早,我还是先回去吧。”
赵瑜明小声道:“此事也不是胡说吧……”
谢深玄立即顿住脚步,看向赵瑜明,挑起眉,忍不住略微提高音调,道:“裴封河说话,十句里有九句是在胡说。”
赵瑜明:“可他说他看见了什么——”
谢深玄微微一僵。
赵瑜明:“我记得是诸大人离开江州那一年,你与诸大人出城受了伤回来,裴兄想要去看看你二人伤势……”
谢深玄:“……”
赵瑜明:“可惜,往后他就不肯说了。”
谢深玄:“……”
谢深玄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几乎真以为赵瑜明看出点了什么,却没想到赵瑜明只是在随口胡诌,好以此来套他们的话,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那无言的惊慌与恼怒,强作镇定看向诸野,便见诸野微微蹙眉,似是正在竭力回忆思索什么。
“深玄,诸大人。”赵瑜明反问二人,“所以……裴兄究竟看见什么了?”
谢深玄忍不住对他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什么也没有。”谢深玄说道,“我……当时有些担心他,在那儿呆了一夜罢了。”
赵瑜明又看向诸野。
诸野的回答更加直白。
“昏过去了。”诸野冷淡说道,“不记得了。”
赵瑜明:“……”
赵瑜明深深叹了口气,好似窥探八卦失败,他有些说不出的失望。
“裴兄说得煞有其事,我以为他真看见了些什么。”赵瑜明无奈道,“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谢深玄:“……大事?能有什么大事?”
赵瑜明支着下巴,望向凉亭之外,目光悠远,喃喃自语,有些说不出失落,道:“他那副模样……我以为,至少得是……”
赵瑜明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小,谢深玄不由凑近了一些,想听清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而诸野竟然也不动声色靠近了一些,二人专注于此,随后便听见赵瑜明深深叹气,说:“这至少得是你偷亲了诸大人,亦或是诸大人偷亲了你吧。”
谢深玄:“……”
诸野:“……”
谢深玄:“……胡言乱语!”
诸野:“莫要玩笑。”
谢深玄:“绝无此种可能!”
诸野:“嗯。”
谢深玄:“这辈子都没有这种可能!”
诸野:“……”
作者有话要说:叮叮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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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醋精师尊抓住后》
谢执玉身有六道魔血,为免给宗门带来祸患,他自少年起便脱离宗门,深入魔域,以求解救之法。
魔尊和他说,他的病,需先入魔浸泡血泉,再脱胎换骨,他依样进行,却没想到在最后一步时,仙道围攻魔域,他没穿衣服泡着澡,遇见了提剑而来的师尊师无衍。
场面很暧昧,谢执玉很尴尬。
他不敢让光风霁月的师尊知道他已入魔,正不知如何应对,师无衍已咬牙切齿问他,到底和魔尊有什么关系。
谢执玉顿时找到了胡诌的新思路。
“我是合欢宗长老。”谢执玉说,“只是和魔尊有一点身体交流的关系。”
师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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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无衍保了谢执玉性命,抓他回宗门,强行想把他掰回正道,谢执玉心里却只惦记着魔尊家里那口血泉。
他要脱胎换骨,他要及早治病,他得忤逆师尊,让师尊对他彻底失望。
于是谢执玉摆出合欢宗长老的架势,每天跟在师尊身后,随口瞎编,指点天下。
谢执玉:这个弟弟我是识得的。
师无衍:……
谢执玉:那个弟弟我也识得。
师无衍:……
谢执玉:他总是把持不住。
师无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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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无衍暴怒如雷,每日出门之前,都恨不得按着谢执玉仔细检查,领子不能歪,发簪要朴素,说话要正派,不许跟人眉来眼去,也不能露出超出一寸的脖子。
可谢执玉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师无衍让他守德禁欲,他却偏要招摇,恨不得撩拨到自己师尊头上,挑着师无衍的下颚,软言细语:“师尊,我们合欢宗——”
师无衍:“……”
师无衍气得牙痒。
低级,媚俗。
可一举一动,都在刺激着他的心。
——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
当然只有他才能看。
【正确食用指南】
1.是沙雕文,小甜饼,一切设定都为谈恋爱和沙雕服务。
2.男德质检员·道德感极高·武力值天花板师尊攻x病弱美人·嘴嗨每天都在瞎掰·武力值也很高徒弟受,他只是嘴嗨,他和合欢宗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