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了解的。”孙念念边给杨枝枝抹药,边说道,“段老夫人每日都来买咱们的瓜果蔬菜呢,是个顶好的人。”
“那……段大人有来过咱们摊子吗?”杨枝枝暗压住自己雀跃的心。
“倒是没有过。”
“好了,段大人的救命之恩暂且放一放。如今需要判断的是……那个嬷嬷的话是真是假。”凌嬷嬷皱着眉,“若是我没有猜错,那个态度张狂的人应当是丞相续夫人上官汐的陪嫁史嬷嬷。”
凌嬷嬷大致给杨枝枝补了点上一代的爱恨纠葛恩怨情仇。而上官慕如今年岁十八,与白嫣纠缠两年有余,眼里容不进旁人,这就好办了。
至于晋仁帝为何不给自己堂妹的女儿赐婚,大抵是给丧母的杨枝枝的补偿吧。
当年丞相温际还是个穷书生,杨氏不顾家人反对嫁给温际,陪他一步步高中状元。温际人如其名温文尔雅,满是书卷气,却又不失文人风骨,被圣上堂妹上官汐看上。别人都劝温际娶个平妻,商贾之女终究上不得台面,哪比得上皇家的郡主,日后仕途也会顺畅许多。
温际没答应,与杨氏恩爱更甚,同甘共苦的发妻,值得自己用心爱惜。而上官汐也一直没嫁人,直到杨枝枝两岁时杨氏病逝,温际被迫娶上官汐。
借着为亡妻守灵的由头,温际拖了一年,最后实在无法只好娶了上官汐。又过了三年,才有了第二个女儿温彤。
杨枝枝知道,自己的丞相爹是故意冷落,把自己改回母姓,“放逐”到这农庄上。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怎么亡故的,怕是另有隐情。
晋仁帝确实是个好皇帝,总感觉亏欠了杨家,于是想到了赐婚。毕竟凭杨枝枝的容貌和家庭地位,断然是不够格做正妃的。温相大抵觉得上官慕为人尚可,便也默许了。
一切就都解释的清楚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对于温相,杨枝枝的情感有些复杂。还是21世纪的父母好啊,爹疼妈爱的,除了没有段珩这样的优质男朋友,其它都挺充实。
“小姐……”孙念念小声打破沉默。
杨枝枝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唇角,“我没事,容我自己想想。对了,明日赶集记得喊我起来,我去摊上看看,要是能遇见段老夫人就更好了。”
杨枝枝以为的起早是寅时,也就是早上六点。可万万没想到,孙念念丑时就来喊起了。这比自己全职写文前,朝八晚六的会计打工人生活还要苦。
秉着“我要见段珩”的执念,杨枝枝艰难起床。
看着杨枝枝困到晃悠的样子,孙念念笑出了声,“小姐,实在起不来您就别去了。”
“不行,我不能再待着做废物,等着你们养我,我要去。”
早春的清晨依旧微寒。
因着杨枝枝要去赶集,孙伯想套个马车。
杨枝枝拒绝了,强硬地坐到了载着蔬果的牛车上。京市距离农庄有些距离,坐牛车要小半个时辰。京市贵人家的小厮丫鬟寅时便会出来采买,晚了就赚不到好儿了。
孙伯早些年仗着好武艺押镖走镖,赚了不少钱财。如今年岁大了,便在农庄种起了地,雇了几个周围的村民,生活平淡却也充实。
凌嬷嬷负责洗衣做饭,做些针线绣活贴补家里。孙念念则是跟着杨枝枝,照顾她的起居,并且保护她。
都是为了守着自己啊……杨枝枝感叹自己何德何能。
京市确实热闹,帝王明治,民风开放。
孙伯把牛车拴在巷子里,熟练地支起摊子,将蔬果摆好。凌嬷嬷拿出装着零钱的木盒子以及磨得有些掉漆的算盘,坐在摊子后边的小板凳上。
看着那算盘珠子,杨枝枝的眸光亮了亮。会计果然是个实操技能,底层劳动人民生存必备。生平第一次,杨枝枝感谢朝八晚六的会计打工狗生涯。
“奶娘,今日我来算账吧。您且看看我的本事,如何?”杨枝枝拿起算盘,拨拉几下算盘珠子,亲切的声音熟悉的触感,自己终于不是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啊……小姐你会算账吗?以前怎么没发现。”孙念念有些怀疑。
杨枝枝熟练地打了下算盘,得意地笑道,“区区珠算,难不倒我。奶娘,您就在边上瞧好吧。”
“枝枝是夫人血脉,对于算术必是融于骨血的。杨家子孙哪个不是经商好手,区区算账倒是屈了枝枝的才华。枝枝尽管试试,就是别累着。”孙伯平时话不多,一旦发话便是定论了。
杨枝枝笑得眉眼弯弯,清秀的素白面庞渡着柔光,灵动的像个精灵。
菜市渐渐热闹起来,孙伯和凌嬷嬷待人实诚,生意确实很好。
杨枝枝算盘打得啪啪响,账算得又快又准。这下凌嬷嬷彻底放心了,坐在一边教孙念念绣花。
“哟,孙伯,这新来了一个账房姑娘啊……这算术真厉害啊,练了很久吧。”
“这是我干女儿,生来就会算术,根本不用练,可聪慧着呢。”孙伯话语里满是自豪,给每个夸赞的人都送了颗菜。
段珩下朝的时候,算算应当是自家母亲外出采买的时辰,今日没什么着急的公务,便想着去市集接母亲。
听竹适时地汇报了老夫人的动向,并且着重强调杨枝枝也在摊位上,一手算盘打得极好。
作为首席心腹,听竹本能地觉得自家大人对杨小姐有些兴趣,因此把暗卫报上来的关于杨枝枝的信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段珩。
此时的段珩对杨枝枝,兴趣谈不上,就是好奇。好歹是丞相府的大家闺秀,这打起算盘的样子,倒着实新鲜。
至于派暗卫调查杨枝枝,也只是单纯的锦衣卫指挥史的职业本能,对于看着矛盾的人或事,总想探个究竟,也好充实锦衣卫的情报库。
段珩换了身月白色常服,到市集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杨枝枝在拨拉算盘,一边算还一边跟母亲笑谈。素手翻飞,确实打得极好。脖子上的血痕几不可见,定是有好好上药。
“老夫人,这一共是三两六钱,您给三两就成。”
“这哪使得,你们这都是小本生意,不可让这么多。”
“怎么使不得。老夫人您每日来照顾我们生意,且段大人为着京都百姓殚精竭虑、镇着宵小,公正无私、两袖清风,我等凡夫俗子,就想着表些感激之意,您都不满足我的小私心吗?”
……
好歹是官家女儿,怎么面部表情如此丰富。这用词,把自己说的跟师父一样,凭白老了一辈。
段珩无奈地勾了唇角。
杨枝枝认出了同段老夫人耳语的就是昨天跟在段珩身边的侍卫,如果没猜错,应当是段珩的亲信听竹。
这么看来,段珩应当就在附近。
杨枝枝惊喜地偏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巷口的段珩。
人的本能做不得假,杨枝枝扬起大大的笑脸,完全忘了娇滴滴的羞怯矜持人设。
看到段珩浅笑着颔首回应,杨枝枝愈发开心,今日早起的真值。
早市快结束了,杨枝枝抱着算盘,说着自己的打算,“等哪日我把这木头算盘,换成了纯金算盘,我就有脸回殷州见外祖了。有道是,算盘一响,黄金万两。”
凌嬷嬷三人被杨枝枝的财迷样逗得直乐。
直到一个身穿黑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走到摊位边,凌嬷嬷三人止了笑,挡在杨枝枝身前,眼里带上了警觉。
杨枝枝将算盘收好,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轻轻扯了扯凌嬷嬷的衣袖,给了三人安心的眼神。
杨枝枝走到来人面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若是没猜错,这个看着管家模样的人,应当就是丞相府的管家温福了。
温福面上的关怀和恭敬不像是假的,他上前行礼,道:“见过大小姐。大小姐让老奴好找。老爷下朝后去庄子上寻小姐,已经等了多时了。”
“有劳温伯。我们这就回去。”
“大小姐折煞老奴了。老爷准备了马车,大小姐请。”
这个便宜丞相爹定是为了所谓赐婚而来,正好杨枝枝想要了解事实情况,温际来的刚是时候。
凌嬷嬷和孙伯收好摊子赶牛车回去,孙念念护着杨枝枝坐马车先回。
马车外表看着朴素,内里清新雅致,熏着浅浅兰香,茶水点心水果齐全。看来杨枝枝推测的不错,这个丞相爹心里是有这个女儿的,并非其他书里的渣爹人设。
杨枝枝下马车的时候,温际正看着果林出神。
年近四十,一派清正温和,两鬓的微白遮不住昔日的俊朗。一朝丞相,一品大员,仕途顺遂,深简帝心,可眉宇间带着的愁绪显得格格不入。
“老爷,大小姐回来了。”温福上前,轻声唤回了温际的思绪。
看到杨枝枝,温际眼中的慈爱和疼惜快要溢出,“枝枝回来了……”
杨枝枝轻叹了口气,纠结了会儿,还是行了个别扭的礼,说了声,“温相安好。”
听到这声“温相”,温际眸光暗了暗,有些失落。
杨枝枝心有不忍,让孙念念开门请大家进去。知道温际来是有话要说,便把温际迎到了书房。
杨枝枝拉开座椅,扶着温际坐下,给温际泡了陈皮茶。全程没说一句话。
倒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书里没这部分剧情,杨枝枝也不敢乱说台词。
温际让杨枝枝坐下,开口道,“枝枝,你是不是还在怪爹……是爹没用,怕护不住你……”
看着温际泛着水光的眼,杨枝枝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心疼的不行。以前的杨枝枝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是作为看小说无数的穿书者,现在的自己完全能够理解温际。
杨枝枝虚扶着温际的手臂,怪不习惯地喊了声,“爹爹,我没怪你,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方才外头人多嘴杂,我才喊您温相的。”
温际很是动容,虽然不知道几日不见,女儿怎么转了态度,但是总归是冲淡了自己的歉疚。
“爹爹,您这次来是为了赐婚的事情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跟我说说吧。”看看是不是跟我分析的一致,杨枝枝在心里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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