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马路两旁只有微亮的路灯，因为这边路比较偏僻，道路两边的灯不经常修缮，灯光不算太亮，夜晚行驶必须打开近光灯和远光灯。

周兰郁开得不快，时速在七八十上下浮动，目光注意着前方和后方。

黑色轿车时不时落后他几个拐弯，然后又追了上来，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陈文双眸紧紧盯着前方，心中有了点疑虑：周兰郁会不会发现是在跟踪他了？这边道路限速一百二，还是在晚上，几乎所有司机都会开得很快，他怎么这么慢？

这样一来，他跟在后面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陈文紧蹙眉头，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超车的时候，前面数百米拐弯的位置打来一道远光灯。他没看见，他正紧跟着的那辆车的车窗悄然无息打开了一点缝隙，黑红的不明物软物顺着阴影处滑动，蓄势待发。

对面驶来的车越来越近。

就在车子开过时，轮胎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似的突然打滑，径直朝陈文的车子撞去！

呲——

陈文瞳孔放大，连忙打转方向盘躲避，然而效果微乎其微，那辆车还是直直撞了过来。

砰——！

周兰郁从后视镜看着后面相撞的两辆车，面无表情关上了车窗，他看了看不远处的摄像头，停下了车，打了一个救护车的电话，然后才启动车子。

二十分钟后，救护车来了。

陈文的头撞在了方向盘上，额头全是血，意识处于半昏迷中，他被医护人员架着出来，眼睛半睁着，他看到另一辆车的人也被抬了出来。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想：怎么会就突然撞上了呢……

—

钟若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旁边并没有人，昨晚周兰郁没有回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眼，他昨晚凌晨给她发了消息。

她觉得有点奇怪，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没来和她一起睡，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钟若下楼买了早餐回来，然后陪外婆去楼下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回去的时候她给周兰郁打了个电话才知道这会儿他正在警局，钟若赶紧开车过去。

她到的时候周兰郁正从里出来，她上前着急地问：“怎么回事？”

周兰郁将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那个警察一直跟着我们？”钟若一想到被暗中监视就后怕，回想自己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那警察和司机没事吧？”

周兰郁的语气隐含惋惜：“没有生命大碍。”

陈文是额头磕破了，轻度脑震荡，另一个司机只撞到了头，全身都无大碍。

无辜被牵连的人没事就好。钟若放下心，沉默了几秒后说：“那个司机是无辜的，你不要再把其他人牵扯进来了。”

她不希望牵连无辜。

周兰郁观察她的神色，“好，我下次不会了。”

钟若神色稍缓，“你知道那个姓陈的警察为什么要跟踪你吗？”

周兰郁也在想这个问题，他杀“唐雅心”时没有留下任何证据，陈文却暗中追着他不放，难道是掌握了新的线索？

一想到这个人暗中监视，他心中的杀戮欲就有些难以控制，很是可惜昨晚没能对他赶尽杀绝。若非那个地方有摄像头……他无声叹了口气。

原本打算去健身房锻炼的，这下钟若也没什么心思了，她问周兰郁：“今天还要去上班吗？”

“不去了，我请假了。”他说。

钟若开车回外婆家，车在停车场停好，要下车时周兰郁突然俯身过来盖住她的手，声音压低，“先别下车。”

温热的呼吸扑在她后颈，钟若那个位置的皮肤微麻，她扭头却见周兰郁神色沉郁，幽黑的双眸紧紧盯着后视镜，有如逡巡敌人的猎手。

钟若呼吸一窒，不好的预感而来，用气音问：“怎么了？”

周兰郁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双臂紧缚着她，那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钟若也看向后视镜，这会儿是下午一点左右，停车场内没有人，光线很暗。很快，她知道了周兰郁在看什么了，那是个坐在柱子角落的男人，潦草的半长发遮住他的长相，大夏天却穿了件厚厚的长外套，浑身脏兮兮的，坐在那里像是个流浪汉。

钟若心跳如擂鼓，周兰郁对这个人……警惕？

那说明什么？

她双手手心汗湿，第一反应是刚刚不应该穿裙子出来的，对了，后备箱她一直放着一把电锯，一会儿下车第一时间就要去拿……

无声的对峙。

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有一辆车开了进来，像是打破了什么僵局，周兰郁说：“没事，下车吧。”

钟若看他，他笑着对她点头，她狂跳的心慢慢趋于平稳。

下了车，钟若一直用余光注视着那人，她从后背箱拿出了电锯，电锯用箱子装着的，她抱着箱子朝电梯走，周兰郁在她身后，两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

电梯门缓缓合拢，在最后的缝隙里，钟若看见那人慢慢站了起来。

“他，他是……”钟若嘴唇翕动，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周兰郁。

周兰郁的神色冰冷躁郁，他深吸一口气，没想到会在这么近的距离里遇见“同类”，他用力捏了捏钟若的肩膀，“回家后锁好门窗，除了我谁也别开门。”

钟若手指捏紧，无声点头。

关门前，她看见周兰郁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钟外婆见她抱着一个大箱子进来，问：“你买的什么东西这么大？”

“一些画画工具。”钟若勉强挤出笑，赶紧把窗户和阳台门窗都关了。

她奇怪的举止让老人疑惑，“这么热的天你关窗做什么？”

“太热了！”钟若用手做扇挥了挥脸，“我想吹空调。”

说着，她赶紧把空调打开，坐在沙发上陪外婆一起看电视。至于电视里播的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只不断地注意着时间。好在老人家这会儿看得正起劲，也没注意她的异样。

钟若坐不住，起身往窗户边看了一眼，外面没有一点异样，他们应该不会出来。

那是个什么怪物？

周兰郁对付得了它吗？

它会不会上来？

钟若的脑子很乱，比起刚才，她这会儿显得不是那么冷静，但她此刻能做的只能是相信周兰郁，心里祈祷他一定要把它干掉。

时间慢慢过去，钟外婆的瞌睡来了，进了房间睡午觉。钟若知道外婆一般要睡一个半小时左右，她将门带上，然后走到玄关贴近门听外面有没有什么声音。

很安静。

焦虑地走来走去好一会儿，她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来，让自己冷静。

这只怪物想来也一样，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非人的身份，就算要交手，他们大概率也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

钟若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像是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像，直到房间门推开，外婆午睡醒了她才惊觉自己一直这么坐着快两小时，双腿和手臂都是麻的。

“你中午怎么没去睡睡？”钟外婆问。

钟若动了动僵硬的手臂，“我不困。”

老人家睡了午觉后就喜欢再下楼去逛一逛，去公园里走一走，钟若突然捂住肚子倒在沙发上，吸着气说：“……外婆，我肚子好痛。”

钟外婆赶紧过来，“怎么肚子突然痛起来了？”

“应该是月经要来了……”她面色苍白，额角有汗，钟外婆不疑有它，赶紧让她躺回床上去。

“我给你熬红糖姜水，热水袋给你灌了放肚子上。”

钟外婆的手已经好了七.八，做这些事不痛手。钟若躺在床上，把门大开着，随时注意着外面。但厨房在另一边，她看不见心里没底，还是跑到客厅躺在了沙发上。

有人按了门铃。

钟若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大喊一声：“我来开！”

她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外面，一只硕大的眼球和她对视上，咕噜转了转。

钟若差点尖叫出声，浑身发麻，差点软瘫在地。她呼吸急促，努力缓了缓，这次咬紧牙关，再度看了过去，这次没有硕大的眼球了，只有一个年纪在八九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仰着头看向猫眼，嘴角拉出大而怪异的笑，不停按动门铃。

“若若，谁呀？怎么不开门？”

听到外婆的声音，钟若的身体像是突然充了气，她看了眼脚边箱子里的电锯，回道：“是恶作剧的小孩，乱按门铃。”

钟外婆从厨房走了出来，想要打开门：“哪家的小孩怎么这么讨嫌，一点礼貌都没有……”

她赶紧拦住，“外婆别开，这些小孩报复心强，我看他手里还有小刀，太危险了。”

“什么？”钟外婆大吃一惊，“还有刀？这是想干什么？”

“所以我们别管他了，没人理他自然就走了。”

钟外婆很生气，说道：“现在这些小孩太吓人了，干脆报警让警察好好教育他们，看他们还敢不敢！”

报警？

钟若踌躇，报警有用吗？警察能挡住怪物吗？

不，多几个人在就怪物就多几分暴露的风险，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钟若拨了电话号码过去。

她没说有小孩恶作剧，只说有人拿着刀在门口。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她报警了，门口怪异的小孩直勾勾地盯着猫眼看了半晌后走了，过了十来分钟，两个警察来了。

因为没有见到人，所以只是做了个笔录他们就走了，说是之后最好在门口安装一个摄像头。

钟外婆熬好的红糖姜水也好了，钟若慢慢喝了几口，老人家也不打算出去了，打算待在家里看电视。

“好点了没？”

“好多了，不怎么疼了。”钟若坐在一边说。

“你说说以前也没小孩来恶作剧啊，到底是谁家的……”

门铃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