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在地上,而他的对面,坐着刚刚被他推进去喂妖怪的泽田天歌和世川谷雨。
他瞪大了眼,磕磕巴巴地说:“你们,你们不是——!”
世川谷雨漫不经心地说:“死了,对吧?”
他向后一靠,居高临下地看着松下,冷哼一声,丝毫没了刚才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很可惜,我们和你一样,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负责充当背景板的泽田天歌腹诽到这么中二的话他到底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来的啊!
松下听了这话,顿时目瞪口呆:“你们也,被渡边良大人救了?”
泽田天歌挑了一下眉毛,果然和那个家伙有关。
世川谷雨咧了一下嘴角,露出个反派的标准笑容:“没错,渡边大人让我们成为了阴阳师,现在,我们和你一样了。”
他俯下身,明明是柔和的眉眼,此刻他的神情却显得格外冰冷。
“那么,你准备好付出代价了吗?”
这时,他身边的小鹿男也配合地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发出一声吼叫,让松下惊叫一声:“不——你不能杀我!我,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情报!按照你们的速度,现在已经来不及重新摸索了!”
世川谷雨冷笑:“哦?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装恶人还装的真像。泽田天歌百无聊赖地用手绕着世川谷雨的书包带子。
松下哆哆嗦嗦地说:“我,我的口袋里有个令牌,我是灵御堂的五阶阴阳师,不会骗你们的。”
世川谷雨起身翻出了一枚木制的令牌,上面用日文写着“五”,他给泽田天歌一看,对方露出个无奈的笑,那眼神中分明写着,这玩意儿哪来的啊。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松下松了口气,开始讲述起他的经历。
“那时,我在车祸现场被渡边大人救下,他告诉我,如果为他办事,我就能继续过平静的生活......”
“你干了什么?”
“渡边大人将很多妖怪关在笼子里,有时会给我地址,将妖怪投放到那里,只是这样,我的等级还不够高,没办法进行更深层的任务。”
世川谷雨把玩着手中的令牌,嗤笑一声:“哦?五阶,是最低吗?”
松下点点头,又赶紧补充:“但不是所有被救下的阴阳师都可以进入灵御堂的!就连我,也是为了渡边大人干了一年的工作,最近才拿到了资格。”
“但是......”他说到这里,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小鹿男,“进入灵御堂的人,必须要在一个月内与一只妖怪缔结契约,但大人并没有说要如何做,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泽田天歌听后觉得无奈,渡边良四处发善心自作主张地收了这么多阴阳师进来,却又什么都不教——倒有点像是社畜的苦恼呢。
“进入灵御堂,对你们来说有什么好处?”世川谷雨问。
松下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当然是——”
“当然是为了长生啊!”
“哈?!”泽田天歌和世川谷雨都惊了,尤其是泽田天歌,她怎么不知道当阴阳师还有这功效?
松下看到他们的表情,仿佛得到了什么希望一般继续说:“你看,我,还有你们,都是在生命垂危时被救下的,对吧?大人承诺我们,如果进入了灵御堂为他做事,等到他成就大业之时,我们这些追随者,都会跟他一起,彻底抛弃过往,获得新生!”
这番像传销一般的话给泽田天歌都给听愣了,不知是松下的求生欲过于强烈,还是渡边给他画的饼过于香,包括松下在内的所有人都在死心塌地地为他工作。
世川谷雨内心了然,最后问道:“你们平时是如何联络的?”
松下老老实实答道:“平时会有上级,也就是四阶的阴阳师会通过邮件联系我,但每次都不是一个发件人。”
世川谷雨点点头,看了泽田天歌,见对方也没什么要问的了,上前去把他的绳子解开,把纸笔递到他面前:“你的邮箱账号,密码。”
松下犹豫着:“这——我可以做你们的介绍人,说不定能让你们早点进入灵御堂——”
“松下先生。”一直没说话的泽田天歌突然开口了,松下一抬眼,一直默不作声的女孩子两指间夹着一沓符咒,一弹,蓝光闪过,几只式神围绕着她,冷冷地盯着松下。
松下瞠目结舌,他何时见过这么多大妖,只听泽田天歌看着他,眼中带着点怜悯:“其实,我成为阴阳师的时间,已经比你多很多年了。”
“而且,我不管那个灵御堂是哪位阴阳师成立的组织,你们这些后来被他拉入伙的,我可以肯定,你们都不在阴阳师的名录中。”
她面无表情,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接着说道:“你,连带着所有人,都被骗了。”
“我们此次来,是为了你的妻女。”
松下一听这话,激动地要爬起来:“她们,她们怎么了!大人答应我会保护她们!”
泽田天歌耸耸肩:“很遗憾,不是他,而是那个三年前,被你撞死的逆行司机。”
她拿着折扇摇一摇:“他本来可以得救的。现在他的魂魄附在了松下同学家的神像上,松下夫人也因此病情越来越重,你明白吗?”
松下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呆呆地看着她,泽田天歌却习以为常地起身,拍拍世川谷雨的肩:“你看着他,我出去转转。”
她轻车熟路地走到一楼的厨房里,左踩踩右踩踩,扒开一块地砖,一个把手出现在她面前。
她昨晚和莫尔瞳来蹲点,虫师恰好看到了松下正在拎起这个地方,看来下面有些什么东西。
她正欲往下爬,就被一只手拎了起来,她定睛一看:“大天狗?”
浑身散发清冷气息的男子把她放到地上,把扇子塞进了她手里:“没有指挥官先去冒险的事,大、人。”
泽田天歌吐吐舌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地窖。
大天狗点亮火折子走在前面,泽田天歌拉着他的衣摆跟在后面,大天狗问她:“你觉得,灵御堂会是个什么组织?”
泽田天歌思索到:“盛产半吊子阴阳师,给人界造成混乱?”
大天狗看她一眼:“你明知道不会那么简单。”
“嘛,所以要从长计议啦,我们又不能明天就冲到他们的老巢去。”泽田天歌晃晃他的袖子,“你生气了吗?”
大天狗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她:“现在,人类对你的认知是不是已经产生了偏差?”
泽田天歌“嗯”了一声:“不过没关系,我们阴阳师不就是想求一个平衡吗?”
大天狗还是冷着脸,用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向前走。
“到那时,你若是想将我们如同物品一样交给别人,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泽田天歌知道是自己之前的那番话让大天狗生气了,赶紧讨好地说:“哎呀,对不起嘛,我不会抛下你们的,即使我真的不被人界接受,我也会继续追求我的愿望。”
说话间,两人眼前的空间豁然开朗,只见两边放着两排笼子,里面都是些低品级的式神,正歪七扭八没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大天狗说:“这里阴气很重,这些妖怪才不至于消散。”
“但一直没有能量补充的话,也很难办的吧?”泽田天歌打量了一下,这些应该都是从阴阳界被抓来这里的妖怪,于是在手里聚了一些灵力,而那些妖怪闻到熟悉的气息,突然蹦了起来,吼叫着扒着笼子,泽田天歌吓了一跳,原地起飞,大天狗叹了口气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泽田天歌将灵力包裹住整个空间,应该足够他们再坚持几天,大天狗问:“不准备把他们放回去?”
泽田天歌摇摇头:“按照松下的话,每个冒牌阴阳师手里都有妖怪,得想办法把他们都救出来——为了防止被对方察觉,放长线钓大鱼。”
二人转悠一圈没看到什么别的,回到二楼的时候,隔着好远就听到松下嚎啕大哭,泽田天歌一脸懵逼地问世川谷雨:“你干嘛了?”
世川谷雨无奈地耸耸肩:“我啥也没干啊,但是他好像想起了伤心的事情。”
两人又等了很久松下才渐渐平静下来,而后,松下好像想通了什么一样,说:“抱歉......我失态了,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当初支撑着你的愿望是什么?”泽田天歌问。
而松下的回答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想......和我的老婆和女儿,去一趟游乐园。”
泽田天歌难以置信地“哈”了一声:“就......这个愿望?”
松下点点头,面如死灰:“小慧是个懂事孩子,小时候家里没钱,她很向往并盛的大型游乐园,却从来没提过这个要求,等到后来,她妈妈得了病,她就更加不能随意地出门,我想再带她,和她们母女,度过正常人的一天。”
泽田天歌抱着胳膊靠着墙,自从和妖怪打交道开始,他也一直担惊受怕的吧?
他抬头,虚弱地冲她笑了笑:“阴阳师大人......我全都明白了,我们这样苟且偷生,最终只会害了我最爱的人。”
“谢谢您。”
泽田天歌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和自己的爸爸年龄明明差不多,但已经有了半头的白发,脸上满是沟壑,常年皱着的眉造成的印记已经无法消除了。
她也见过这样的魂魄,为了自己的家人流连着,宁愿魂飞魄散,也想再看他们一眼。
而最终,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
“灵御堂里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像我一样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您也像这样,救救他们吧。”
松下起身,对泽田天歌深深鞠躬,佝偻着背,像马上就要崩断的鱼竿。
“拜托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