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下慧站在换鞋柜前,攥紧了手中的信。
自从和古泽英夫夜探学校了以后,她就一直没再和他有什么交集,反而是古泽英夫和泽田天歌还有莫尔瞳的关系突飞猛进,几人和缪还有世川谷雨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几乎形影不离,叫她根本没有送出手上的信的勇气。
或许,他已经喜欢上了泽田天歌或者莫尔瞳也说不定?也对,泽田同学是年级第一,性格又好,而莫尔同学看上去特别神秘,两个人都比她有个性,相比之下,自己不过是班级里一个普通的女生而已。
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古泽英夫的呢?她也不知道,是看他能对每个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露出笑容,真诚地关怀,就像那次——
自己帮老师从办公室抱作业出来,结果没看清前面的路,踩到一个棒球崴了脚,作业散了一地,偏偏今天还是自己值日,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
她望向窗外,残阳如火,周围都静悄悄的。
她试着站起来,脚腕的剧痛却让她叫唤了一声又跌回地上。
该怎么办?是先不管那么多,回到班里给人打电话帮忙,还是自己强撑着收拾完然后去医务室碰碰运气?
就当她坐在原地望着一堆作业本发呆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松下同学?”
她抬起头,看见抱着足球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夕阳落进走廊,给他勾勒出一片金灿灿的轮廓,他的瞳色和夕阳的颜色一样,放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格外柔和。
古泽英夫看见她这副样子,赶紧放下球走近她:“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松下慧对上他赤诚的目光,一下子有些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崴了脚,少年点点头,说道:“我先把你扶进教室里,然后收拾完作业本,我陪你去医务室,可以吗?”
“嗯......嗯!”松下慧一时间大脑有些发蒙,被古泽英夫扶起的时候,她碰到了他的胳膊,少年的肌肉线条饱满,应该是刚运动完,体表的温度还有些高,在她身边像是一个小火球。
她看着少年扶她坐下后又转身在走廊里收拾作业本,好像突然摸到了什么,拿起一看是一个棒球,回头问她:“你是被这个绊倒的吗?”
松下慧点点头后看见古泽英夫似乎皱了一下眉,还轻声“啧”了一下,她觉得有些奇怪,但记忆中,好像今天在班里有一个声音嚷嚷着找不到自己的棒球了......之类的。
于是第二天,松下慧就看到古泽英夫按着泽田天歌的脑袋来向自己道歉。
古泽英夫收拾完后,回到教室问她:“松下同学,医务室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你还能走得动吗?”
“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以背你去。”
松下慧一听这话,脸“腾”地就红了,磕磕巴巴说:“啊不,不用不用,我——我还可以坚持!”
古泽英夫看了她的反应,似乎有些懊恼地挠挠头,说:“嗯......如果让你觉得逾越了,我向你道歉。”
她从未和古泽英夫说过这么多话,两人平时的交集也只限于知道是一个班的同学,而此时他们却离得这样近,而他也愿意对一个不熟悉的人展现出很热心的一面。
松下慧觉得心脏有些怦怦跳。
古泽英夫在书包里翻了翻,将一根棒棒糖递到她面前,说:“如果觉得痛的话,吃点甜的应该会好一些。”
松下慧记得,那根棒棒糖是橙子味的,外包装的颜色是晚霞天空的颜色。
从那时起,松下慧在班里就有意无意地往古泽英夫的座位瞟。
他虽然有心学习,但上课总是犯困,前桌的泽田同学不知道帮他挡了多少回,上周他们俩却因为睡觉一起被罚站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是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想到这里,松下慧捂住嘴偷偷地笑了。
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向手上那个白色的信封。
今天,不知能否送出自己的心意呢?
“哎——”一只大手突然抽走了她的信,她抬头一看,班里几个喜欢调皮捣蛋的男生正笑嘻嘻地举着她的信封,“松下同学,这是给谁的啊?见你在这边一直发呆,或许我可以帮你转交哦——”
松下慧一下子急了,想跳起来拿回信:“还给我!”
其中一个男生坏心眼地把信举得更高:“哎,别急嘛,我们也是好心——哎哟!”
男生突然身形一晃,直挺挺趴在了地上,而他身后,站着泽田天歌,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悄声无息来到他们身后的。
她哼笑一声,收回脚轻易地拿回男生手里的信:“你们几个,又欺负小女生?”
剩下那几个男生一看是她,企图解释:“泽田,我们只是开个玩笑——”只见泽田天歌又抬起了脚,几人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泽田天歌这才回过身子,把信递给她,笑了笑:“他们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心作祟,别太在意。”
松下慧接过,抬头看着她说:“嗯——嗯,没关系的,谢谢你,泽田同学。”
泽田天歌朝她点点头说了句快去上课吧就转身要走,松下慧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叫住她:“泽田同学,请等一下!”
泽田天歌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她:“唔,还有什么事吗?”
她上前两步,把那封信双手交给泽田天歌,闭上眼鼓起勇气说:“泽田同学——能不能帮我把这封信给古泽同学,拜托了!”
良久,她似乎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睁开眼,看到泽田天歌弯起眼睛说:“啊呀,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给我的呢,当然可以,不过——为什么不亲自给他呢?”
松下慧有些不安地搓着衣角:“我......古泽同学可能都不记得我了,与其当面被他拒绝,不如......”
泽田天歌把信捏在手里,朝着她笑:“不会的,他一定记得你。”
说完,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毕竟,我因为把棒球丢在走廊上的事,被他教训了很久。”
古泽英夫看到泽田天歌一屁股在自己前面坐下,补作业的手也没停,嘴上问了一句:“今天来的好晚。”
泽田天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嗯哼——你猜我有什么东西要给你?”
古泽英夫立马答道:“一猜你就没憋什么好屁。”
“啊呀,别把我想的那么恶毒吗,我可是来帮你转交小女生的心意的哦?”
古泽英夫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小女生的心意?”
泽田天歌侧着身子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是啊,有人拜托我转交情书呢。”
“谁?”
“松下慧,你还记得吧?”
她趴到古泽英夫的桌上,笑得不怀好意:“你做了什么让人家对你死心塌地的事?”
古泽英夫无奈地摊摊手:“我不过是路过看到她崴了脚,把她送去医务室了而已。”
“哦——”泽田天歌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真好啊,青春的感觉。”说完,她把信件往他桌上一放:“那就交给你咯。”
古泽英夫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的。”
“嗯哼,”她挑挑眉,“你怎么做我管不着,但是——如果拒绝的话,一定要足够委婉哦?”
古泽英夫又拿起了笔:“我的话术你还不放心——?别偷看我的信件。”
泽田天歌看看他还包着绷带的胳膊:“你那伤还没好?”
对方头也不抬:“死气之火的活化只能治好表面的伤口,如果我要是足够强,我直接能再生一条胳膊好不好。”
泽田天歌欠扁地接到:“三条胳膊八条腿?”
古泽英夫一脚把她蹬了出去。
田中凉太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只听门外一个声音嘀嘀咕咕地传来:“叫泽田去办公室,叫泽田去办公室......咦?叫谁去办公室?”
他感到一只手拍了拍他:“喂——你知道年级第一是谁来着?”
田中凉太抬头疑惑地望了对方一眼:“你该不会傻了吧,不就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猛地停住了,那个人的样子和名字在他的脑海里变得模糊不清,明明知道有这么个人,却因为一切信息都过于模糊,以至于怀疑起这个人的真实性来。
他转过头,看到泽田天歌正撑着莫尔瞳的桌子和她聊天,这才猛地想起——
“泽,泽田同学!”
对方听到自己的名字,朝自己望了过来——奇怪,明明觉得很熟悉,为什么又想不起来?
见对方一脸疑惑,他赶紧说:“那个,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泽田天歌又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表示自己知道了,田中凉太这才长舒一口气,仿佛刚才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莫尔瞳也望向他,泽田天歌却无所谓地耸耸肩:“或许是睡傻了吧。”
“爸,妈——我回来了!”泽田天歌在玄关处脱了鞋进来,往客厅一探头,见沢田纲吉神色如常地向自己打招呼,还特意压低了声音问:“头还疼吗?”
泽田天歌哼哼笑了两声:“别小看我哦。”
说完,她看向厨房里的世川京子,刚才妈妈并没有给自己打招呼呢。
她有些疑惑,走到厨房里,却见世川京子专心地切菜,等到她放下菜刀,泽田天歌开口:“妈妈?”
世川京子愣了一下,回过头,看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接着又如梦初醒道:“咦,小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泽田天歌无奈道:“我刚才和你打招呼你都没有回应我哦,妈妈,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世川京子面露疑惑,拧着眉头想了想,泽田天歌见她也一脸苦恼,所幸没再问:“做菜时分心,小心切到手哦,妈妈。”
回到房间后,泽田天歌才卸下了笑容,露出疲惫的神色来。
她不是没注意到周围人的异样。
于是她又去拜访了晴明,上次在意识朦胧间见到他,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晴明见她来也不惊讶,微微笑着问道:“身体如何?”
泽田天歌一听这话,心下了然,在他对面坐下:“没什么大事了。”
对面的师父却慢悠悠展开了扇子,问道:“你这次过来,不是想问我这个吧?”
她也不绕弯子了,点点头:“师父,我想问,是只有和妖怪直接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类,才能看到您吗?”
晴明点头:“只有作为第一接触者,才会看得见,人与人之间不存在传播。”
“莫非,你周围已经开始出现了?”他问。
泽田天歌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对,现在普通人类面对我的出现已经有轻微的无法辨认的现象。”
晴明看着她,手中的折扇带出一阵微风:“小天,你感到害怕吗?”
对面的女孩子笑了一声,并不避讳:“刚发现的时候,确实有些怕。”
“但我不后悔。”
晴明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温和:“那就好。”
“一旦阴阳界的事情落定,妖怪们不再前往人界,就不会有妖气再流动,到那时,即使你身上带着妖气,也不会被别人看见,因为你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妖怪。”
“类似于看到灵异现象?”泽田天歌问。
晴明点点头:“那个时候,就真的没人记得你了。”
泽田天歌神色如常,只是“嗯”了一声。
“既然这样,就让我在消失之前,再做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