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瑞浑身颤抖着,眼泪溢满脸庞,润湿那张稠艳昳丽的脸;他试图挣扎着,想回头看清那人的模样。
他朝思暮想的那张面庞。
下一秒,他却脖颈一痛,昏厥过去。
陆泽用尽体内里仅存的力量,掌控住他的脖颈,将他轻轻敲晕了过去。
系统强行开的封印里,疼痛溢散四肢,等到白泽瑞彻底昏迷过去,陆泽才敢泄出半点虚弱的尾音。
他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能让你转过身看我呢。
这样不就露馅了吗。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小白狼。
周围的世界赫然倾塌,无数的淡蓝色数据如同漫天的璀璨星河,带着磅礴势不可挡的威压,又似无穷银河里一抹温润的星光,在静悄悄抚慰着什么……
在无限绚烂的背景中,邪肆模样的男人以绝对占有的姿态拥着怀里的少年。
他诡谲、神秘、强大。
那幅骨翼象征着他纯粹高贵的血族血统,与凌乱中静悬的冷静自持模样足以让所有人疯狂。
他的骨翼紧护着那人,未知的力量将他托举于高空中,如同莅临人间的邪神。
不为毁灭和破坏,只为一人。
怀中的人很安静,稍显稚嫩的白皙面庞漂亮精致,气质温驯而乖巧……染上脏污的狼耳耷拉着依靠在男人怀中,似乎难以分离半秒——
仿佛一只被驯养熟的金丝雀。
只是隐秘处紧紧抵在男人腰部的手掌,和将出的白刃,处于昏迷前一刻仍颤抖的眼皮,都证明了——
他如果此刻苏醒,倾天的偏执和占有欲估计会将这高高在上的邪神囚禁。
——而后彻底侵占。
-
白泽瑞猛然间从病床上惊醒,随即张开薄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激涌地无法抑制地泄出,眼瞳被泪水淹没得难受,但他也强撑着不眨一次眼睛,咬着牙在视线范围内搜寻任何可能的身影。
舒适的病床、白净的天花板、微凉的阳光、半开的窗户、随风飘动的淡蓝色窗帘、精密的医疗机械、还有鼻尖嗅到的消毒水的气息……
没有……
白泽瑞扭头望向四周,还在找寻,却无意间看见祁鹿坐着病床旁,笑着对他说:
“你醒了?”
白泽瑞仿佛听不见他的话,眼瞳扫过四周每一寸地方。
最后,他意识到什么,心脏一窒,像是喘不过息来。
没有……
他无力地垂下头颅,一向淡漠的眼瞳失去光泽,仿佛数万的人间烟火繁华在其中销声匿迹。
细密羽睫轻颤,最终换来嘴角扯动的自嘲一声。
是幻觉吗……?
怎么可能呢。
就算他癫狂到产生了幻觉,也不至于分不清幻觉和现实。
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只是副本关卡的密码吗?
他的双臂垂在两侧,被单被他越攥越紧。
为什么你要如此令人憎恨呢,陆泽。
明明当初抛弃自己时干脆利落,霎时间销声匿迹,寻不到任何消息。
现在为什么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做出这种行为。
身躯不由自主地弥漫出浓重的低气压,复杂的情绪不断在心底酝酿;无意识泄出的无数威压,激得陆泽一个哆嗦,抱紧双臂,牙齿颤颤巍巍地打着颤。
白泽瑞似乎注意到他的异样,漂亮弧度的唇轻轻抿了抿,似从齿间勉强挤出一句:
“你先出去。”
“祁鹿”自然注意到他队长的不对劲——
可他只是个单纯无辜的萌新队友,他能知道什么呢,只能不明所以但乖巧地蹭步出去。
-
等到出去医院走廊,陆泽直接激动得弯了腰,俯身趴伏在走廊白墙;他嘴角止不住笑意,但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只能压抑得肚子生疼,右掌攥拳,边锤墙边闷声笑着。
还有谁?!
他是个天才吧。
这还让白泽瑞怎么怀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高明的掩饰方式,就是让“本体”出现在怀疑对象面前。
“系统,这下,我都想不到我要怎样才能翻车!”陆泽快活地在心里叫道。
系统默默在一旁看着笑弯了腰的宿主,不敢吭声。
它跟了这破宿主这么久,也大致猜得到他在想什么。
如果是之前那个“靠谱”的宿主,立的flag它还信任几分。
现在这个宿主似乎被人下了降头,说啥啥不准。
而且这种操作,万一以后翻车了,那带来的连锁效应可是毁灭性的。
不过难得宿主有点积极性,它不能,也不敢打击他。
陆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件事——
他的目的好像是要感化白泽瑞,让他过上幸福美满的he的。
怎么突然变成马甲间的博弈了……?
算了,要感化他,前提也是得保住自己的命。
-
其实这个副本的真相还是挺感人的。
从先前的一系列事物也可以推断出,“秦钰”和“白泽瑞”是同一个人。
至于倒计时、出现的语言类书籍、稍显浮夸的某些细节、以及黑色晶体的项链、世界崩塌前所见的蓝色数据……
其实都揭示了副本的“真相”。
……
“白泽瑞”是一个家境贫寒的孩子,他的母亲是单亲妈妈,独自带着他生活,过得非常艰辛。
生活的压迫加上错误的教育观念,让他的母亲习惯在方方面面打击他,给他施压无形的心理压力……
所以他从小便十分自卑怯懦。
这种性格和与他人格格不入的习惯,让他在高中时成为了同学校园暴力的对象。
他又极度自卑和自责,长期被母亲打压式教育,已经让他养成有问题往自己身上揽,怪罪自己的习惯;又不敢告诉他人,于是压抑得他快无法呼吸。
在高二时,他辍学了。
辍学之后他便去打工,远离了让他濒临崩溃的环境下,他的情绪也日渐平复。
他逐渐长大,本来也能较为平稳地度过这一生。
但没想到一次车祸,让他的生活再次遭受打击。
车祸的司机是酒驾,而且是全责。
本来车祸中受的伤不算重,好好修养也能恢复,车主也答应赔偿,事情也不算太令人绝望难挨。
但好巧不巧,车主是高中霸凌他的同学之一。
那人是个富二代。
他本来想用钱摆平,直接息事宁人的;但他认出那人是白泽瑞,而且看他现在过的这番“凄惨堕落”的模样,和自己的光鲜亮丽形成了鲜明对比。
潜藏的欺凌弱小的恶劣心思又起来了。
他知道白泽瑞家境不好,根本不可能有时间精力和他打官司,更不可能拒绝他的赔偿费。
于是借着赔礼道歉的探病名头,混进医院,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
这还不止,他甚至丧心病狂地对躺在病床上的白泽瑞动手;白泽瑞无力地倒在地面,好不容易压下的心理阴影再一次翻涌上来,临近崩溃时,他听到的却是——
“我知道你们家穷,没钱打官司,现在再怎么硬气,不还是腆着脸无法拒绝我的赔偿费?
“我告诉你,我以后一不高兴就来堵着打你,反正我家钱多,次次能摆平,就算以后一直让你断着腿住病房都可以……”
他那时倒在病房冰凉的地面,听着这番话,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他难以想象,如果以后一辈子都要被人这样纠缠和对待,如此痛不欲生……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情绪极度崩溃下,身体自动启动了保护机制,让他陷入了昏迷。
而且是一直昏迷。
医生后来做了检查,说他是极度不愿意面对现实,身体让大脑陷入昏迷,以此逃避现实。
可能要当一辈子植物人了。
事情发展到这——
而自己是什么人呢?
白泽瑞童年时期的竹马,邻居家的哥哥。
白泽瑞高中的灰暗时期,能稍微撑得下去,就是因为邻居家的哥哥经常会找机会逗他高兴,给他买礼物和零食,偷偷带他去玩……
他当时敏锐地察觉到白泽瑞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论怎么旁敲侧击,甚至直接询问,得到的回答也只有“高中压力大,情绪不好”。
后来,自己父母在国外的生意越做越大,也想起应该培养个接班人,于是让他出国深造。
自己本来是不舍得白泽瑞,但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可能对他产生了那种难以启齿的心思。
但他不敢诉说出来。
于是,也许是让自己冷静,亦或是逃避这份情感,他出国留学了。
期间他也偶尔会联系白泽瑞,但白泽瑞对他消息的回复越来越少。
他的心脏抽疼。
他以为白泽瑞已经厌倦了他。
于是他愈发煎熬,每次想找他聊天时,都会担心是不是让他厌烦了,打扰到他的生活了。
在反复的煎熬与纠结中,他父母的生意发展得越来越好,甚至在国际上已经有了一定影响力,也准备进军白泽瑞所在的A国。
他抱着复杂的心情,和他父母商量,说他想先尝试负责A国那边的生意。
他的父母自然是高兴,毕竟向来对生意不感兴趣,甚至在国外大学研究语言文学,拿了博士学位的孩子,突然愿意“纡尊降贵”地尝试“浸满铜臭”的生意,他们肯定是一百个高兴。
他回到A国时,还是不敢告诉白泽瑞这个消息,只是尝试着联系他。
白泽瑞回消息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有时隔个几天半个月才回复他,这也让他愈发难过失落。
直到他听到白泽瑞出车祸的消息。
……
愤怒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人可以仅凭着一点资本就肆意欺辱他人。
特别是当他知道,其实白泽瑞也对他一直有隐忍的爱意时,他的心情更加崩溃。
白泽瑞也一直喜欢他,但出于自卑怯懦,不敢诉说自己的爱意;特别是看到他已经出国深造,自己却高中肄业时,他内心的落差和自卑如深渊一般吞噬了他。
他自己私底写了很多封信,有在手机备忘录里,有纸质信封。
那里诉说着他每一分的爱意,每一分的痛苦和绝望。
他说,不敢接近他。
他说,想让他彻底遗忘他。
他觉得自己结识他,是他璀璨人生的唯一污点。
每一次那人发来的消息,他都会反复查看无数遍。
内心也一次次构思要怎么回复。
每次构思时,他总是按耐不住愉悦的心情。
但是他太肮脏了。
他想,既然要让那人逐渐遗忘他,就不能经常和他联系——
他想让那人毫无痕迹地遗忘他。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
即便自己已经足够糟糕,他也不希望自己深爱的人遗忘自己时,是带着厌恶的心情。
——他得知白泽瑞的对他的心思时,已经晚了。
白泽瑞已经彻底昏迷过去,逃避着将他遍体鳞伤的现实。
即便自己将那些仗着势力,欺辱他的畜生的公司全部逼到破产了……
即便他们已经全部颠沛流离了……
即便他们已经罪有应得地进监狱了。
可是那又能怎么样?
他的爱人回不来了。
直到他接触到某家科技研发公司。
他们公司在研发一项医疗器械,此刻正处于临床试验阶段,但苦于没有适合的对象来做人体实验,进展近乎停滞。
而白泽瑞一直躺在病床,医生说他已经几乎没有再醒来的可能。
于是他咬咬牙,决定尝试一次,联系了那家公司。
那家公司很快与他接触,在谈论中,他得知这件医疗器械仍处于临床试验阶段,安全性没有太大保证——
确定要尝试吗?
他与白泽瑞的母亲沟通过,最后还是决定尝试。
但承担风险的不仅有白泽瑞一人。
因为该器械是通过刺激患者的深层意识,达到使他苏醒的目的。
但如果只是刺激,很容易出现意外,所以还需要一个“引导者”。
但大部分因逃避现实陷入昏迷的患者,对外界都极其警惕,很可能产生应激反应,陷入更危险的地步。
所以“引导者”必须是患者感到亲切,甚至极其信任的人。
但目前该医疗器械并不稳定,具有一定风险,一旦使用,对患者和引导者都有不小的危险。
但他还是答应下来。
白泽瑞的母亲虽然教育方式出现问题,但本质并不是厌恶他,所以也愿意尝试。
只是在测试后,他们发现白泽瑞对外界的排斥达到了一定的极端的地步——
特别是对于他的母亲。
在经过反复测试过,他们确定,
白泽瑞唯一可以接受的人——只有他。
但一个冉冉升起的庞大企业继承人,有着丰富多彩的生活和无限光明灿烂的前途,会为了这样的一个人,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吗?
他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