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将APP安装完成,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房间内搜寻,结果还真的给他寻出两样物品。
其中一件是意料之中的日记本,还有一件是一个泛着醇厚漆黑光泽的木质盒子。
陆泽开始还在疑惑是什么东西,待细看几眼时,发现是一个骨灰盒。
是谁的……?他爷爷的吗?
他下意识思索,联想到日记本里秦钰曾经提过,他对自己爷爷的去世感到很缺憾难过,应该也没有看见最后一面。
所以有执念也是正常。
APP上显示一共有三样物品,现在自己手头上有两样,还有一样白泽瑞在电话提到过,而那件物品定位在学校。
那其他的应该都集齐了。
陆泽这样想着,回眸时,却发觉自己桌面上多了许多本陌生的书。
陆泽眯起眼睛,仔细回想着。
之前好像没有见过它们。
陆泽缓步走过去,随手翻看——
《汉语语法分析问题》、《西方文艺理论史精读文献》、《希腊的神话和传说》、《普通语言学教程》……
又是语言文学类的书籍吗?
陆泽细细翻看,发现上面的确有原主的字迹。
又是怎么回事?
陆泽这样想着,书页间却落下一封信件。
陆泽将手中书籍放好,俯下身子,拾起信件,拆开查看。
信件内容却是他没有想象到的。
——是封情书。
而且是原主的字迹。
陆泽将内容认真看了一遍,大致是原主暗恋一位青年,而且从很早开始就对他有朦胧的感觉,却一直不敢对他诉说自己的心意。
信件中没有明确指出那人的名字,只是模糊带过一笔,说他们二人小时候是邻居。
邻居……?
陆泽想起他那个奇奇怪怪的“竹马”,不禁一颤。
不会吧?
但原主的话语间又十分情真意切,那份心意仿佛已经在心底潜滋暗长,煎熬许久,满腔的爱意却只能自己强忍,痛苦难耐。
陆泽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情放在一旁。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
时间来到第二天中午,自己周五没有课,所以不用去学校,且不用担心全勤问题。
白泽瑞命人将他接到了他们家的别墅,对管家那边解释的借口是——老师把原来的房子卖掉了,但现在新房出了些问题,手续一直办不下来;他们家很多空余房间,可以让老师暂住,方便他通勤,不用那么麻烦地住酒店。
借口虽然有些勉强,但也算说得过去。
白泽瑞的“父母”得知该消息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他们觉得这是老师和自家孩子关系亲密的证明。
待到中午,管家突然让陆泽下楼,说是白泽瑞回来了。
陆泽有些不明所以,他没有想到白泽瑞的动作那么快。
待下楼时,他才发现白泽瑞的确将场地布置妥当。
红绳绕着纸符,颗颗悬挂的古铜色铃铛有节奏地震荡,描绘咒符的金黄令旗飘荡,阴风飒飒,似有断魂酿着煞气,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
各面镜子摆放的方位也似是有讲究,明明是大中午的客厅,气温却阴寒得不行,空气中都似是凝结许多细小微霜。
陆泽被冻得一哆嗦,鼻翼翕动都似有些困难。
他抬起手抚搓着手臂冒起的细微鸡皮疙瘩,轻轻蹙起眉,但面容还是十分和缓:
“是你做的准备吗?”
白泽瑞现在似是还需维持人设,只是顺从谦卑地点了点头:“是的。”
陆泽尽量找着“老师检查作业”的感觉,食指抵上鼻梁间的金丝眼镜,微微端起腔,挽出一抹颇为欣慰的笑意道:“不愧是白同学,效率真快,但你觉得正确率高吗?”
陆泽的尾调没有蕴上压迫的语调,而是疏离和缓,镜面的莹润光芒也很好地柔和了他的眼神。
白泽瑞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反应。
陆泽此时不禁显出微怔的模样,浅淡如烟雾的眼神微微聚起,望向白泽瑞。
九月的天气似乎太热了,他的脖颈和下巴垂着两滴残碎的水珠,润湿的鬓发贴在脸颊,如同斑斓艳丽的腾蛇;桀骜在他眉宇间亵玩着驰骋,薄唇又抿得过于凛冽。
他的姿态还是清浅的谦逊,没有过分卑微,也维持着一定对“师长”的礼貌。
似乎没什么不对劲。
只是校服外套不似“初见”时那般系在腰间,而是松着拉链带着几分随性地松垮着套在外面。
白泽瑞轻轻点头,道:“麻烦老师‘批改’一下。”
具体的流程昨晚来到别墅时,白泽瑞通过微信和他大概讲解了一遍。
为什么不面对面说。
因为白泽瑞是个要按时睡觉的“好孩子”,所以只能躲在被窝里偷情……
咳——
偷偷和老师探讨问题。
陆泽了然,虽心头还有疑惑,但目前只能先听白泽瑞的。
毕竟“队长”不会坑他的吧……
白泽瑞指了指他放在一旁的黑色布料包裹的物品,道:“这是最后一个了。”
“是什么?”陆泽走过去,疑惑队长为什么不拿过来给他,还要他一个堂堂“老师”辛苦一趟。
“当时砸到秦同学头上的碎瓦片。”
陆泽一僵。
白泽瑞的声音很平静,似是在讲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解题条件齐了,老师。”白泽瑞轻声道。
陆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越来越重,但也只能按照他的说法拿起那个包裹,层层拆开后,里面果然是一片残着些许血迹的碎瓦片。
陆泽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只需要等秦钰“过来”就行了。
不到几分钟,客厅内红色阵法中央显现一道模糊的身影,身影逐渐凝实,那近乎萎靡昳丽的容貌便逐渐显现出来。
他依旧像之前一般沉郁地坐着,冷漠、平淡、凉薄又颓靡。
完美的精致侧颜被凌乱发丝半遮半掩地压着,不曾有着其他动作。
明明是莫名其妙被困在这里,他却没有任何挣扎的异样。
特别是当他和白泽瑞同时出现在自己的视野时,陆泽只觉得头脑浮现模糊的怪异感,但又无法说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先按照昨晚白泽瑞所描述流程,拿起日记本,思索着摆放位置。
“老师。”
轻唤声响起。
陆泽下意识抬起脸,就看见一直沉默颓丧的秦钰转过脸来,抬起头颅,轻轻冲自己一笑。
噗嗤——
刺疼自后背骤然捅入胸膛,直厉厉的疼痛不给人任何反应机会,心脏在瞬间被捅穿;陆泽还没有回过神,就听到白泽瑞在耳旁低声摩挲一句:
“抱歉。”
他的声音低沉,清淡。
一如既往。
陆泽疼得快要窒息,腿一软便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快无法撑住身体,呼吸全然紊乱,气息只出不进;唇齿间溢上浓重的血腥味,竭尽全力仰起脸时,看见白泽瑞缓步走到秦钰身边。
白泽瑞站在一旁,有些漠然地低眸看着他。
秦钰全然不在意他的眼神,只是双手撑地随性地笑笑。
陆泽好像明白了什么。
但他已经支撑不住,彻底晕过去了。
-
他醒来时,意识朦胧间感觉全身瘫软在绵软的床上,被单散发着好闻的慵懒缱绻香味,若有若无的气息勾得人鼻腔轻软发颤。
小腿似是被什么绵软湿滑的小蛇缠住了,小蛇缠绕得乖顺娇软,湿润的触感一下下滑过自己的小腿,似是还有些蒲公英似的枯草挑逗般划过。
这是……怎么回事……?
陆泽猛然惊醒,便看见蒂慕特·梵萨痴迷而虔诚地低着头颅,棕色发丝垂落,散得有些凌乱,此刻正捧着自己的小腿,颇为珍惜和偏执地细细舔过。
陆泽:……
他一脚踹了过去。
结果没想到脚被手掌捉住,而后被轻柔地捧在掌心,那双矜贵的琥珀般的棕瞳抬起,认真而专注地望着他。
蒂慕特·梵萨隐忍着喉腔快要溢出的渴望,颤动着低声道:
“可以舔吗?”
陆泽沉默了,默默把自己的脚缩回来,给了他一巴掌。
换来他一脸愉悦和痴迷的潮红。
陆泽撑起身子,用力揉揉自己发疼的脑袋。
就在刚才,副本的全部剧情都已经解锁,然后就一股脑地塞进他的脑袋,搞得他头痛欲裂。
这个副本真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它在搞什么反转。
蒂慕特·梵萨看见自己主人一副身体难受的模样,很贴心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他身上道:
“主人是不是冷了?”
陆泽难言。
你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再说一遍?
陆泽现在还需要再梳理梳理,毕竟这副本的真相对他的冲击还是有些大得混乱。
没想到还没休息多久,便听到外边传来混乱的嘈杂声,低沉的沙哑怒吼混杂着乱七八糟的刺耳怒骂,混杂着刺入他的耳膜,实在难受得不行。
自己的卧室在二楼,动静应该是从一楼花园传来的。
“怎么回事?”陆泽不禁道。
蒂慕特·梵萨似是在想到什么,眼瞳幽深了几分;不过在听到主人的问话,他还是挽出得体的笑容道:
“不知道,既然惊扰了主人,我现在便去处理。”
陆泽精确地捕捉他稍许异样的眼神,直接说道:
“不用了,我自己亲自去看看。”
蒂慕特·梵萨似是想阻拦,却知道无法阻止,只能攥紧手心,抿住薄唇一言不发。
陆泽走到窗台前,一把拉开窗帘,却忽然被刺目的阳光晃了一眼,眼眶忍不住激出眼泪,将视线朦胧。
不过他还是努力看清了楼下混乱的场景。
是白泽瑞。
他的皮肤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被摧残得通红,而且是不正常的病态潮红,仿佛整具躯体被人放在掌心蹂.躏了几番;眼神迷离,汗液滑落,呼吸轻颤,似乎虚弱不堪。
但他的躯体一直在无意识挣扎,耳朵乱颤着抽搐,尾巴却难过地耷拉下来,仿佛精气神都被抽去,还要倔强地挣脱束缚。
他的身旁围绕着一群人,他们都在极力地尝试制服他,似乎在努力阻止着他发狂的凌乱场面。
“怎么回事?”陆泽的声音裹挟上不虞的低沉。
“我不知……”蒂慕特·梵萨支吾。
“我问你怎么回事?!”
蒂慕特·梵萨身体一颤,下意识指尖发力,深深钳入掌心软肉,牙齿也咬上嘴唇,直至渗出血液才道:
“他在太阳底下晒了三天。”
陆泽一咬牙,现在也没时间计较是谁干的,只能立即转身往下奔去。
“主人,他现在在发狂,会伤到你的!”蒂慕特·梵萨死死忍住如洪水般向他倾倒来的负面情绪,眼底也压下毁灭一切的欲望,对着陆泽道。
但回答他的只有陆泽的背影。
-
陆泽努力地跑下去,脑中回忆起白泽瑞照到阳光会抽搐痉挛的设定,越想愈发心慌,恨不得一步作两步跑去。
他的呼吸声愈发粗重。
待跑到白泽瑞他们面前,发现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白泽瑞曲着身体,不堪地跪倒在地,还被几个人用着铁链死死缚住,钳住后脊背,还被用力地踩在脚下,难以动弹。
他似是本能般挣扎,又似疯狂的抽搐痉挛,那双漂亮的剔透淡色眼瞳已经蒙了厚厚一层的灰雾,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神智,只能痛苦地低吟,时不时发出颤抖的呜咽。
陆泽刚想上前,却被后来追上的蒂慕特·梵萨一把拽住手腕。
陆泽正要发作,便看见蒂慕特·梵萨的眼瞳已经完全变得漆黑幽深,似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低着嗓音,似是漫不经心,每字每句又像是裹挟着抵达崩溃边缘的疯性。
“他不能照太阳的,他这种污秽的怪物,圣洁的阳光于他而言就是慢性毒药,”
蒂慕特·梵萨挽出一个极其绚丽的笑容,
“他没救的了,已经照了三天呢。”
陆泽隐忍着想要把他一刀砍没的欲望,理智却在分析着——
既然他这时拉住自己,就肯定说明有其他线索要提供。
“你想说什么?”陆泽道。
“你知道什么可以救他吗?”蒂慕特·梵萨忽然慢条斯理道,表情也像是平静了许多。
“什么?”
蒂慕特·梵萨的残忍恶劣神情终于不藏住了。
“洛希斯塔族是这世间的珍宝,他们身上所有的一切都遭会人觊觎——
“他们的血,自然也有一些奇特的功效,不是吗?”
蒂慕特·梵萨缓慢微笑着,顿了顿,继续道:
“如果要救就尽快哦,他的样子,应该撑不过两分钟了。”
陆泽一颤。
他明白蒂慕特·梵萨的意思了。
他的血可以救白泽瑞。
但这样的话,他会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会面临被无尽地囚禁、被迫成为生育机器的风险。
选自己,还是选他……
不过——
“放开他。”陆泽说着,缓慢转身,背离了蒂慕特·梵萨。
蒂慕特·梵萨的脸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黑了下来。
他的眼瞳似乎全然匿下所有光彩,但目光还是执着地想将那人拆吃入腹。
“公爵……”费劲制住白泽瑞的仆人喘着粗气,汗珠大滴大滴地顺着面庞落下,不解道,“让我们放开什么?放开他吗?”
“对。”陆泽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可是公爵,他现在很危险——”
“我让你们放开他!”
仆人都一颤,全然不敢违抗公爵的命令,只得颤颤巍巍将手松开。
几乎在松开的瞬间,那头茫然丧失理智的困兽就像找到了自己唯一的解药,踉踉跄跄地扑到陆泽身上,冲着他的脖颈咬了下去。
仆人全部瞪大眼睛,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一幕。
蒂慕特·梵萨敛着眼眸,里面已经不知是什么神情。
他只知道——
他的主人,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