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陆泽再怎么觉得手足无措,但离开副本的确是件榜上钉钉的事情。
这陆泽一瞬间有了逃避的心理。
咳。
他话还是说早了,他还没准备好怎么接受和处理那堆麻烦事呢。
雕像处理的速度倒是不慢,分离体融合得尚早,那部分尚且可以剥离出来。
只是在与副本核心数据融合的瞬间,“分离体”就已经湮没了神智,所以现在只是最纯粹的负面情绪和执念的集合体。
只是陆泽还以为白泽瑞融合“分离体”时会产生过激反应,但白泽瑞似乎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就平静地接受了分离体的部分。
只是没等陆泽再尝试细致观察,脖颈的锁链便被某人随意牵动,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后,白泽瑞结实地搂住了他。
劲瘦有力的手臂环在他的腰间,温软的腰肢被贪婪的毒蛇缠缚着收紧,白泽瑞垂眸,目光幽微,似乎想连陆泽四周的氧气也一般侵占。
全部染上他的味道才好。
华丽懒倦的语调自唇齿溢出,点点侵入陆泽的神经,直至涂抹上全部暧昧:
“其实你这具身体也有一点好处,”
一向很“嫌弃”“祁鹿”躯壳的白泽瑞如是道,
“起码,腰很软。”
陆泽眼皮微不可查地一跳,差点被呛到,但表面还是维持了平静的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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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副本后,铺面而来的湿润泥土气息,混杂着一点草木腥香之气,让陆泽都不由自主地发怔一瞬。
奇怪……
参天的巨木拔地而起,翠绿的枝叶交织繁茂,涂抹自由的微光自罅隙撒下斑驳痕迹,湿漉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花香酝酿在空气中,轻风慢慢悠悠地鼓荡……
虽然一时间无法判断这里是哪,但绝对不可能是玩家大厅。
但这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去的是欲炼副本,返回时一定会回到玩家大厅才是。
怎么会来到这里?
白泽瑞显得比较镇定,四周查看了一圈。
他不确定他们是已经离开《血色·亡灵天府》副本,还是又跌落到另一个副本。
“先看看四周情况。”
白泽瑞暂时做了这个判断。
牵制住陆泽的锁链被他捏得有些紧了,呈半透明悬垂在空气之中。
陆泽倒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这点意外也消散了。
毕竟他们“出副本”的方式就不太正常,塔世界现在那么多bug,降落到一些其他地方也算“合理”。
白泽瑞仔细观察着四周环境,包括湿度、土壤、植被、地形、气候……想尽量判断出一些信息。
最后,他发现不远处略过一头怪物的身影,定睛略看几秒后,他低声道:
“近75级的卡蒂拉瓦兽,往上……
“我们在塔世界六层吗?”
听到这个结论,陆泽都懵了,忍不住在心里道:
“不是,系统,白泽瑞是怎么凭这么点信息得知我们在哪里的?靠占卜吗?”
系统也懵了。
不过因为一般情况下,它比宿主还废物多了,于是它谨慎地没有开口。
不怪陆泽惊讶,卡蒂拉瓦兽在塔世界许多地方都有分布,如果凭着怪物的气息判断出大致实力也就算了,但能估出他们所处位置真是逆大天了。
“如果在塔六层……”白泽瑞自言自语般喃喃着。
塔六层虽被绝大部分玩家称为高级玩家的“诸神之战”,但对于他这类玩家来说也仅是个正常去处而已。
一层是刚脱离教程赛,惶惶不安地未深入接触塔世界残酷的新手玩家。
运气好而可以苟活较长时间的实力弱小玩家也不是没有,只是总体来说气氛都是混乱且压抑的。
三层的玩家在逐步成长,四层便可以更深入地接触到原天的世界。
——原天的公会们会出于各种目的在四层设立公会分部。
但四层不过是些成长得有些实力的玩家,和一些底层原天罢了。
五层是混乱割据之地,“正常”玩家和原天不会沾边的地方。
至于六层——
就是所谓“高级玩家”和原天存在的地方了。
如果是在六层的话……
白泽瑞开始下意识进行思考。
他一边找寻着离开此地的路线,一边在脑中缓缓思索。
最后,他微不可查地勾起唇角,鼻腔轻溢出不知是自嘲还是讥诮的轻笑。
果然,人都是不满足的。
他刚刚问了自己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前的他习惯孑然一人,几乎是独来独往。
他可以忽视一切,包括公会之间阴谋阳谋,玩家间勾心斗角;游走在刀锋之上,面对复杂诡谲的环境,内心始终平静无波。
静望波云诡谲已经成了常态……
他并不是喜欢惊险刺激的生活,而是舒适与险恶与他而言并无区别,无论什么境况,他只会一如既往地追寻自己的执念。
环境在他眼中,不过是有无陆泽的区别。
但他现在得到了他的所求。
他就开始厌恶,任何可能让他失去唯一所求的可能。
扪心自问,他的处境并不算安全。
各种公会对他的印象“并不友好”,如果有机会,可能会用上些手段。
而在这个世界里,玩家也并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东西。
焦躁。
白泽瑞收紧指节。
再比如说陆泽……
自己对他也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陆泽先前是隐藏高级副本的BOSS。
那在遇到自己之前,他又经历了什么……
隐藏副本的真实面目又是什么。
陆泽又为什么会从怪物变成玩家,他玩家躯体背后的神秘图案又联系着什么……
不满足。
非常不满足。
贪婪。
极致地贪婪。
得到渴求的事物后,下意识就想追寻绝对的安稳。
也下意识想要探寻关于他的更多东西。
但在塔世界。
胸口闷上钝痛,心脏在疯狂逃避着可能出现的糟糕预想,以至于似是被人逐片撕裂成无数瓣……
一个突然的洞灵,就可以将他们分开了。
塔世界……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词,无端回忆起unknown那时在戮德烬斯时对他说过的话。
塔世界……压迫……
——推翻。
疯狂而又盛大宏伟的想法。
即便存在其他想法,但他那时的确动心了。
因为如果可以,他也想掌握塔世界数据,立于顶端,利用所有资源去寻一个人。
被压迫的危险世界,如果可以,他愿意画上终点。
而且他想起德莱·克曼巫斯曾经所说的一件事情。
德莱·克曼巫斯是他所遇见的队友中,经历最为特殊的一位。
初遇时,他衣衫褴褛地倒在尸山血海里,长睫染血,暗袍破碎,薄唇失色;灵摆灵饰碎了一地,坚韧的水晶球似乎逃过碎裂的命运,但还是可怜地在一旁落了满地脏污。
——是个占星师。
嗯……还剩一口气的占星师。
占星师是个很稀有的职业,如果运用得当,发挥的作用不可估量。
但他平日并没有随随便便救人的习惯,也不是什么装备都捡,于是打算忽略过去。
但他总觉得躺在地上的家伙并不一般。
他相信自己特殊的直觉,因为它经常发挥绝妙的用处,经常的绝处逢生都是依靠自己的直觉。
于是他把人带了回去。
开始治疗时,德莱·克曼巫斯的意志模糊,只是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词——
“蒂里落斯。”
像是中了咒般,一遍遍地反复念着这个词。
但奇怪的是,后来意识清醒后,他又不知蒂里落斯这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个词。
他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只模糊记得在进入塔世界前,他生活在某个科技发达的星际世界,也是某间秘密实验室里最为重要的实验品。
那个星际世界在遥远的岁月之前,是魔法与奇幻并存的神纪元。
只可惜三场大灾变过后,所有文明消逝断层,无数的魔法、无数的种族、无数的文化都被埋葬,只留下一点踪迹让人窥见过去的辉煌。
但那间实验室所研究的,就是秘密再现过去种族的血脉。
德莱·克曼巫斯只记得,自己被用来重现的种族是“秘巫”。
自神纪元起,秘巫一族便已掌握了占星、预言等能力……
他不记得自己是成功还是失败的实验品,但他模糊的印象中,只记得自己在占星方面的能力还可以。
只是后来白泽瑞才知道,他的“还可以”指的是从未遇见敌手。
德莱·克曼巫斯并没有放弃追寻“蒂里落斯”的含义,而是努力凭借着各种方法去探寻真相。
终于,有一天他脸色苍白地告诉自己,他可能知道“蒂里落斯”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导致他昏迷的原因。
——那是一个预言。
一个极其重大的预言。
他的身体因为无法承担预测出这个预言的能量,所以才会陷入昏迷。
“蒂里落斯”的意思是——
“塔世界终将毁灭。”
德莱·克曼巫斯解释道,他知晓宇宙中所有事物都不可能永恒存在,但塔世界灭亡的速度极快,基本可以断定是他们未来会经历的事情。
也就是说,他们会亲眼见证塔世界覆没,而他们也会随之——
消失殆尽。
预言太过深重,但凡事没有一定。
德莱·克曼巫斯探出了可能改变的变量,但不清楚变量在哪,此刻又在何方。
先前的他对德莱·克曼巫斯的预言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预言于他而言毕竟还有些遥远。比起塔世界未来可能覆没的预言,他更在意他何时可以寻到陆泽。
但现在陆泽已经寻到。
而在自己身边,所发现的塔世界的漏洞也越来越多。
他不得不在意起来了。
要寻找破局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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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瑞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一道身影悄然出现在树木的枝桠之上。
那道身影身姿挺拔,看起来是位成熟男人。男人的身型矫健,气息沉稳强大,容貌俊美,眼瞳偶尔闪过内敛邪肆的光。
他似是感受到什么,单臂撑在树干上,同时单膝跪在枝桠上,目光逐渐幽深。
思索几秒后,他神念一动,眼前略过几道金黄符文。
随后他似感应到什么,低声开口道:
“王,我寻到了陆泽的踪迹。
“先前我推测萨谛神族和布瑞纳腾蛇一族的家伙先一步寻到了陆泽……但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气息。”
“哦?是吗……”
空气轻轻震荡,被称为王的男人声线磁性慵懒,带着特殊的蛊人心魄的魅力,却始终高高在上地漫不经心,
“凭他们也敢肖想陆泽吗……”
他语调里似含了淡淡轻蔑,又低声道,
“不过他们倒是有些手段,知道我们拥有米洛蒂斯械心,定是会第一时间寻到陆泽,所以联合起来用了点小阴谋,”
似是茶杯破碎的声音响起,
“不过无所谓,陆泽肯定是我们一族的猎物。”
他的语调沾染上了极致贪婪的占有欲,近乎有些疯狂地低声念道,
“所以说……他现在在哪呢,阿谛纳·墨瑞。”
阿谛纳·墨瑞怔了几秒,随后回答:
“塔世界,六层。”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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