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眼眸轻颤，艰难地理解着耳中落入的那道声音。

旋即，薄薄的眼皮轻掀而起，他睁开眼眸，便望见宽阔的大殿内蕴着些许缥缈的云雾，飘逸曼舞，恍若仙境。大殿内古香古色的陈设，以及落入耳旁的那道声音，似乎都在提醒着陆泽什么……

而层层阶梯堆砌的主座之下，青年面如冠玉，发冠绾紧青丝，姿态恭敬，气质和容貌超凡脱俗，身侧的佩剑还在隐隐流转着微光。

什么……？

陆泽还有些茫然。

收徒大典？

哦，他现在是在幻境之中。

这幻境是什么背景……？

仙侠吗？

陆泽晃神的那一会儿功夫，下面的弟子已经悄悄将这位月泠仙尊看了个透。

因修炼的功法特殊，那位从来是一头霜雪般冰冷的长发，肤若凝脂，长睫也似潭中月华落满了霜，瞳色浅淡，近乎透明，一颦一笑间皆是清冷无情。

他似乎从不会为世间任何事物留恋。

但纵然如此，他的清冷和薄情也没有劝阻住世人……乃至修仙者对他的疯狂觊觎。

值得一提的是，月泠仙尊是极品的炉鼎体质——泽月体。他的家族是资历深厚的修仙世家，出现了一个万年难遇的极品炉鼎体质，家族内的修仙者也极为兴奋，很早开始便为他物色合适的双修道侣。

但他却是不愿意接受这等安排，离开家族，隐去踪迹，独自修仙，无人知晓他的去向。

等他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时，他一柄月泠剑斩尽天下邪魔，白发雪衣，浅色的眼瞳比剑芒还要冰冷，绝色的面庞满是淋漓的锋芒，用极致的修仙资质碾压了所有天骄。

没有人再提起他炉鼎体质的事。

一个惊才绝艳的修仙天骄，总比一个最终只会承欢于他人膝下，成为他人附庸品的炉鼎来得珍贵。

也没有人追问他修行的是何种功法，为何会白了整头青丝，长睫落雪，瞳色浅淡，眼神薄凉……

整个人和雪似的通透。

他们只是用那柄斩杀邪魔的月泠剑的名字，尊称他为月泠仙尊。

直到后来，他来到第一宗门凌霄宗，当上泠月峰峰主，众人对他的敬畏也是只增不减。

但对于陆泽来说，他只是懵懵逼逼地问了系统一句：

“你捏了个什么幻境，仙侠背景吗？”

【对的，宿主，我想着你当个仙尊，然后将主角受收入门下，好好教导他，引导他“修仙”——也就是逐步破除他思想限制的烙印。】

系统洋洋自得，觉得自己的计划非常完美。

陆泽略思：

“那我现在是个什么人设？”

既然要逐步引导，那就是要按照幻境中的规则办事。

系统非常活跃道：

【清冷仙尊，人狠话少，人设扮演难度极低，你只要一副奔丧样，再装哑巴就可以了！】

——十分简单粗暴的解释。

但陆泽嘴角却不由得抽搐几下道：

“你没听说过仙尊是高危职业吗？”

特别还是清冷仙尊这种。

buff堆满了好吗？

系统慌忙挠头，去书库里逛了一圈，没多久，它像是被刷新了世界观，睁大了双眼。

它发现某点，某江，某棠的仙尊风险似乎都不是很低。

它本来想劝说宿主，说高风险高回报。

但最后它犹豫了一下，瑟瑟缩缩道：

【我捏的应该至少是某江的师尊。】

陆泽：……

听起来一点都不妙。

但他觉得系统那水平临时捏出来的幻境，也就是流水线小说的俗套设定东拼西凑起来，整体上应该大差不差，他应该可以驾驭得住。

不过这个收徒大典真是典中典了。

白泽瑞或者分离体应该就在那里吧。

自己只能去捞捞他们了。

“月泠师尊，掌门说了，这次的收徒大典你务必要去，不能再这么冥顽不化一意孤行，泠月峰也需要培养继承人。”

下面的青年嘴上虽是诚恳且恭敬，但内心的想法却截然相反。

虽然月泠仙尊一直不愿意收徒，但再怎么说，泠月峰的外门弟子还是要有一些的。

于是很多天骄明明资质可以当内门弟子，但还是想挤破脑袋进入泠月峰，哪怕只是当外门弟子。

因为月泠仙尊可是万年难出的修仙奇才，修仙界公认的修仙第一人，若是有幸可以得到他的指点，未来的仙途很可能一片坦荡。

青年便是怀有这种心思的其中一员。

不过他的想法更加卑微一些，他觉得仅是有幸可以见上他几面，便死而无憾了。

所以，只要月泠仙尊一直不收弟子，他们这些外门弟子的身份也差不多和内门弟子相当。

所以这次的收徒大典——

“嗯，和掌门说一声，这次的收徒大典，我会去。”

陆泽的眼神依旧轻淡，不过薄唇轻启时，溢出的声音缥缈又好听。

似玉石相击的清脆碰撞声，又似神庙传来的空灵的钟声，让人感觉内心都被彻底洗涤。

全身上下就只有那点唇珠是殷红的，勾得人忍不住想将它细细含在唇内，仔细品尝。

但青年的心像是凉了半截。

只是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是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随即姿态恭敬地离开。

只是那一夜，整个泠月峰发出的动静，陆泽便不得而知了。

-

很快来到了收徒大典的那一天。

即便已经提前告知掌门，但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惊奇。

毕竟月泠仙尊的固执是人尽皆知的。

那张像是离了凡尘十万八千里的脸，和极其清冷的疏离气质，也让凌霄宗的人从来没有逼迫过他收徒。

只是这次突然答应了，不仅让人惊奇疑惑。

千叶峰的峰主一挑倜傥的眉毛，风雅的折扇打开，语调优雅道：

“从来不曾见你收徒，甚至身为同宗门的人，我平日连你的一面都难见。怎么，今日倒是转性了？”

陆泽冷冷地睨他一眼，浅色的眼瞳里甚至映不出那人的身影，语调也淡淡道：

“人总是会变的。”

位于主座的掌门也是觉得新奇，毕竟收徒大典他次次邀请，对方次次回绝，久而久之，他也只是把收徒大典的邀请当做一次流程，但没想到这回他居然答应了。

但他也清楚千叶峰峰主对月泠的心思，为了主持大局，他的手指微曲，抵在俊美的下颌上，装作掩面轻咳几声道：

“今年新招的弟子资质都不错，修仙界许久没有出现如此的盛况了。”

掌门发话，许多人便就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千叶峰峰主和泠月峰峰主的这一“小小互动”就被轻而易举地揭了过去。

陆泽也半阖着眸，不再说话。

过会儿出现的弟子，已经是经过凌霄宗严格的入宗测验测试过的。

如果按正常套路来说，白泽瑞应该会是自幼颠沛流离，修行条件艰苦，却一步一个脚印，在层层困难之中凭借着天资和勤奋脱颖而出。

或者某类修仙世家，天之骄子，资质和禀赋都是一流，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夺得第一。

陆泽手指抵在下颌思索几秒。

不，也有可能是倒数第一，极端的废材之资，但凭着自己的毅力挤进了收徒大典。

陆泽思量好，准备接下来就准备看看前三名和倒数的几名。

没想到在他思虑之际，下面忽然一阵骚动，紧接着就是一个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出来，急匆匆地向掌门行了个礼道：

“掌，掌门，我们在后山发现合欢宗的弟子！他正在和我们宗门的几名弟子在……在那……”

他的话语颤抖着，逐渐低下头来。

掌门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手不自觉捏紧了扶手。

因为就算是合欢宗的弟子真偷溜进来做什么，也不该挑这个时候直言直语地禀告。

是谁真没有眼力见，还是说想让别人看他们凌霄宗的笑话吗？

他正准备让他们将此事延后处理，就听见万冶峰峰主忽然温温和和地开口道：

“哦？是吗？那那个合欢宗弟子呢？”

“已经被抓获了，临峰主。”弟子毕恭毕敬道。

掌门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意识到什么，轻嗤一声，冷着眼剜了万冶峰峰主一记眼刀。

万冶峰峰主却只是温和地笑笑，没有说话。

陆泽瞥见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却没有掺和进去的欲望。

只是合欢宗弟子，多人，后山……

嘶，要不是怕崩人设，他都想掏出捧瓜子来嗑了。

不过他还是记得他的任务，于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高在上的清冷模样，半阖着眸，似乎没有再看一眼这场闹剧的心思。

直到那个合欢宗弟子被押上来。

他被押上来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因为那副面容实在是太秾丽了。

媚眼如丝，唇若涂脂，衣衫凌乱，导致他雪白细腻似羊脂玉的肌肤敞开，暴露在空气之中，上面只有略微的几道红痕，看起来还未做些什么。

但那些散在洁白雪地的隐约妖艳红梅，已经足够勾魂摄魄了。

太绝色了，和妖精似的，天生就要蛊惑人心，吸食.精气一般。

张扬艳丽得如同名画家细细描摹的牡丹，绽放得极其不羁又浓稠艳丽。

直视一眼，便要让喘不上息。

但同时，也有人悄悄地用他与坐于上座的那位作比较。

无他，实在是世间罕见的两个极端。

一个清冷孤傲似神坛上神明掌心的一捧雪，如雪山之巅睥睨万物的雪莲。

一个似泥沼中挣扎着如妖似魅绽放的殷红彼岸。

二者在一起，太浓烈的碰撞让人心尖都发起颤来。

但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只是随意瞥去一眼，差点就一蹦三尺高地脱口骂出：

我靠，白泽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