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爱你。”祁鹤这幅委屈得眼眶发红的模样,让他的坏心眼骤起,腔调都是半吊着恶劣。
“他爱我的。”祁鹤哽咽,揪住他的袖子,指节无意识收紧,似乎想要证明什么。
“哦?”陆泽故意作出敷衍的模样,抛出个饵道,“你怎么证明呢?”
那个饵虽然幼稚,但勾得猫猫心里痒痒的,势要证明自己是对的。
“他之前受伤了,是为了救我呢!”祁鹤小朋友的态度很积极,一副努力举起手回答老师的问题的模样。
但老师没有给他奖励小红花,而是不依不饶道:
“就这些?”
“还有!”祁鹤小朋友急了,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不同意自己。
“还有什么?”陆泽眼睛要看得醉了,唇实在红得太艳,颜色像抹在唇上的血,明晃晃地勾人品尝。
“他对我说过很多、很多的情话……”他的语调微软,明明是撒娇的意味,可潜意识似乎意识到什么,语气渐渐低落下去。
祁鹤把那些情话一句句念了出来。
很多陆泽都已经忘记,因为大多都是他随口胡诌出的话语。他以为那人不会记得,因为印象中他总是冷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没想到他会将每一句话刻在心底。
他喃喃道:“这是第七句……下一句是第十二句——嗯?我为什么没有十二只手指头……”
明明自己数数数昏了头,却一副经受莫大委屈的样子,眼眶红得发颤。
恍惚间,他似乎发现什么,一把抓起陆泽的手指,歪着脑袋道:“你借给我好吗?”
看向已经被抢在手中的手指,他的内心略过一阵无语。
“不给。”
“可是手指不够了。”祁鹤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
陆泽看着他泫然欲泣的面庞,还是忍不住答应。
可没想到下一秒,悬在眼眶的泪就骤然坠落。
祁鹤低头瞥见自己的手,忽然呜咽着流泪。
“怎么了?”陆泽有些慌乱,不明白稍有缓和的情绪为何忽然间破碎得失控。
“手……”他只说了一个字。
陆泽忙低头看向他的手:修长白皙的手上已经拆了绷带,看样子恢复得还不错,难道只是表面看起来正常,其实——
陆泽心中胡思乱想,可一句意料外的话语闯入他的耳内。
“留了疤……”
祁鹤说完,似乎更加伤心了。墨玉般软发凌乱,在他怀里发泄般乱拱,似只想寻求安慰又只会茫然龇牙的困兽。
陆泽闻言,忙细细看去,果然发现手腕的骨节突出处,残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疤。
“没事的……”陆泽顿时失了言,他没想到祁鹤居然再意的是这个。
“有事,”祁鹤这次反驳得更凶,明明是泪眼朦胧,牙齿却不放松地咬上他,
“留了疤会不好看的,不好看的话,他就不喜欢了……”
陆泽听见这句话,脑中顿时一片轰鸣,连肩膀上的疼痛都忽略掉。他哑着声音,喉结轻动,一字一句道:
“谁喜欢。”
“陆泽……”他的眸光黯淡,发丝醉上酒气,似红酒泼洒上墨玉。他明明只是简单地念着这两个字,可那双眼睛却是酒气都掩不去的复杂。
“我的手伤了,他就不喜欢我了……”他喃喃地说着,泪缓缓止住。
明明泪没有继续流,可他的心像是空了什么。
“它不好看了。”
祁鹤只是这样说,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眸子茫然而平静。
平静得哀伤。
这次的语气是最平淡的,但落在陆泽心上的感觉也是最疼痛的。
“不会的。”陆泽沙哑着嗓音。
他想急切地说些什么,来唤回怀中那精致木偶的灵魂。
他受不了这般空洞的眼神。
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无论它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陆泽勉强笑笑,想抑住眼角那一点热意,
“他喜欢这双手,只是因为它长在你的身上。
“喜欢你……陆泽喜欢你,祁鹤。”
祁鹤的唇微润着水珠,不知是顽劣的酒液还是剔透的银丝。
只是轻附于红唇之上,像是海棠花瓣上那一滴晨露,把花瓣的娇艳全新鲜淋漓地展现出来。
看起来很好亲。
他不可遏制地滋生出卑劣的欲望。
祁鹤不愧为这个世界的主角,这张脸仿佛是由世间一切完美的元素细凿而成。
鲜妍、美好。
但没等陆泽继续想下去,他就猛然被祁鹤压在身下。
他的膝盖抵在他的双腿之间,眼神茫然懵懂,又带着本能一般的偏执——对猎物的执着。
他的发丝直直垂落,发丝尖触到他的脸颊,勾起冰凉的痒意。
“他不喜欢我。”
祁鹤又说了一次,这次,他的眼泪明明白白地掉落,坠到陆泽的脸上。
泪珠落到陆泽的眼角,再顺着面庞的弧度滑下,拖出条条泪痕,就仿佛他也哭了一般。
“他喜欢你的,”陆泽的衬衫被揉得凌乱,胸膛大敞,剧烈的心跳带动着温热肌肤起伏,理智似乎全然模糊,只会重复一句,“喜欢的。”
“可是他骗了我,”祁鹤的语气发颤,就像被胡乱拨弄的琴弦,呜咽出喑哑的音,“两次。”
“不会骗你的,”陆泽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紧紧攥住,“用这个证明。”
“什么?”祁鹤轻声问道。
“用心脏证明,用我的一生,”陆泽笑靥如花,
“你可以囚禁我,囚禁一辈子。
“而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我爱你。”
谎话说得多了,总会有人信的。
陆泽笑了。
脸上温热的,不知道是祁鹤的泪,还是他自己的泪。
“嗯。”祁鹤低声应答一声,神经似乎还被酒精麻痹着,没有恢复理智。
他的情绪似乎被安抚住了,但下一秒,他狠狠地扑上去,咬住陆泽的唇,研磨出血液,溢在齿间,尝到腥甜。
这个吻实在太凶恶,溺着疯狂的占有欲,似乎超脱了“吻”的概念。
陆泽没有反抗。
他主动吻我了。
应该,算是——
他理智的分析忽然无法进行下去。
可能是这个吻太甜了,恍然间模糊掉一个骗子的神智。
像溺在毒里。
他回抱住祁鹤,加深了这个吻。
酒味与血腥交缠在齿尖,久久不能散去……
-
陆泽醒来时,自己的怀抱早已被冷风灌满。
昨晚抱着祁鹤睡的,很暖。
脑海中勉强有些记忆,他努力回忆着。
祁鹤什么时候走的?
他不清楚,抬眸望去,却发现门竟然是半开着的,没有锁上。
不可能是忘记锁上的,而且——
脚腕的束缚感消失了。
他忙低头看去,看见脚铐已经被解开。
他试探着起身,摸到门外,看见一个穿戴斯文儒雅的男人向他微微躬身道:“您醒了?”
“啊,嗯,我是想问问……”
“我是这间别墅的管家,主人吩咐过了,您以后可以在这间别墅内活动,”他说着,中指轻推鼻梁上的眼睛,余光觑着他的反应,“您的早餐在一楼的餐桌上。”
陆泽内心惊喜。
虽然只是换了个稍大的笼子,但也足够他兴奋许多。
看来昨晚的“真情流露”还是有作用的。
他忍不住向系统嘚瑟:
“你看,我说了,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系统沉默,系统郁闷,但系统无法反驳。
但没想到陆泽还是高兴得太早,接下来几天,他都不曾看见祁鹤的身影。
【宿主,我觉得你就像一块望夫石。】迟来的刀还是被系统逮着机会补上。
“别急嘛,祁鹤应该是去处理古家了,事业和爱情不能两头兼顾也正常。”陆泽恰着薯片,快乐追剧。
【宿主,你就这样天天咸鱼追剧吗?!】系统怒其不争!
“也是,时机到了。”
系统悄悄竖起耳朵。
“该换动漫看了。”
陆泽抓起遥控器,开始认真搜索动漫。
虽然祁鹤没有给他手机,但别墅还有台电视,也足够他消遣娱乐。
说实话,他有点消极怠工了,毕竟就这样被养一辈子也挺好的。
任务时间和手段都无限制。
换作之前,辛辛苦苦肝无数个世界,才勉强有个福利世界,可以悠闲摸鱼。
现在的状况实在幸福。
不过他清楚时间不能拖太长。
这几天系统陆续解锁了祁鹤和古家先前的资料。
祁鹤在以前与古家那段混乱的挟持合作关系中,逐渐染上肮脏,踏入无尽黑暗的不归路。
这很可能是导致他悲惨结局的危险因素之一。
而且不稳定因素可不止这些。
所以——
虚浮的脚步声缓缓踏响,那人似乎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携着踉跄的虚软。
陆泽转头看去,发现是祁鹤回来了。
但紧接着,他的心脏猛然一紧。
他看到了那张脸——
苍白如纸。
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蝴蝶,轻扇着蝶翼,骨头都是酥软,仿佛下一秒便会乘风而去。
“祁鹤。”陆泽见状,忙要起身。
“别动。”祁鹤轻声道,声音弱得不成样子。
说完,他一步一步向陆泽行来,动作缓慢而坚定。
而后,他骤然倒在陆泽身上,浑身像失了力气,神智也近乎昏迷。
陆泽只听到他微不可察的轻声呢喃:
“暂时安全了,陆泽。”
之后,他晕了过去。
-
祁鹤醒来时,一眼便望见在病床旁眯着困倦双眼的陆泽。
他眼睛半眯着,手指曲着,支在脸颊旁,挤起些许软肉。唇角残着一点晶亮,疑似唾沫的液体悄悄探出了头。
明明困极了,还是努力撑着半梦半醒的眼睛。
祁鹤偏爱他的那张脸,明明是略带攻击性的野性美,那双眼睛却润得能泛起桃花。
当然,待他看见脖颈处的那条项圈时,他又忍不住翘起了唇。
我的。
陆泽似乎是发现他醒来了,一个激灵醒过神,手臂却没从懒怠状态恢复过来,陡然一松,整个人便禁不住往前扑。
他又怕压到祁鹤,连忙压低身体重心,结果重重跌到地上,磕得响亮。
“嘶——”陆泽疼得眯起眼睛,眼泪直飚。
模糊间,他瞥见祁鹤似乎想起身扶他,急忙道:“你别动!”
语速太快,语气反倒像责备。
他可能也发现了这点,懊恼地抽气一声,低声道:“不是凶你,是担心你的身体,你现在不要随便乱动。”
祁鹤晕倒的原因很简单。
累虚脱了。
陆泽忍着痛,额角簌簌流着冷汗。
他能猜测祁鹤这几天在忙什么,也隐隐知晓他的意图。
因为那句“暂时安全了,陆泽”始终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不懂祁鹤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也不懂他为什么要拖着一副将要虚脱的身体过来,只为见他一面。
他只知道,当祁鹤倒在他身上,没有动静时,他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你为什么在这里。”祁鹤道。
“你就不好奇自己为什么在医院吗?”陆泽眼眶微红。
祁鹤不言。
陆泽回忆起那天的细节,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他踌躇着,语气轻缓。
“知道了。”祁鹤偏过头不去看他。
“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好吗?”陆泽小心翼翼地说着,扯住他的衣角,几滴泪窝在眼角,轻轻晃动着。
祁鹤没有回他。
“如果你不说话的话,我要被赶回去了……”陆泽试探着摸上祁鹤的手,试图把自己的温度和心跳传递给他。
祁鹤没有动作,也没有甩开他的手。
空气静默了很久。
也许是那日醉酒后的记忆如潮水般慢涌至心头,也可能是那一句句“我爱你”说得太情真意切,他的底线被狡猾的小偷一步步侵犯……
最后,可怜的屋主只能轻叹一句:
“我该拿你怎么办,陆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