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看着主角攻竟然以这个奇怪的名头自得,甚至还一副隐隐骄傲的模样,就羞耻地没眼看,想将脑门全部埋进膝盖里。
社死别带我啊,我辛辛苦苦树立的狂拽酷霸炫屌炸天的神秘玩家人设啊。
——不知道自己unknown人设已经策马奔腾的陆泽如是想。
不过墨虽然嘴硬,最后却还是被白泽瑞他们击退。只是在临走之前,墨的目光紧盯着陆泽等人,声音磁性低沉,阴翳地甩下一句:
“你们给我等着。”
陆泽听见这句话,默默用双臂蒙上了头。
如果是什么炮灰配角说这句话,他肯定不以为意,如果是什么反派,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可对面可是主角攻啊。
这无异于男频爽文主角甩下了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怕不是到时只有挨打的份。
只是比起未来隐患,他更关心此刻的危机。
白泽瑞击退墨后,精神受到损耗,身体也产生一定虚弱,额上攀起细密的疼痛薄汗;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身躯如挺拔翠竹,缓缓行来,冷月般的眼眸扫来,淡淡道:
“现在可以问你一些事情了吧,祁鹿。”
陆泽身体一僵。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队、队长……”陆泽缩着身体,做出一副无害的可怜模样,眼瞳怯生生地抬起,又蔫哒哒地落下,像朵含着苞,欲开不开的粉红海棠。
可白泽瑞仅是稍动眼睫,语气冰冷得可怕道:
“你的确隐藏了实力吧。”
陆泽身体一颤。
果然瞒不住白泽瑞。
他刚刚不会是隐匿在哪个角落默默看戏,等自己面临危险,千钧一发之际才出手救自己的吧?
不过……
“是,我的确隐藏了实力。不过在塔世界中隐藏实力,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陆泽收敛了一下面上惊慌失措的委屈表情,稍稍沉静了些,努力垂下眼睫,嗫嚅着唇瓣;但他的眼眶还是湿红的,如同强行被人扒开双壳的蚌,吐露着朦胧的湿软。
又像一头强行装出沉稳的幼鹿。
“为什么。”白泽瑞的问句还是简单。
他俯身逼近了陆泽,比常人略低的吐息喷洒,如毒蛇蔓延,手中掣着的白刃亮着冷意的寒芒,威慑力极强。
陆泽像是被吓到了,身形一颤,又仓惶地压住抖动的唇瓣,强行让自己做出冷静模样道:
“我不可能随便对陌生人放心的,”他的嗓音虚软得不行,像是已经慌忙得不行,却还要做出沉稳姿态,
“有自保能力,呜,当然会好一些。”
他说着,眼眶终于忍不住滚满泪水,滑过脸颊,晕出道道淡色泪痕;白厉厉的白刃晃在眼前,明摆着是威胁穷凶极恶的犯人。
但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做错,满腹委屈便难以发泄,只能低低哭了起来。
“从一开始你就隐瞒?”白泽瑞的声音越发低沉。
陆泽瘪着唇,说不出话,只得诺诺点头。
“你和unknown是什么关系?他现在又在哪?这段时间你又去了哪里?”
白泽瑞的问题咄咄逼人,完全不给人任何喘息机会。
但陆泽早已想好一切,所以只需要发挥十成十的演技,朦胧着眼底的雾气,红着眼眶,“磕磕绊绊”地回答道:
“unknown……我、我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但他愿意帮助我调查我背后的图案。
“至于他去哪里了,我的确不知道……先前他突然联系我,说他调查到关于我背后图案的线索,让我过去详谈。但我过去没多久,他又像是有什么急事,匆匆离开了。
“不过他走之前,告诉了我关于图案的线索。在他离开后,我尝试过联系他,但没有一次成功,于是我就按照他给我的线索,独自一人尝试调查……”
陆泽语速很慢,且字音咬得模糊,其间还夹杂着不少哽咽。
这条时间线中,“祁鹿”离开和“unknown”去副本内救白泽瑞的时间是吻合的。
除非有人联想到他们是同一人,不然不可能察觉到破绽。
白泽瑞听罢,沉默了很久。
陆泽猜测他应该是在梳理着什么,于是安静在缩在旁边默不作声。
“你背后的图案是什么?”许久,他才缓缓说道。
陆泽也觉得他是真的不留情面,不论情况如何,都要把自己的利益压榨至最后一滴。
“一个隐藏高级副本,终焉之殿,”陆泽半阖着眸,眼睫轻颤,似乎陷入了某段痛苦深沉的记忆,唇色发白,继续道,
“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进去,是真的。”
白泽瑞敛着眸光,似乎永远都是那副运筹帷幄的沉静模样;接着,他又问了陆泽几个问题,见他一一答上来后,又闭了唇。
他看见那人缩成一团,像是畏寒的松鼠,辛辛苦苦裹着几颗松子,便怕被别人抢去,颤颤巍巍地缩在树洞里过冬。
他似乎没错。
被心机叵测,满怀恶意的人救起。并且在救起的第一天,就被冷漠地警告说,自己只不过将他当做死物般的装备。
告诉他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命运,只能是自己的物品。
警告、漠然、威胁……
那人也从来不敢提需求,即便再娇软柔弱的性子,也只能委屈地缩成一团,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仅是隐藏自己的实力,隐藏保有部分自保能力,已经算是单纯善良得愚蠢了。
只是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本来就是没有同情心的人。
说将他当做物品,也只是将他当做物品。
一路都是这种心态,不是吗。
白泽瑞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心里蓦地心烦意乱;原本上挑的眉头也微微下压,眉宇间晕躁着烦躁不明的情绪。
但他不清楚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于是竟直接转身,想要离去。
陆泽看见这一幕,眉心猛跳,愣在原地。
不是,他甚至想好白泽瑞继续逼迫的情况下,他又要做出什么反应,结果白泽瑞就直接离开了?
怎么回事?
于是他茫然地眨眨眼,赶忙起身,连残在眼角的泪都来不及拭干,就和只莽撞的兔子般匆匆追上去,声若蚊蝇道:
“你……”
“跟着我做什么?”白泽瑞更加反常,连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精致面容上,细眉都微折一些。
陆泽一哽。
他这说的又是什么话。
明明想把自己捆在身边的不是他吗?
白泽瑞看着他还是那副懵懂的表情,仿佛永远不谙世事,澄澈的眼底再也没有其他。心头不知为何隐隐发闷:
“你失踪了这么久,就没想着趁这个机会逃吗?”
明明可以离开,为什么还要跳入火坑,愚蠢地继续被人当物件利用。
陆泽沉默了,然后在心头默默道:
“系统,白泽瑞是不是傻了?”
系统也很费解。
只有一旁的帕德琳娜抱着胸若有所思,酒红色的碎发散落遮住视线时,她还忙不迭地抬手捋好,生怕错过什么精彩一幕般。
于是陆泽闷声道:
“你以为我没想着逃吗?”
他是自愿被主角攻那个家伙逮住的?还是明晃晃地要求白泽瑞来救他的?
虽然为了完成任务,他的确要想办法与白泽瑞发生千丝万缕的关系。但现在以“祁鹿”的角度出发,虽然没有说多么努力逃离,但起码也没有眼巴巴地凑上去吧。
没想到这句话似乎更激怒白泽瑞了,他憋着气闷闷地说一句:
“我拦着你了吗?”
陆泽不明所以。
帕德琳娜瓜子都要嗑起来了。
也许是话语太过别扭,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话语噎在喉咙,转了又转,恢复到习惯的漠然:
“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压低冻结,仿佛这就能掩饰什么似的,
“我和你签了主奴契约,只要我想,就能确定你的位置。”
白泽瑞的言外之意很明白,因为签了主奴契约,对你的动向了如指掌。
——所以你无法逃跑。
本来是句带有威胁性和压迫感的话语,却因为某人的表现怎么看都觉着怪异。
陆泽抿唇,低眉不言,杵在原地。
白泽瑞趁此机会直接拽开步子,拉开距离走远。
只是帕德琳娜还跟在白泽瑞身边,继续若有所思看着她这位队长。
白泽瑞被她太过直白的目光盯得忍无可忍,直接道:
“你在研究什么?”
帕德琳娜下意识就要将话语脱口而出。但她蓦然想起自家队长这幅表现,比万年的铁树开花还要难得,自己必须“徐徐图之”,于是悠悠道:
“啧啧啧,你从来没有对别人那么温柔过呢。”
但说完她又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明明自己想说出舒缓的话语,怎么出口又习惯性带上调侃意味。
“没有。”白泽瑞下意识否定。
“怎么没有了,”帕德琳娜一边啧啧,一边装作不忍直视,扭过头掩面道,
“换是别人,队长你只要将他当道具,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一回人啊。”
说着,帕德琳娜都想仰天流泪。
是她闲的没事想插手队长的感情吗?
不,她不想。
她不过是想着,队长如果可以把一点点心思放到祁鹿身上,他或许就不会那么执着地去寻找那个家伙。
那她的任务量说不定可以减轻许多。
这笔买卖不亏。
想到这,她眼瞳的光芒更亮了些。
“我看呐,队长你可能是喜欢上他了!”帕德琳娜睁着眼睛十分义正辞严,差点要做出发誓状。
鬼知道她再次之前,就算看见队长和几个人衣衫不整地滚在床上,她都会坚定地相信队长不过是在做什么实验。
——白泽瑞是情感的反义词。
或者说他并不是没有情感,相反,他的情感是太过浓烈炙热,燃烧在一处地方后,便再也无法转移。
所以,他的情感除去那块“禁地”,其他地方都是死寂。
“没有,不可能。”白泽瑞否认得很快。
没想到帕德琳娜轻咳几声道:
“队长,你这个这么讲究高效率的人居然将同个意思的词重复两遍。而且,双重否定等于肯定嘛……”
白泽瑞忽然沉默,最后道一句:
“你很闲?”
帕德琳娜一下机警起来,嘴角挂起比死人还僵硬的笑:
“怎么会呢?忙得很。我先走了,队长你先忙吧。”
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白泽瑞没有管她,只是继续往前走。
他的身躯很直,似乎没有将任何事放在心上。
——如果忽略他微垂睫毛下隐藏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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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的句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出自:《斗破苍穹》小说。源自清吴敬梓《儒林外史》第四十六回,比喻世事变化,盛衰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