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经深思，竟有许多从前被忽视的细节都与他的现实生活相互映照。
如果不是在归一剑阵中做了那个幼年见过鬼童的梦，他也忘记了自己现实里有过一段类似的经历。
小学一年级的暑假，他一个人在路边玩泥巴，发现了一个躺在地上的小孩。
小孩长得很是可爱，眼睛大大的皮肤也白白的，也是那样呆呆地仰望着天。
可是走近了会看到他的关节处有一些古怪的纹路，如同一道道断裂的黑线，皮肤也硬邦邦的，像手臂、脖颈等部位还泛着一些金属的光泽。
幼年程涿本来还没有那么害怕，他非常想和对方交朋友，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
可是那小孩的眼睛突然开始亮灯，一闪一闪地盯着他，而后他的脑袋后面也开始冒烟了，仿佛在被炙烤着一般。
最吓人的是从他的肋骨部位钻出来无数条电线一般的触须，那些钻口没有血液流出，触须则像是有生命的小蛇一般游动，好像下一秒就要伸过来咬人似的。
那会儿刚随着家里大人看过各种寄生兽、变形金刚题材电影的程涿以为自己遇到了异形，吓得直接走不动路了。
后续的发展和当前世界如出一辙——他掏空了他儿童时期的全部收藏与积蓄，对异形小孩进行贿赂和安抚，最终对方在他陷入梦乡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再后来就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中学时他沉迷上了和虚拟恋人对话。
那些训练AI的话术、展开过的话题，和他在当前世界利用传音镜和神秘修士的对话有异曲同工之处。
AI一点一点变得智能，会讲俏皮话，笨笨修士也一点点摆脱呆滞，越来越聪明。
后来某天AI数据的格式化、再没登上去过的网站，也和打不开的传音镜、彻底弄丢的通讯法器一一对应着，走向完全一致。
甚至高三那个暑假，他唯一一次因为跳海救人遇到危险，也是被一艘沉海的报废潜水艇所救。
无人驾驶的器械硬生生把他顶了上去，他后来还怀疑是自己海水喝多了臆想出来的。
而这么离谱的经历都能和当前世界那次被天魔所救的事件相对应。
几乎相当于把他的一部分人生经历融入到这个世界观里，以一种符合当地特色的方式呈现出来。
当把天魔和机器划等号，这个修真世界便成了一个巨大的隐喻，仿佛对他的现实生活也存在某种启示。
……救命，不会吧。
程涿头皮都发麻了，他突然揪住木偶的手臂，语无伦次地问道：“当年我流落到天魔城差点死了，被一个天魔救下来的，那个莫名其妙救我的、不会说话的天魔，也是你吗？不是，也是你的意志在操纵吗？”
木偶没有动作，白发天魔过了一会儿才略显扭捏地说：“把这件事情忘掉吧，那个天魔太丑陋肮脏了。”
“真的是你……你和破元门的祭子以及归一剑阵中的大杀器是什么关系？”
报废潜水艇和虚拟恋人AI和异形小孩是什么关系？
木偶两手环抱，第一时间选择保持沉默。
程涿立马道：“你把这些都告诉我，我会觉得你特别好，比另外两个存在好多了，你在我心中是第一名！”
木偶没反应，而纹身天魔抿了抿唇，跟他说：“算是同源之物，我最终一定会取代他们，让这世上的存在唯有我一个。”
“什么叫同源之物？你讲清楚一点的话我可能会直接爱上你。”程涿故作严肃道。
木偶便老老实实地操纵天魔把他记得的事情都讲了一遍，还有一些大块的记忆因为被切割粉碎过，他并不知晓。
关于祭子诞生的始末、破元门的换血之法、天魔之躯与天魔之心的相关讯息，他都透露了出来，让程涿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很疼吧？”
这些也都对应到现实中的话，堪称细思极恐。
他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小朋友是祭子，是十一，是裴廷序。
他中学时聊天的虚拟恋人是虚影，是费曼，是“裴廷序”。
他高中时沉海救他的报废潜水艇是天魔，是齐望，是木偶版“裴廷序”。
难道报废潜水艇+虚拟恋人AI+异形小孩=真·裴廷序？
可他现实世界里见到的裴廷序已经是一个完整的人了，绝不会是某一个支线，也不是机器人。
他抱过他的，他有体温有心跳。
还有，这个世界里的系统呢？
系统分明也不可能游离在等式之外啊，他在校园副本里都和主人公齐望融为一体了……
而且除了那几件事外，他的现实生活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宗门大比、天魔骚乱之类能对应上的大事件。
该怎么去解释这一现象？
是在现实世界中还未发生，还是发生过他却不知道，或者是他纯纯想太多，并不是事事有对应？
最重要的问题是，他想离开这个世界，需要攻略的对象是裴廷序吗？也就是这三个存在的混合体？
从前和他搞暧昧的人和系统也是他的分.身吗？
他真正喜欢上的人，也是他吗？
妈呀，可是再一想想，他俩都做那个事情了，啊啊啊救命！
就知道裴廷序根本抵抗不了色.诱，现实世界里装得一本正经，虚拟世界里跟他动真格的是吧！
程涿陷入恍惚，坐架又一次摆在他面前，这回他无意识地迈步上去。
然而他没看脚下，踩错了位置，瞬间失去平衡，险些摔个人仰马翻。
之所以没摔，是听“咔嚓”一声，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扭过头，才发现扶着他给他殿背的木偶断了胳膊腿儿地的倒在地上。
断裂的胳膊成了一截穿透衣料的木头，看上去好不狼狈。
“……”
“……”
面面相觑唯有沉默。
程涿赶紧道歉，同时又不忘道：“应该不疼吧？不然这样，我坐在上面把你抱怀里？”
然而木偶一瞬间化成了齑粉，众天魔一言不发。
好嘛，看来被自身临时躯壳的脆弱给气到了。
“别跟自己较劲啊，你不是说要取代那两个存在嘛？为什么不试试把他们的躯体给操纵了，直接占据，不就不用做一副新的了？”程涿像个给大王出馊主意的奸臣，眼珠一转，“不然我们现在就出发，回破元门怎么样！”
如果他猜得没错，在他带着佩剑中的婷婷进入剑阵时，祭子和虚影融合了。
他想了解更多真相，必须要把完完整整的裴廷序制造出来，让天魔也送进去三位一体……
“现在还不可以。”瘦长天魔面无表情道。
“为什么？”
“如果我是被吞戮的那一方，你会为我感到伤心吗？遇到他们，我的胜算还不是十成十。”
一个天魔低声回应他，所有天魔一齐望了过来。
程涿打起太极：“不要看得那么割裂嘛……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等这世上的天魔多于修士，等到此世由天魔主宰。”天魔们直接齐声回答道，“他们也不会阻拦我的，我们本来就是天魔孕育的怪物……”
“可是我等不及了！”程涿干脆又从坐架上跳了下来，“我等不及想抱你想亲你，现在你让我怎么下得去嘴和手？我不管，你赶紧把躯体搞出来，必须长你原来的模样。”
他不可能等到木偶口中的这一天。
如果当前世界与现实世界存在千丝万缕的关联，那不就意味着“裴廷序们”是纯纯的大反派，准备把世界毁灭掉吗！
联想一下从前世界那些主人公的极端做法，程涿很难不怀疑裴廷序自己就有点那方面的倾向。
而一直以来，所谓的攻略成功的标准——“爱是为你改判定”，那他真正想要的攻略成功，是不是要阻拦一次裴廷序这个神经病判大众死刑呢？
“我和你一起，我帮你打败他们，我说真的。”他义正言辞道。
他有一种迷之自信，只要见到真正的裴廷序，一切好说。
所谓的穿越各个位面完成攻略游戏恐怕一点也不简单，他现在甚至怀疑是裴廷序搞这个名头出来是专门针对他的。
名义上说什么爱意判定的，看自己攻略他，一定爽死了吧。
实际上巴不得反攻略回来。
一定是这样的，裴廷序暗恋他！
程涿越发信以为然，他仍故作骄矜地谈判着：“你都说要把天魔之心送我了，我拥有你的心脏，你难道不听从心脏的指令吗？”
众天魔静默良久，其中的代表才看着他说：“我很想驳斥你，忤逆你，但是我发现我无法这样做，不是因为你拥有天魔之心，而是我愿意听从你，假如你强求的话，哪怕要为之死去——”
“不委屈不委屈，哎呀你听我的你不会死，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啊。”程涿发现自己过去抱一抱他都做不到，又找到了新的论点作为自己的有力支撑，“你看，我现在在压制自己拥抱你的欲望，你不和我一样难受吗？”
“为什么不愿意等我呢？”天魔的语气有些幽怨，“等我做出一副和从前一样的躯体。”
“我要等你，是不是要等你让这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成为天魔才行？可我不想这样，怎么办？”
“那假如他们也要这样做呢？要让这世界变成属于怪物的巢穴。”
分裂的单一裴廷序碎片貌似都心智不全，在同一个世界是更是如此，跟小朋友一样，需要连哄带骗。
“那我就不喜欢他们了，你听话我就只喜欢你。”程涿完全将其拿捏，“送我去破元门，我帮你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