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愔二人走后,屋里一下子空了起来,傅旻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身侧花窗没合拢,远远的还能听见沈逸跟傅愔交谈的声音——
“入赘这事儿我倒无所谓,就是怕我爹打断我的腿,我腿折了你还会要我吗?”
“不会。”傅愔口气非常之不好。
傅旻知道妹妹气儿不顺,一来是太突然了,二来肯定是考虑到了年迈的祖母。
这事儿确实也让自己心焦,如何应对还得好好琢磨,若真不行,就按妹妹说的做,让沈逸入赘傅家,也算是香火不断了。
愔儿这孩子,真是像邻居大娘说的一样,生得小巧玲珑是因为心眼子太多缒住了个子。
太聪明了。
可是......沈逸说得也有道理,他从现代而来对入赘并不抗拒,但他那老爹与祖母一样都被封建礼教熏染大半辈子的,若真要入赘丢了人,打断腿也真是有可能。
毕竟要真论起来,沈家的门第可比自家高多了。
这可怎么办呢?
傅旻拈了片茶叶细细地嚼,也不过盏茶的功夫就想明白了——到时候过愔儿一个孩子姓傅不就得了。
至于自己这头,就先别说是分桃断袖,只说......不能人道吧。
虽稍有些难堪,但一辈子几十年,睁眼闭眼就过去了,这点小流言算什么。
“好,就这么决定了,”傅旻一拍大腿起身,起身准备去自在书局二楼逛逛。
本领恐慌,进修一波。
等到了书局,傅愔已经带着沈逸走了,傅旻自个儿轻车熟路上了二楼。
他看书时喜静,傅愔就在二楼给他备了个小小的雅间,书局的伙计手里活也利索,备好热帕子、熏香和茶水就退了下去,只待傅旻选好书、进雅间,便可以直接净手阅读。
这些习惯说好听了叫讲究,说不好听了就是臭毛病,他在现代的时候是没有的,读书的时候熬大夜肝期末周或者上班时熬夜写材料都得靠吃喝支撑才行,再不济也得来杯美式。
可后来,穿过来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没有现代的记忆,自打开蒙就是祖父亲自教习,祖父是传统读书人里面都算得上严谨重礼的那一拨,认为书籍、纸张、文字皆是圣人留下的宝贵财富,后代人必须珍而重之才行。
于是也与他养成了许多习惯,诸如焚香净手再读书,带字的纸张不能沾染脏污等等......
本来该习惯成自然,但是他今天的进修的方向和进修的教材明显与往常大不相同,焚香净手一道流程下来,好像有点怪?
这种感觉大概就类似于,沐浴净口在黄花梨桌前盘腿坐好之后,仪态虔诚地打开深藏在“学习资料”文件夹里的毛片?
实在太怪了,说不出来有多怪。
于是,傅旻熄了檀香,换上了瑞脑——提神醒脑之用,他要大学一场!
走到兔儿神这边选书的时候,他秉承的还是现代高中时期同学教他的挑书办法,被翻得很旧的书往往都比较好看,一本书里翻得越旧的部分越好看。
同学当时拿了一本《挪威的森林》举例,确实如他所说,被翻得像煎饼一样的部分最好看,尺度最大。
但是放眼一排书柜,比他视线低两排的书格,里面每一本书,都被翻得像烂煎饼一样。
都这么好看吗?经典扎堆?好文推荐?
傅旻挑眉,随手抽了一本。
“啧啧啧......”傅旻渐渐入了迷,手上正看的这个故事可谓是文以曲为美的代表,寥寥几千字描绘出一篇跌宕起伏的龙阳大作,结构紧凑,词句大胆,最后主题还升华了——文韵还完情债登仙,待天章寿终时由其接引而去。
真不错,从布衣人生一下子跨到了史诗奇幻——
格局打开。
“我乃顶天立地奇男子,岂做那挖粪窟的屎虫!(1) ”傅旻又回味了这个金句,一下子笑出了声。
绝了,古代的真香也是虽迟但到吗?
这两句属于是性向觉醒之前的自己的嘴替了。
不知不觉看了半本有余,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傅旻将此神书收进了雅间的抽屉里准备走了。门合上进了大厅,他准备选一本送给明月奴。
明月奴是艺术生,对于文学作品应该会有比他更强烈的亲近之感。而且,宫墙四围,他像是一只飞不出去的鸟,虽自己早晚是要拉他到没有遮掩的广阔天地中的,但现在还做不到,总要给他寻些乐子。
送人又与自读不一样了,总不能挑一沓子“煎饼”,傅旻这次避开了大热书籍那一格,开始往上、往下搜索。
就靠近自己刚拿那本的下一排里,有本比一般书籍厚许多的书吸引了他傅旻的视线,书名叫做一个《言君欲言》,翻开是各样笔迹的留言,有长有短,各自署名,热热闹闹,瞧着有点像前世的贴吧。
傅旻一下子来了兴趣,多翻了几页发现内容也与贴吧颇有些相似,根据他浅薄的经验来看,那些长回复应该是“同人文”。
只是同人文往往只针对固定的磕学家,傅旻料想自己定然是无法嗑到的,正待放回去,一则似曾相识的故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段名唤《宫墙宵会》,说的是傀儡小皇帝与年轻丞相之间的故事,他二人白日书房相对,瞧着恪守君臣之礼,实则眼波送往不断,一旦入了夜,丞相宿处绿纱帐里便多了一个人影,却正是那脱了龙袍、肤白貌美的小皇帝,二人于帐中不眠不休地行那周公礼,一人是龙精虎猛,另一人花样繁多......
“若无丞相当日相助,朕这龙位恐早也让与了歹人,小皇帝眼尾通红,当下正勾着丞相的脖子上下腾挪......”
傅旻读着,脑袋顶上升起了一圈斗大的问号。
“陛下言说这话岂非伤了我二人情分,犹记得当日殿试,臣一见天颜便深深坠了情窟,只消得陛下一言,臣便豁出性命都无妨,又况乎助陛下守着这万里江山?”
傅旻:我不是,我没有。
虽然皇帝丞相并没有写名字,但是字里行间就差把自己和小皇帝的黄册玉牒贴上去了。
傅旻十分的无语。
更无语的是,他又草草翻了几页,二人已经快进公然出柜,拟立皇夫了。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原本还觉得本朝民风开放是好事,如今看来是太过于开放了。
看着下面一群人打卡一样的催更,他的拳头握了半天,默念了上百次“堵不如疏”,还是把这本《谣言大全》原封不动放了回去,准备改天跟傅愔聊一聊,拜托她对自己书局产出的小说内容把把关。
深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他目光刻意绕开同人本子,继续在书架上寻书。
傅愔这书局有个好处,给书明码标价、还会定期打折推销,方便她管理,省得伙计费诸多口舌,还能精准定位客群。于是傅旻本着“钱多买的盐咸”的理念,挑了一本装订精美、价格骇人的金线密封书。
作者有话要说:(1)选自《弁而钗》之《情烈记》。感谢在2023-05-17 23:52:41~2023-05-18 23:46: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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