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次躺回床上,祁暮的床上,谢宏业也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才会三番两次因为祁暮破例。
同样她也没想明白,祁暮是怎么喜欢上她的,而他又到底喜欢她什么,是喜欢她的冰山脸吗,还是喜欢她的小谢眼刀?
这不合常理啊...
更别说,她和祁暮成天风里来雨里去,不是在折腾洗衣机,就是在拆卸油烟机,这脏乱的日常,跟她看过的恋爱宝典和高分影视剧明明就不一样,他们之间怎么看都跟唯美二字毫无关系,他到底是在哪里受到了刺激,才会喜欢上她?
她想不明白...
作为天界唯一一个由凡人飞升上来的维修师傅,她能轻松玩转市面上所有合法不合法的设施设备,不管多新奇精妙的器件,经她手一趟,转头就熟得像是她造出来的一样,要是给她图纸,鼓捣一艘航空飞船出来也不是什么问题。
可她就是搞不明白爱情这玩意儿,祁暮这道还属于超纲题,就是再给她一百年她也不一定能解得出来。
谢宏业思来想去,最后勉强得出了结论,她认为祁暮对她的喜欢属于雏鸟情结,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变成了无人知晓的扳手,他唯一能依赖的只有谢宏业,朝夕相处一段日子后,他误把依赖当成了喜欢,所以在谢宏业想要跟他分开的时候,他才会这样难以接受。
没错,一定是这样,不然他图啥呢,他只是一个会怕黑,没有安全感的小可怜罢了。
反正他们已经说好了,她现在不走,多留一晚,是给祁暮多点时间缓冲一下,但她到了白天一定会离开,等他慢慢回到以前的生活,他自然就能恢复正常,年轻人情绪变化快,说不定一晚过后他就能冷静下来了。
谢宏业就这样成功将自己说服,也总算能够放松去睡了。
但由于先前睡得多,夜宵吃的晚,有些积食不舒服,谢宏业这一觉就没有睡很久,到了早上起床时,不过才七点多些。
谢宏业换上她那身洗净烘干,还带着柔顺剂香气的工作服,收拾了一下床铺,拉开隔光窗帘,只留一层白纱,让一段时日没有见过光的房间撒上漫天金沙。
拉开房门,客厅静悄悄的,只偶尔有几声空调工作的响声,祁暮还在睡。
谢宏业放轻脚步走上前,站在沙发前端着下巴观察着,但她有点无法判断这一大团东西,哪边是头哪边是脚,也不知道他那么大的个子是怎么把自己团成这样的,要不是还有浅浅的呼吸声,和小小的起伏,她大概会以为这团东西是某个价格不菲的艺术装置。
谢宏业思考了一下,靠近,俯身,轻轻提起毯子的一个小角,顺利找到一颗炸毛的脑袋,她倒也没打算喊醒祁暮,她只是很好奇,他把自己整个人包括脑袋都包进毯子里,还可以顺畅呼吸吗?
事实告诉她,能呼吸,但不多。
毯子里的艺术装置,冒然被人打开了他的茧,热气散开,他感觉到了新鲜空气带来的凉意,于是缩了缩脖子,更紧地抱住了自己,尽管他的脖颈间已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白皙的双颊憋成了深粉色,嘴巴也张开了一条缝代替鼻子呼吸。
谢宏业松开了手,小角落下,重新给他把茧封了起来,她抿唇偷笑,傻孩子是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哪怕在他自己的家里,他也会觉得害怕,要把自己裹起来,他怀里还抱着一只丑玩偶,那玩偶仅有他半个手掌那么大。
怪可怜的,丑玩偶,嗯,还有他。
谢宏业突然想起了还在她家里床边上的小未眠,那是祁暮的小乖乖,他每天都要跟小未眠亲亲抱抱道晚安,才能好好入睡,而昨晚,她也有收到他期盼的眼神,她明明知道他想得到什么,可她却假装没看到,只道了声淡淡的“晚安”,而后就合上了卧室门,他没能完成他惯例的晚安流程。
谢宏业看了眼时间,还很早,没到上班高峰期,她要是打车来回,都不用一个小时。
他睡得晚,谢宏业因为喝多了黑鱼汤,在三点多起来释放内存的时候,没在沙发上看到人,但是他的书房亮着灯,凑近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细碎的说话声音,似乎在忙他的工作。
不管最后几点才睡,算算都没多久,等她把他的小未眠拿过来,那时他应该还在睡。
除了小未眠,还有小未眠的枕头、他的手机、之前在福利院写的感谢信,和扳手祁暮泡澡用的香氛等等,所有相关他的东西,都得拿过来,零零碎碎,倒还不少。
想到这些东西,那段日子的点点滴滴不断浮上她的心头,她莫名有些感叹,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大概会是她漫长的岁月长河里,很特别的存在吧。
只可惜,这一切都会在人类祁暮短暂的几十年寿命终结后,彻底消失。
这不是谢宏业第一次经历了,就像她飞升前,也曾有过至亲和挚友,可他们都离开了她,有了新的开始,徒留她一个人守着那些回忆,而回忆越美好,孤独就更显煎熬,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谢宏业将涣散的视线凝聚起来,落在被毯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蚕茧身上,嘴唇紧抿,及时抽身就好,等她把他的东西都给他,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至于这两天的照顾,下次再找机会还给他吧。
不知道是不是蚕茧宝宝被谢宏业低沉的磁场波及到了,他感觉到了谢宏业想要离开他世界的郁结心情,就在她提腿迈出第一步后,大蚕茧里有了动静,他发出一声细小的嘟囔:“别走,谢宏业,别走...”
可祁暮的呼喊终究没能让谢宏业留下,只是让她多停留了那么短短几秒钟,谢宏业回过头,深深,深深地看向大蚕茧,幽幽呼了口气,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谢宏业打了车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把擦破了两个洞的工作服换下,整理好祁暮的东西,就要出门,结果又收到了信息,某位客户家中有了突发事情,由于情况紧急经不起耽误,谢宏业只好把祁暮的事搁置一旁,拿上家里备用的维修工具,开走了自家老父亲的车。
等谢宏业这一通忙好,时间已到中午。
谢宏业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坐回车上,她没吃早饭,全靠那顿夜宵,挺到了现在。放手刹启动车辆的时候,她看到了放在副驾驶的纸袋,纸袋是都是祁暮的东西,谢宏业没多做考虑,就决定去往祁暮家,等她送完东西,就可以专心去吃午饭了。
半小时后,谢宏业到达目的地,祁暮家大门的密码她是知道的,但她还是选择摁响了门铃,等待对方来开门。
可她等了又等,门铃摁了三回,也没见祁暮来开门。
谢宏业不由纳闷,他是出去了吗?
他不在家,那东西该怎么给他,还要晚点再跑一趟吗,可要是晚点他还没回家呢,岂不是又要白跑一趟?
谢宏业停在原地纠结了一下,她还试着把纸袋挂在了门把上,但是里面有祁暮的身份证,还是得面对面交接比较稳妥。
还是晚点再过来看看吧。
谢宏业转身又要走,就在她摁下电梯下行键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有人惊喜地喊道:“小谢师傅!!”
谢宏业闻声回头:“祁暮?”
祁暮飞扑上来,拽住谢宏业的胳膊就是一顿疯狂地摇摆:“呜呜呜,我就说吧,小谢师傅,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太开心了,我太开心了!!”
“停停停!”为了不让自己的胳膊脱臼,或者一条长一条短,谢宏业连忙喊停,“放手,祁暮!”
“不放不放不放,我要是放手了,你就会跑的,我眼睛可没坏,我看到你长腿了,还很长,跑得肯定特别快!!”
谢宏业:“......”我不仅跑得快,踹人也很疼。
“嘿嘿,谢宏业,小谢师傅,小谢师傅,谢宏业~~”要不是担心谢宏业这个脑袋受过伤的病患会被刺激到,祁暮恨不得把她抱起来转上个五百圈,要知道当他醒来发现她不在的时候,他难过得差点把他家都给淹了,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哄好,没想到才没过多久,小谢师傅就回来了,他此刻的心情可比中五千万大奖还要激动。
谢宏业:“......”没想到她的名字会有一天成为克她自己的紧箍咒。
祁暮怕谢宏业又跑掉,不由分说就拽她进屋:“回家回家回家!”
谢宏业很是无奈,肩部挂件太黏人,力道又很大,甩是甩不掉了,只好一步一艰难地跟他回去。
直到两人进了屋,祁暮关上门,又把门反锁起来,他才稍稍呼了一口气,松开了她的胳膊。
谢宏业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半是无语半是好笑,但也没说什么,在摁响门铃前,她就预想到了这番场景。
祁暮一眨不眨盯着谢宏业看,好好一个浓眉大眼的小帅哥,愣是变成了只会龇牙笑的二傻子,一叠声地喊道:“谢宏业,小谢师傅,小谢师傅,嘿嘿,谢宏业...”
“行了,别喊了,我头都疼了。”谢宏业把纸袋推到祁暮怀里,“把你的东西拿去。”
听到谢宏业说头疼,祁暮心脏一个猛跳,松开了牵着谢宏业的手,改为捧住她的脸,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会头疼呢,怎么个疼法,很疼那我们去看医生,现在就走!”他看都不看纸袋里的东西,随手放到了玄关柜子上,还能有什么比谢宏业更重要的呢。
谢宏业扣住祁暮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她的额角挂上了三道加粗的黑线:“不用看医生,我是被你闹的头疼,你安分点我就不疼了。”
祁暮憨笑一声:“这样吗,好吧,那我乖一点,不闹你了。”
谢宏业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道:“既然东西给你带过来了,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别走啊,小谢师傅,再坐会儿嘛。”祁暮又一把拉住谢宏业的手,紧紧握住,“我刚才有听到你的肚子在叫哦,正好中午了,我们一起吃个中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呀,要是我不会做,那就点外卖!!”
“不了,你不是要出门吗,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谢宏业抽了一下手,但没抽出来,对方反而握得更紧了。
“啊?可是我没有要出门啊?”祁暮当即否认道。
“那你这是?”谢宏业目光平静地瞥了他一眼,他虽然在家,但是衣着整齐,他还抓了头发做了造型,手上戴着饰品,甚至脚上穿的也不是拖鞋,而是一双谢宏业都能认出牌子的运动休闲鞋,打扮得很时尚,这模样一看就是准备要出门的。
“啊?”祁暮歪了下脑袋。
谢宏业扬了扬下巴,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你习惯一个人在家也打扮得这么帅吗?”
祁暮的眼睛瞬间变亮:“你,在夸我帅?!!”
谢宏业:“你不知道你自己长什么样吗?”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我很帅!”祁暮极度做作地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然后靠着墙手插兜摆了个造型,朝谢宏业投去了秋波,“但是听到你说我帅,感觉我的帅又上了一个等级!!”
谢宏业:“......”
“哈哈,好啦,其实,我刚在家录视频呢,别忘了我可是全网粉丝五千万的超级一哥,我当然要以最好的形象出现在镜头里啊!”
“哦,”谢宏业点了点头,了然道,“也对,你有很严重的偶像包袱。”
祁暮眯眼笑道:“才不是单纯的偶像包袱呢,我就是偶像本像好不好,我可是靠脸吃饭的呢!!”
谢宏业唇角微弯:“说的也是。”
见谢宏业一直站在玄关不进来,大有稍不注意就逃之夭夭的打算,祁暮只好又去拽她:“进来啊,都说了我不出去,你进来嘛,我给你做午饭吃呀!”
“等等。”谢宏业纹丝不动站着,动了动手腕,她腕上是祁暮紧紧扣住她的手。
“又干嘛啦!”祁暮嘴巴一扁,盘算着干脆把她扛起来好了,再磨叽下去,也不用吃午饭了,可以直接吃晚饭了。
谢宏业黑漆漆的双眸与他对上,眉心却撇出了一个川字,说:“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祁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红吗?那一定是因为看见你回来太开心了吧!!”
谢宏业:“......”
傻孩子嘴里就没个正经的,没办法,谢宏业只好自己动手了,她说:“你站好别动。”
祁暮眨了眨眼睛,乖乖站定:“嗯嗯嗯!”
谢宏业伸手,将自己的手背贴上了祁暮的额头,果然如她所想,她冷声道:“你不知道你在发烧吗?”
作者有话要说:祁暮:我超帅!!
谢宏业:嗯,有点姿色的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