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谢宏业带着一身冷冽之气冲到卫生间门口,可却不见优雅女士的身影,噢,不是说人家凭空消失了,而是她看到的是一只可怜兮兮的落汤鸡。
不对,不是一只,是两只。
祁姐站在门边上,另一个坐在地上,两个人浑身湿漉漉的,整个卫生间还有门口甚至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水,罪恶之源也就是那个坏了的水龙头,它变身成了喷泉,喷得正欢快。
谢宏业总是平静沉稳的面容上,出现了一种名为“无语”的表情,她默默地放下了紧握着的扳手。
“祁暮!!你个混蛋!!”祁姐扬声呵斥道,“我说多少遍不要你动!!你偏不听!!你睁大眼睛看看你做的好事!!!”
“总阀不是关了吗!怎么还有水啊!!”被祁姐称作“混蛋”的另一只落汤鸡手忙脚乱地捂住喷泉,可他的功夫都是白费,不受控制的水一样能从他的指缝下嚣张逃窜出来。
笨蛋,总阀关了,可没说水管里没水啊,再说,都是坏了的水龙头了,它当然也不会乖乖听你使唤了啊。
好在谢宏业当机立断扯了厚毛巾严严实实盖在水龙头上,引导残留的水花顺着毛巾进入了下水道,这才不至于造成水漫金山的后果。
等到战事暂时平息,祁姐拿着毛巾站在卫生间门口的过道上擦拭自己,而另一个,知道自己闯了祸,不好意思见人,他用一块大浴巾把自己包了个严严实实,腻歪在祁姐身边,撒娇道歉。
“麻麻麻麻麻麻,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嘛~~”
“你给我起开!!走远一点,现在我不想看见你!!”祁姐一脸嫌弃地推开他。
“麻麻你好狠的心,竟然要赶我出门,哼,阳阳不开心!!”闯祸精明明是个个高腿长的大小伙,可他一点也不觉得害臊,夹着嗓子拱在祁姐肩头,像只巨型毛毛虫。
祁姐又气又好笑,连连拍打他:“那你就去给我把地拖了,全是水,人家小谢都没法做事情。”
“实在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你坐会等一下,我让我儿子收拾一下。”祁姐对谢宏业道。
“没事。”谢宏业牵起嘴角,对她回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也拿了纸巾擦拭被水溅到的面庞。
“啊,什么小谢,哪来的小谢?”战事混乱,祁暮当时根本没注意到背后多了一个人,还以为是自家母亲大人伸出的援手。
巨型毛毛虫蠕动着揭开了盖在头上的浴巾,当看清来人面孔后,他刷得一下站得笔直。
“是你!”
“是你!”
谢宏业和祁暮默契十足地齐声道。
“怎么,你俩认识?”祁姐左看看谢宏业,右看看祁暮。
“不认识!”
“不认识!”
二人再次齐声回答。
“哦,是吗?”祁姐笑呵呵地,“没关系,那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这是小谢,家里东西坏了都是喊的小谢来帮忙修的。”
“你好。”祁暮扬起一个职业性假笑,心里却道,呵,祁暮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人的,莫名其妙用眼神刀我的不男不女的蛇精病维修师傅。
他轻飘飘地扫了对方一眼,腿是挺长,但是没我高。
“这是我儿子,祁暮,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把他吹来,尽给我闯祸。”祁姐把擦过水的毛巾塞到祁暮手里,推搡着他去收拾战场,“还不去把地拖了,杵着等我去吗。”
祁暮不情不愿地拿了拖把开始抹地,当他看到浴室镜里自己被水浇过耷拉下来的头发时,心里更是郁闷,这个造型他捏了好久的哇!
谢宏业也不浪费时间,趁祁暮拖地的时候,接过祁姐给她的新的水龙头,该拆的拆,能装的装。
过了会儿,祁暮告知地拖好了,谢宏业拿起水龙头和工具就去干活。
她来到卫生间,打开台盆下的橱柜门,只见连接在墙上的水管已经被卸下一根,螺口上还套着一个买水龙头时商家送的小工具。
怪不得切断总阀也能持续那么久的喷泉呢,这拆了一根冷水管,还有一根热水管是连着的。
“要给你打个灯吗?”祁暮早就搬出去自己住了,这里没有他的换洗衣服,他就套着湿透了的衣服,披着浴巾,凑在旁边看热闹,顺便监督这个有猫病的师傅好好工作。
“不用。”谢宏业头也没抬,回道。
拆装一个水龙头而已,卫生间的光线足够了。
“哦,”祁暮撇了撇嘴,小声嘀咕着,“不用拉到。”
他对着镜子自下而上将耷拉下来的小鸡毛捋了上去,这么一看,湿发造型也还不错,毕竟底子好,他这样得意着。
谢宏业跪坐在地,拿了扳手很轻松地拧了两下就把另一根水管拆下。
祁暮见状,惊奇道:“你怎么弄的!这么厉害的吗!旁边那个我拧了半天才拧开!还被它滋了一脸水!!”
“还是你比较厉害,可以大力出奇迹。”谢宏业把扳手放在旁边,她要拆水龙头底座了,“难道你不知道有种工具叫扳手吗?”
“我怎么知道要用扳手,看说明书人家写了用送的小工具就可以了。”祁暮下意识就要顶嘴。
“哦。”谢宏业“高冷”人设上线,不再搭理他,一门心思干活。
没两下,旧的水龙头就卸下了,谢宏业拿过组装好的新水龙头,对准台盆孔洞,将水管往里塞,接下来就只要把两根水管找准位置拧上出水口就好了。
换了干净衣物的祁姐走了过来,她一把拽住堵在卫生间门口的祁暮想要拖他走:“你别站在这儿多嘴,多耽误人家小谢做事,她很忙的。你可别小看人家是女孩子,小谢可厉害了,什么都会呢,比你强多了。”
祁暮做了个鬼脸,心头可不服气,然而下一秒...
什么!
女孩子!!
这个莫名其妙用眼神刀他的不男不女的大长腿蛇精病维修师傅是个女孩子???
祁暮瞪大了他的钛合金狗勾眼,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回头上上下下打量谢宏业。
谢宏业专注着手里的活计,弯腰拱在橱柜里,她丝毫没有察觉到短袖下摆脱离了裤腰的束缚,从而露出了一丝马甲线的痕迹。
“她她她她她...”祁暮涨红了脸,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眼前这个剪了利落短发,侧脸锐利,眼神满是杀气,手臂线条紧实,还有腹肌的维修师傅,竟然是个女孩子!!
祁暮一头撞上旁边的大白墙,哦,老天啊,他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他居然骂了一个女孩子一整天!!!
他有罪,他罪大恶极,他罪孽深重,他罪当万死啊!!!
“你又在干嘛?”祁姐看不明白了,好端端的,怎么傻儿子开始撞墙了。
“妈,你一边玩儿去,别吵我。”祁暮神色低迷地对祁姐道,“我想静静。”
“啪!”
“哎哟!你打我干嘛!!”
“老妈打儿子,天经地义。”祁姐白了祁暮一眼,也不管他发什么癫了,转身离开。
挨了一击打的祁暮,纠结了一下,他再次凑到谢宏业旁边,结结巴巴期期艾艾:“那个...那个...”
谢宏业回头瞥了他一眼,言下之意,有屁快放。
“我想说...呃...就是...”
谢宏业收回眼神,继续手里的活计,这是表示,不说就闪一边去。
突然,“咕噜噜噜”一声响,那是谢宏业肚子里的馋虫饿死鬼又在呐喊了。
离得近的祁暮自然也听到了,他说:“你饿了?你还没吃晚饭吗?”
谢宏业敷衍地回了个,“嗯。”
“为什么不吃晚饭,你也在减肥吗,可你已经很瘦了啊,不能再减了。人要好好地准时地吃一日三餐,身体才能健康。”
“......”
“噢噢噢,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你工作太忙了,顾不上吃饭是不是!”
“......”
祁暮自认为很善解人意地问她:“要不一会留下吃个饭再走吧,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我可是全网加起来有千万粉丝的超级博主,你想吃什么都可以,中餐西餐法餐,我全都...不会!!但是我可以给你点外卖!!”
“谢谢,不用。”谢宏业在心里又给祁暮加了一个标签,长得不错嘴皮子挺溜,但是没有品鉴审美还特别呱噪的半个伍佰。
祁暮目光掠过搁置一旁的扳手,他想要示个好,弥补一下他的过错,虽然谢宏业根本都不理睬他。他嬉皮笑脸地拿起扳手,说:“那我帮你拿东西,要什么就跟我说。”
他颠了颠手里的扳手,还是有点分量的,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
她一定生活很艰难,才会选择做男人才会做的工作。
她这么努力,这么上进,连饭都没吃就来帮妈妈修水龙头,而自己竟然还骂了人家一天,就因为那一个看起来不太友好的眼神。
说不定当时人家没有其他意思呢,杀气只不过是自己感觉错误。
嗯,一定是这样的!祁暮肯定道。
还差最后一个螺口就要完成工作的谢宏业,一个不察,工具就给人拿去了,隐隐就要黑脸,她朝祁暮伸手:“给我。”
“好的呢!”祁暮笑嘻嘻地将扳手递了过去。
哪想,就在扳手另一端触到谢宏业指尖的时候,一阵电流涌过,扳手另一头的祁暮一个激灵,扳手自他手中脱落。
分量一点不轻的15寸优质铬钒钢活动扳手,沐浴在两人浓烈的目光交战中,直直地砸在了祁暮穿着拖鞋的脚上。
“嗷!!!!!”
十分钟后,谢宏业拎着收拾好的工具箱,向祁姐道别:“祁姐,那我先走了,还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
“哎,哎,好,好,谢谢你了,麻烦你跑这一趟。”祁姐走上前,送谢宏业到门口,她说,“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儿子从小就调皮,今天耽误你时间了。上门维修费我微信转给你了,加了一点,是姐姐的心意,你一定要收,知道吗。”
“嗯,好,谢谢祁姐。”谢宏业退出大门,对祁姐摆摆手,“再见。”
“还有我呢!你的扳手得对我的脚负责啊!!”客厅沙发上,某个可怜巴巴抱着肿起来的脚的人大声呼喊道。
谢宏业当然没有应声,她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有得到友好拜拜和热情关怀的祁暮表示,伐开心。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又没法追上去拜拜,他都脚残了哇!
“行了你,别演戏了,脚不是没事吗。”关上门回来的祁姐道,“要不是你自己手欠,扳手能砸你脚上吗!男孩子一点痛都吃不得,怪不得找不到女朋友。”
“妈~~”
“我都被你吵得头疼了,赶紧走赶紧走。”
又被麻麻赶出家门了哦...
去哪儿都遭嫌弃的祁暮只好起身,他试探着将伤脚放在地上用了点力,还有点点疼,但是他咬住了牙关,没有吱声,他能吃痛,他还要找女朋友的。
嗯,祁暮加油,祁暮好棒,祁暮是最厉害的!
“那我走咯,真的走咯。”祁暮站在玄关,扬声道。
回答他的,是一片黑暗——麻麻毫不留情地熄灭了客厅灯。
好吧好吧好吧。
祁暮踩着伤脚,一步一拐地下了楼。
昏暗的路灯下,孤零零的只剩他一辆车车。
尽管他的车车是那样的帅气,那样的潇洒,可它还是孤孤单单没有人爱。
祁暮走近他的爱车,越靠近,越是清晰地闻到了一股奇奇怪怪的骚味。
什么味道?
祁暮围着他的机车走了一圈,鼻子不停地嗅,最后他发现,他的后车轮竟然被坏狗勾给浇水了呐!!!
噢!天呐!谁来救救可怜的小阿暮!!
这可是他新买的车车,才骑没两个月呐!!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讨厌没有道德感的狗勾!!!
祁暮抱着头盔,心痛到无法呼吸,他发誓,如果被他抓到那个坏家伙,他一定会对它严刑拷打,并且没收它的作案工具!!!
悲伤的祁暮戴上头盔,坐上散发着浓郁气息的车车,插上钥匙,打火发动。
就在他习惯性用脚把撑脚踢开时,一阵疼痛传来,痛到他差点咬断舌头。
于是,祁暮在一分钟之前发的誓言上加了一句,还有那把坏扳手,折磨它,毒打它,让它屈服,让它开口求饶给自己道歉!!!
心痛脚更痛的祁暮一脸悲愤地骑上车走了,他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的显化能力是多么的强大,上天真的听到了他的请求,扳手真的会说话了,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