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就说了吧，连边境都过不去……”

这个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离悟寻不到声音的来处，眼中的黑云却被定在了原地。她再看清楚些，这些人的胸口都插了一把金色的剑。那把剑似是光凝聚而成，只能看清形状、寻不到细节……

“什么人！？”这是那女人的惊呼，可回答她的、是离悟身后的话语。

“这伤得倒是挺重……你可不许帮她。”

听出来了，这是时一。

离悟没有力气转回去，可黎辛的动作带动了她。眼前人果然贱兮兮的，身后跟了一个眼睛有绑带的银鱼。银鱼拍她一下，“别闹了。”

这话她听见了，后面的女人也听见了，离悟听见她问“阁下是谁”，眼前的时一没理她。

离悟看见时一低下身，似乎是在打量黎辛。可黎辛突然转身了，离悟的视线也变成了那个女人。她的表情变了，剑横在一个警惕的位置，笑问，“阁下，是要管翌风门的闲事么？”

她依旧没有得到回答，离悟却感觉到双手边有温暖。温柔一些的声音是银鱼，她依旧在安慰，“放手吧，没事了。”

她的承诺离悟无法取信，环着黎辛的手、一点也没有松开。

银鱼似是拿她没办法，放开了她。可离悟眼前又生变故，那女人的剑划了一个角度，有一道新月般的弧度向她们飞速而来。离悟感觉到黎辛的紧绷，但还没等她动作，身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的人。

这人就是刚刚一拥而上的其中之一，现在在她们身前、被那道月弧砍成了两半。尸体、血液往下掉落，新月消失在白日之中。那人的脸庞再次出现，目光指向她们之后，“阁下，如此包庇、当真要与我翌风门为敌？”

警惕却骄傲，离悟都想看看时一的表情。

然而一直无视她的人怎么可能因为挑衅就付以注意，她只跟银鱼说话，“人也救了，还要送她们么？”

银鱼回答，“帮帮她们吧。”她顿了一会儿，又说，“你理一理……”

“什么杂碎都要我理……”时一听着百无聊赖的，还有些委屈。

离悟可以想象她的神情，黎辛转回去的时候，她的脸印证了她的想法。时一一个哈欠没打完，看着很困。

银鱼向她们走来，一只手扶住了离悟，“你伤太重……”

她说话的时候，背景还有一个愤怒的声音呼应。可那声音没有打断时一的第二个哈欠，更没有阻止银鱼拉住离悟。

离悟注意到她用的是那只本该消失的左手，但现在她没有余力去提醒。

“唰！”

一个很大的声音传来，离悟想往回看、但只看到一点点。那个女人的表情越来越奇怪，而她转回来、银鱼还在摇头。

时一的声音传来，“跑吧。”

离悟以为是在与她们说，可黎辛和银鱼都没有动。她再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那个女人的剑已经垂在了一旁。

“阁下有这般能力，加入我翌风门如何？定奉阁下为上宾，这魂体……也有您的一份。”

她们看不见时一的表情，只听她笑。

“本想给你个痛快的。”她说着，歪了下头，“可惜了。”她说完就转回来，摊了下手，对银鱼说，“理了。”

在她背后，那个女人被那些插着金剑的人围上去，可她却像被定在原地一般动不了，一把剑砍了她的左手手腕，另一把斩了她右边小腿。她的长剑在没了手臂的时候向下坠落，离悟看见了鲜红的液体、在依旧尖利的哀嚎中昏去。

再醒来时，她眼前是平坦的木纹。这东西有些熟悉，正思考间，心里有了话。

「醒了么？」

这种声音分不出方位，离悟想四处寻找、却发现脖子很疼，动一动背也疼。她现在是一个趴着的姿势，想撑起身体来、却又被疼得不敢动。

视线中出现了一双跪着的腿，一只手捞着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向上的力。离悟起得很慢，过程中另一个声音也与她说话，“醒了呀，动要慢慢动哦。”

这个声音轻柔不少，也能分辨方位。她转过头去的时候身下震了一下，结合周边的环境、应该是入夜了。

那边银鱼似乎不受这震动影响，她腿上搁着脑袋的人更是一点反应没有。离悟看着她们觉得奇怪，又听银鱼问，“感觉好些了吗？”

离悟点头，不知她看不看得到。

“你的伤，黎辛给你缝好了。”银鱼说着，手在时一头发上抚动，说话也很轻，“我有些缘由，不能帮你填补……”

她说了，却似乎并不打算给具体的理由。离悟看看自己身上缠好的绷带，看看黎辛，轻声回她，“谢谢你们救我们，这样已经很好了。”

银鱼摇了摇头，眼睛绷带上的小鱼似在游动，与她一同映着海底柔和的光。“我们同族稀少，帮你是应该的。”

离悟点头，下意识地看向黎辛。可黎辛在她的目光里躲开了，只有手还扶着她。离悟不解，“黎辛？”

「你要不要披件衣服、会不会冷？」

她没有过这样细碎的关心，离悟小幅度地摇头，“不会，没事。”

“你的伤需要养一养。”银鱼插上话来，“我看你们身处险境、要不要我们送你们一程……？”

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她们都看到了时一的力量和银鱼的友善。离悟心里说了“好”，可决定是黎辛做。

两双眼睛看向黎辛，她没有看任何人，躲着目光点了头。

这个空间里有一瞬间的沉默，离悟看见了黎辛的躲避，却不想在外人面前戳穿。她只用一只手撑住自己，另一只伸去黎辛的手腕，轻轻握住她。

黎辛看了她一眼，又躲开了。

她至少没有挣扎地躲开，离悟默默给她温暖，面上问银鱼，“你们是跟了我们很久么？”

她们出现的时机太好了，离悟不得不问。

银鱼坦诚，“算是跟了。看你们有危险才出手的。”

虽说跟踪，被救了的她们没有质疑的资格。离悟只能问，“为何不和我们说呢……？”

银鱼嘴角翘起，看不出绑带下的眼神，“你们看着、并不想与我们同路……”

半路就跑，给人家这样的观感无可厚非。离悟瞥了一眼黎辛，见她脑袋更低，默默往她那边靠了一些、把她挡住，“那你们与我们同路、想要什么呢？”她想起之前说过的话，“钱的话、我们没有……”

就算有也要说没有。离悟背后的疼正好让她清醒，可以好好使用脑子。

银鱼笑着回答，手还抚着时一的发，“她之前说笑的，我们不要你们的钱。”她停了一停，绑带下的目光向着离悟，“我没有遇见过另一个魂体，既然遇到了，又既然、我们现在还有余力，那我就想帮你一帮。”

“你想帮我们……？”离悟的目光射向她怀里的人，“那……”

“以我们的关系，银鱼想做的、我都会帮她。”时一的声音骤然响起，可她朝着银鱼的方向睡着，离悟看不见她。离悟只是看她在银鱼腿上蹭了蹭脑袋，又不说话了。

银鱼拍了一下她的肩，低下身去、不知说了什么，脸色变了些。

离悟忍不住问，“你们……”

银鱼已经坐正，话不知为何有点踌躇，“总、总之，我们诚心帮你们，不会害你们的……”

离悟但觉得大概可以信她，银鱼不似时一那样复杂，很多小动作都能体现她的想法。当然也有长期欺骗的可能，但现在她们确实需要一定的保护。离悟脑袋转，但背疼，疼中又有点痒，她只能往前倾一些、稍动一下，看黎辛反应。

黎辛点了点头，身边现出了字，让银鱼说了声没事。

离悟看着银鱼的笑，猜是黎辛道谢了。既然达成共识，她也想知道关于她们的事。离悟试探问道，“你们也要去北风岛么？”

“我们在环游，目的不定。”银鱼笑说，“若是路上没什么其他事，或许可以多送你们一些……我是西黎域人，她……她的事我不能说。”

后面的话没头没尾，但银鱼的目光改变了方向。她便顺着看去，果然看见黎辛身边的金色光芒。

「那个时一、比较奇怪。」

“那你们是怎么遇上的呢？”离悟跟着问，想曲线救国、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来。

“朋友介绍的。”银鱼答得模糊，还会把话题扔回来，“你们去北风岛，是要找月白、月白二小姐么？”

这个问题黎辛来答，金字的回答离悟看不懂，但银鱼说，“确实是个好去处。”金字变换一下，好长一个字符，银鱼又答，“那位我不知道。”再变再答，“我有眼疾，眼睛反正没有用……就蒙起来。”

离悟看得云里雾里，心里突然响起了话。

「我问她认不认识月白二小姐身边的魂体，又问了她为什么要把眼睛蒙起来……」黎辛表情一点没变，犹如在和离悟说密语，「这两个人的来历不明不白，我们要小心些。」

离悟没说话，但记在了心里。她现在能信任的只有黎辛，就算被帮助了、这两个人也没有那么真诚。她觉得银鱼刚刚的话里有谎言，只是她现在看不出来。

正思考着，那边银鱼说话，“说来，虽然你是魂体……但你是不是不懂得怎么感知魂力？”

“……”离悟看她，“我确实不知道。不是说魂体不能使用魂力么？”

“使用是一回事，感知是另一回事。”银鱼给她解释，“我们魂体对魂力和魂魄的感知应该是最好的……你如果不会，作为魂体、很难自保……”毕竟是从牢笼里救出来的，银鱼又能理解她的处境，“正好这段路程一起走，我来教你。”

这可真是求之不得。离悟有一点点兴奋，兴奋之余又看了一下黎辛。看她点头，离悟赶忙答应，“那真是太好了……”

银鱼点了点头，又“看”向她身旁的黎辛，“你呢？你要是想……或许时一可以教教你……”

说得相当理所当然，她怀里的时一往前凑了凑，埋进银鱼腹部、看不出表情。

这边黎辛也沉默，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求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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