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辛总共给了她二十二只箭，绑得很快。黎辛又在上面不知道做了什么，离悟猜是激发用的魂力。离悟试了一支，是有用的，她们的空间又大了一些。她很开心，但黎辛叫她睡觉。

「明日还要奔波，试过了就好。」

离悟知道她说得对，乖乖躺下休息。虽说没有睡得很好，但早上被黎辛叫醒的时候，她还是得到了一些休息。

接下来的路会更加危险，离悟做好心理准备，趴上黎辛的背。

「一会儿不要说话。」

黎辛提醒她，离悟就只在她耳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们出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但森之神的脚步已经听不见了。外面还是漆黑一片，离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拢住黎辛的脖子，靠在她背上。她自己的腰背也有禁锢，黎辛怕她掉落，弄了根绳子把她绑得紧些。离悟的安全感就来自身前背后的触碰，她尽力地感受着、不想让自己因为无知而过分恐惧。

背着她的人勾着她的双腿，离悟能感受到黎辛箍住自己的力道。她会叫自己低头，让自己埋在她的身后。耳边有风和树叶的剐蹭，黎辛奔跑得很稳，偶尔的跳跃也没有那么大的幅度，离悟看不到、但并没有那么恐慌。

日光渐渐升起，被遮蔽的树林之中也亮起光来。离悟眼前的景象终于能分出轮廓，她逐渐适应，躲在黎辛身后、看树林褪去。她们所处的位置很高，看不清下方的植物。身边的树叶很密，枝条的交叉错综复杂，黎辛像是在一个迷宫中狂奔，离悟被她带着、不知方位。

虽然不知道黎辛是如何辨别方向，但离悟信她、就安心地靠着。她尽力在气流中睁开眼睛，观察周围。黎辛很灵巧，虽然穿梭于叶子的交缠中，却在尽量不与它们交互。这大概是不想造成什么不自然的晃动，以免被人发现。

离悟不敢说话，只能靠着；黎辛也不与她说话，专注往前。

她们的沉默延续许久，离悟像是坐了一次漫长的小型过山车，上上下下还算能忍受，但是几个小时的长时间颠簸还是很难受。她没抱怨，可黎辛还是停下了。

森林中已经很亮，离悟判断现在快要到中午。她们从凌晨开始，现在最起码跑了四个小时。黎辛把她放在树干与枝条的转角，自己站在她身旁、深吸了口气。

「休息一会儿。」

离悟的腿肩都有点麻，她晃动一下、让血液循环。她真希望自己的体质能改到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光不吃饭有什么有？

她靠在树干上，动动手、动动脚，一身的不舒服。黎辛看着她，不明白，「这么难受？」

离悟指指自己的嘴，可以说话了么？

黎辛点头，离悟与她说，“血液循环受阻，麻了。”

她说得轻，黎辛没听太清，就知道她手脚麻了。只能说魂体真的虚弱得不行，像她这样自小进行魂力修习的人，从来都没有这种问题……

「好些了么？」

麻痹的感觉不会持续很久，离悟休息一下就会好上许多。只是她看到下面的高度，突然觉得身后不是很坚实，只能往后靠些，“好点了。”

她们能休息的时间不长，黎辛很快就向她伸手。离悟说不了什么，手一往前、就被黎辛抓住拉起。

旅程继续，离悟稍稍适应了些，可以在视线不受阻的某个瞬间、看见森林地面上的景象。树叶的遮蔽让下面暗淡，偶尔的光芒是阳光的遗漏、也是生物的璀璨。像那“麋鹿”一般的发光生物有许多，她好像看见了野猪一样的生物、也看见了野犬那样的团队。

若不是现在她们还在奔逃，离悟几乎要觉得这是一趟观游之旅。

可黎辛的伤痕还历历在目，离悟不能放松警惕。事实是还有人在搜寻她们，离悟隐约看到了人，可还没看清、黎辛就带着她往更上层去了。

她们停在了一个树叶更加密集的地方，黎辛停下的时候，离悟已经看不见树叶和黎辛之外的任何东西。她还不敢说话，只能点点黎辛的背。

「在这里等一会儿，等他们过去再说。」

离悟看不到，也听不到声响。这里太高了，除了刚刚隐约见到的人影，离悟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形。她跟着心跳声紧张起来，不知等了多久、风似乎越来越大，身边的树叶也开始晃动起来。

离悟不自觉地往上看，却又在黎辛的摆动中低下头、不得已地贴住她。

黎辛的动作很奇怪，配合着树叶摇摆左摇右晃。离悟理解她的意图，但她自己被动如此、又是一种被甩来甩去的难受。她得忍着，努力贴在黎辛身上、尽量让自己的视线定在一个方向。这是芭蕾舞演员常用的方法，可以在天旋地转中寻到一个支柱。

身边的风越来越大，她的眼前只有棕与绿的幻影。身上的紧绷感愈发勒人，离悟知道是黎辛跑得更快了。她现在需要忍耐，忍到她们逃脱这片被监控的森林……

“唰唰刷——”

风和叶的声音如毒蛇吐信，处处围绕危险。离悟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只能再把自己埋向黎辛的背，把她当做避风港。

身体的难受让她后悔，早知道就该跟武装部队多训练一段时间……

“锵——”

又是昨天那个声音，离悟认出来，抱得更紧些。黎辛肯定也知道上面有人，这簌簌的风、就是玄鹰飞翔的代价。她们必须在被发现之前逃出去，不然……

“唰——砰！”

身前的依靠突然变成重击，离悟感觉两个方向的加速度快把她压扁了。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揉揉差点撞晕的脑袋，越过黎辛的肩往前看。

那边占了个女人，跟昨天比换了衣服、但表情还是那样阴险。

“呵，你以为、换条路，我们就寻不着你了么？”那女人说着，又把自己的剑横到身前，“那可是万中无一的魂体……哪儿有那么容易被你偷走？”

她又笑了一声，离悟余光中、突然多了几个身影。她转头去看，从那女人身后、到自己身后，一下多出来好多人。他们一身黑衣，脑袋上都蒙了面具，画着离悟熟悉的图案、看不清面容。

袖子里的弩箭默默备好，离悟数着人、想着自己的二十一支箭有多少容错率。

就算不能一箭杀了，她也要想办法拖住他们……

“你乖乖把她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最可恨的是这个人，黎辛打不过她，若是想从这里出去，一定要找到某些空隙。

离悟观察四周，除了把树弄断、并没有什么可以钻的空挡。算一下，大概需要五到六箭才能射断一棵树。黎辛给她的弩只是单发，就算她做了一定的改装，按昨日她们的动作……估计来不及。

要怎么办？

“呵，还要逞强？”那女人又说话，还说了一声“上”。

离悟没心情管她，黎辛往后跳起的时候，她也完全颠倒了过来。银白色的光挡在眼前，遮蔽了黑暗，可那黑暗如此庞大，身前、身后，马上就要将她们吞没……

不行。

离悟横起手臂，用力转身，不能让后面的人偷袭黎辛，她至少在这个时候、还能派点用场！

手掌长的小箭直射而出，离悟紧张得看着结果。方向是对的，可被那人接住了，他的手掌将那箭矢握住，而之后……

“砰。”

飞溅的血液差点糊住离悟的眼睛，她还有一点点的视野，出去黑、绿、红，还有一点奇怪的白色往下坠去。她跟随着、只看见一双没了主人的双脚。

……虽说她可以杀人，但这场面、是不是太血腥了……？

她怔楞的瞬间，身体又被某个加速度扭曲。离悟觉得一下觉得疼，心里响起怒吼。

「不要发呆！抱紧我！」

收紧身体是下意识的，离悟一下子头脑晕眩，反应过来的时候黎辛已经拿着剑挡在她面前。她想出声，可一下好疼。疼痛来自背后，一瞬间火辣辣的，叫她无法专心。

「你没事吧？撑住！」

我没事啊……

离悟想说，却疼得说不出。还好她的意识在慢慢专注，很容易知道她是受伤了。疼成这样、必然是很大一片，离悟去动了动脚趾，还能感受到……

那就没瘫痪，问题不大。

“别伤了她。”离悟又听见那个女人的声音。“魂体的血、别太浪费了。”

这种胡说八道她们现在无空去理。离悟努力抱着黎辛，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可黎辛动作间的晃动她已经快无力抵抗，手臂再用力、她也觉得自己快要被甩出去。

后背已经有湿润的感觉，流进某个伤口里、疼得她满头是汗。

“快点把她拿下，别让那个魂体死了。”

耳边叮叮当当的声响更多更杂，离悟看不清那些人的动作、也看不清黎辛的动作，她光是不让自己被甩出去就已经用了全力，努力睁开的眼睛里全是黑色的阴影。银白色的光保护着她，但她看得出那光芒的挣扎与勉强，这里人太多了，黎辛她……

“砰！”

手腕上的小箭再次射出，又有一人化作血雾，可后面立马有人补上位置，黎辛只能带着她急转……

“咻！”

离悟眼中闪过一个什么东西，她的肩膀随之一疼。不太清楚的视线里布了深色，她再仔细一看，是黎辛的左边肩胛骨，一片都是血色。而她自己对应的地方也漫出赤红，染了浅绿的衣衫……

那片黑色散去了，成了周边困锁她们的牢笼。

只有那个女人可以随意进出，她持剑缓步，站在与她们不一样的立场，嘲笑道，“就你，还想抢我翌风门的魂体？”

“呵，自不量力。”

黎辛无法反驳，离悟甚至没有在她身边看见金色的纹路。她们的视线是一致的方向，像是有一道千斤重的门、把她们死死困在那里。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要想办法出去。

眼前的场景已经有些模糊，离悟听见了一声“上”。她在黑云中唤了一声“黎辛”，可她心里、没有得到回应……

耳边似乎已经听见结束的哀乐……

这段旅程，竟然这么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