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李卯也已经讲完了睡前故事，见李星星抱着小皮球还没睡着，便靠在床头跟李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喜欢吴老师教你们篮球吗？”
“喜欢。”
“吴老师除了教你们篮球，还教什么呀？”
“还教站队和外国话。”
李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想必是体育和英语之类的了。
“吴老师除了教课，还跟你们做什么呢？”
“不做什么，就看我们上课，然后在本子上写，写很多字。”
“还有呢？”
“有的小朋友吴老师太喜欢了，就把他抱到教室外面去讲话。”
“哦……呃……那你有被吴老师抱出去讲话吗？”
“嗯，吃饭的时候，我把旁边小朋友碗里的肉抢来吃了，吴老师后来抱我出去讲话了。”
李卯闻听此言，心里“咯噔”一下，脑子刷地一下清醒了十分。
“吴老师跟你说了什么？”
“吴老师说，我很会吃肉，很棒，他很喜欢我。”李星星话语间有些许的得意。
“吴老师就说了这些？”
“吴老师还说，每个小朋友都要吃肉，身体才健康，我把旁边小朋友碗里的肉吃了，他就没有肉了，他不健康的话以后就不能陪我玩游戏了，所以吴老师要我还想吃肉的时候就举手找老师要。”
“还有呢？”
“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不能动别人的东西。他让我跟小朋友道歉了。”李星星想了想，又说，“可是，我没有动他的东西啊，我只是吃了他碗里的肉。”
李卯顿时语塞，心内如万马奔腾。
李卯只好又给李星星进行了一下行为习惯教育，与小朋友相处的礼貌教育……
李星星抚摸着怀里的小皮球，嘴里一边哼哼唧唧地回应着，一边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也许是今天运动量比较大，不一会李星星就睡得很沉了，时不时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李卯看着李星星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心内一阵苦笑。
回到自己床上，李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看样子，调教一个小孩子远没有之前想的那么简单，自己还是太轻敌。
这完全是讲不通嘛，怎么连最基本的东西都拎不清？你完全不知道这小屁孩会在哪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说出个惊世骇俗的话来……
也不知道李星星在幼儿园里怎么跟小朋友们相处的，看来得找机会跟班主任老师多沟通一下……
还有那个吴老师，该不会觉着李星星的家教太差，我这个监护人教养不够，所以才把李星星教成这样的吧……
哎呀，口里说着让老师有事就直接联系自己，可是电话号码都没留啊，老师怎么联系自己呢……
李卯一阵懊恼，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吴老师灿烂的笑，一笑就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好像做牙膏广告的模特；
过了一会儿，又出现吴老师在队伍前领操的样子，手长脚长，总是不那么不协调，还总是慢半拍；
然后又是吴老师拿着球正在给小朋友们炫技，那球在吴老师身上跳跃翻滚，就是不落地……
在种种纷乱纠缠的思绪里，李卯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上幼儿园的第三天还算顺利。
经过大门时，昨天的记忆仿佛又唤醒了某个情绪点，李星星撇着嘴，又想哭的样子，门口值勤的老师经验丰富，眼疾手快地抱起李星星，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发作，一边轻声安抚，一边迅速抱进了教学楼。
李卯想象着李星星进了教室，看到各种玩具，又有好多小朋友，注意力一转移，就不记得刚才要哭的事儿了吧！
李卯不禁有些好笑，人类幼崽真是种能让人气死又能让人乐死的小动物。
幼儿园8点入园，送完李星星就去公司，时间卡得正好。
李卯转过身，背对着幼儿园门口，深吸一口气，加油！现在你要负担两个人的生活了！要更努力些才行！李卯给自己打着气，大踏步向前走去。
……
一进工作间，同事们跟李卯打着招呼，寒暄着假期过得怎样？李卯也礼貌地微笑着一个个回应。
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李卯不禁有些恍惚，这仅仅是休了不到半个月的假，怎么生活像变得翻天覆地了一样？
休假前的日子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这时，向鸿卓端了一杯咖啡过来，轻轻放李卯桌上，贴心地问：“怎么今天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李卯想起了昨天中午的那一对金童玉女，淡淡地笑道：“大概想到今天要开工了，晚上没睡好。没事。”
向鸿卓顿了一下，接着说：“昨天小唐说带我去拜访一个大客户，就约了一起过去，这不正好碰到你？可惜你太忙，等你空下来了，我再请你吃个饭吧！”
董事长幺女儿跟你约了去拜访大客户，用得着跟我汇报么？李卯奇怪地看了向鸿卓一眼，但还是很温和地说：“不用破费了吧，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再说，我这忙恐怕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的。”
“脱不了身？什么意思？”向鸿卓目光里满是不解。
李卯想了想，与其藏着掖着，还不如直接说明白，以后总少不得要拒绝加班，把实情告诉向鸿卓，看在同门和同事的情分上，他能在上下班的时间上不为难自己，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帮助了。
于是，李卯把这次轮休假期里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向鸿卓：
父母和弟弟出车祸，留下侄儿子李星星；
假期里去处理了家人的丧事，办理各种手续，现在自己是李星星的法定监护人；
李星星已经搬过来跟自己住在一起，目前已经把李星星送入了小区幼儿园，以后将要抚养李星星长大……
听着李卯的讲述，向鸿卓先是震惊，然后沉默。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说，就自己扛着，跟读书时一个样。”向鸿卓叹了口气，“你啊……”
研一天池大赛结果出来后的那段时间，李卯着急火燎地四处借钱，问也不说，只是说需要一大笔钱，把周围所有的人借遍了。好在平时积攒的人品够用，终究是筹措到了足够的资金。
向鸿卓一直纳闷，李卯勤奋好学又勤俭节约，奖学金足够覆盖学费和生活费，这些年还一直在勤工俭学，他们这个专业不说最热门，但跟着导师做项目赚点零花是不愁的，再说刚结束的天池大赛也才发了奖金，怎么会突然这么缺钱？
在后来慢慢零打碎敲的打探下，才知道李卯父母和弟弟的事，才知道李卯就是传闻中的“扶弟魔”，虽然是被迫的。
向鸿卓望着眼前这个沉静安详的女生，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卯双手捧起向鸿卓送来的咖啡，也沉默着，只把手心里捧着的咖啡杯轻轻摩挲着。
“所以，你并不是暂时帮忙照顾你的侄儿子，而是成了他的代理妈妈。”向鸿卓若有所思。
李卯微笑着点点头，“可以这么说。”然后又赶紧补上一句：“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影响工作的，你看公司里那么多职场妈妈都干得很好。”
向鸿卓深深地看着李卯：“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和专业素养。你多保重，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刚想转身离开，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说：“你要是不舒服的话，今天就早点下班吧！”
“嗯。”李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感激地朝向鸿卓笑了笑，表示香浓可口温暖到心了。
待向鸿卓离开，李卯开始工作。
打开浏览器的报表标签，边喝咖啡边等待页面刷新，正看着，手机“叮”的一下，有信息进来了。
李卯拿起手机扫了一眼，是向鸿卓给自己转了一万，留言让她务必收下，这是代表全体同仁表示的一点心意，请节哀，多保重身体……一番话说得温暖人心，又透着丝丝的凉意。
这凉意，应该是那些情深又冷静、关心又清醒的字眼中散发出来的，他就是这样，永远都能让人感到温暖，温暖中却又透着疏离。
李卯把手机扔到旁边，专心投入到工作中来。
李卯看了看各路的占比情况，感觉得先优化一下。好吧，先改加分策略，线上生效，再改模型，争取赶在中午吃饭之前把任务提交上。
一切走上正轨。
但还是有些跟过去不一样的。
工作的间隙，李卯总是忍不住去看一眼手机，幼儿园班级群已经置顶，只要看到有未读消息，李卯就要点开看看，总担心李星星在学校里会有什么事，担心老师临时要找自己。
中午吃过饭，趁着还有点休息时间，李卯又在网上翻阅一些关于儿童行为矫正的文章。
看着看着，李卯被一个介绍“孤儿和事实孤儿”的专题吸引了，一连看了好几篇文章，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一种职业叫做“发展行为高级督导国际认证行为分析师”。
李卯把这个专题的页面收藏了起来。
李星星是孤儿，我是事实孤儿。李卯这样想着。
这时，一条消息推送了过来：你的模型运行失败。
好吧，把tensor的shape修一下，接着提上去。
然后李卯赶紧趴在桌子上闭目歇了会。
……
午休结束的手机振铃把李卯惊醒了，李卯直起身伸了个懒腰，这时，推送提示音响了，模型又挂掉了。
李卯打开监控看了下，原来加loss把梯度给搞爆炸了。于是又赶紧修这个问题……
这时客服群里有人@，只好又放下手头工作，开始排查case……
终于case排查完了，代码也顺利跑起来了，老板开始布置下一阶段的工作规划，李卯赶紧打开ppt，熟练操作起来。
忙起来就没空看手机了。
眨眼就到了五点，李卯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作者有话要说：向鸿卓是个好人，但也是个非常精明的人，这种人太擅长筛选最优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