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卯给李星星又报了个乐高兴趣班，毕竟篮球兴趣班不是每天下午都有，没有篮球课的下午，总得找点什么事让李星星在幼儿园里能耗到五点半李卯赶过去接他吧。

尽管如此，有时工作任务比较重还是会耽误一下，一周里总会有那么一两天李星星会等到六点。

李卯也很抱歉，她已经很尽力在平衡工作与生活了。

一方面跟向鸿卓套交情请他理解自己必须准点下班的不得已，一方面又三天两头给组里同事买奶茶买咖啡说尽好话多担待，另一方面还要时常跟老师道歉总是来晚了，给老师们添麻烦了。

工作这边，解决的结果就是允诺提前一小时上班，再有做不完的，晚上带回家，手机24小时开机，工作群24小时在线，总之不耽误公司的项目任务进度。

李卯觉得自己像签了卖身契。

生活一半给了公司，一半给了李星星，唯独没有给自己的了。

说好的做李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呢？

原以为近在眼前的现实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李星星送到幼儿园吃早餐，就可以7:30到，通勤坐地铁外加公司楼下吃个早点30分钟绰绰有余，李卯不由得再次感谢自己买了这套房子，住在地铁口真是方便之极。

老师那边呢，隔三差五地让快递发几箱水果或零食，好听的话说着，热情的笑堆着，姿态放得低低的，虚心接受批评意见，随时认错整改……家长都做到这份上了，老师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李卯好歹把影响尽可能降到最低。

当然，生活成本也相应地增加了许多，只是增加幅度还好，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但李卯也知道，这也只是解决了表象问题，根本问题并不在这里。

根本问题紧要的是钱，有钱的话可以找个保姆，接送孩子和处理生活杂务；

长远的是李星星的教育，优秀懂事能干的话自己可以很省心省钱，还能让老师们都喜欢。

只是搞到钱和教育好一个小孩，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甚至可以说是自古以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

李卯觉得自己总像是有所欠缺，总得一直向前奔跑，好容易甩掉了后面追赶的那个怪兽，觉得自己还不错，可以歇一歇喘口气了，眼看着后面那个怪兽又追了上来，自己还是做得不够好，跑得不够快，还得心一横继续咬牙向前奔跑。

这段时间，李卯接到了班主任老师的两个电话。

一个是有一天中午李星星午睡时尿床了。

尿湿的床褥可以等自己下班后去处理，但尿湿的裤子得换下来啊！自己又脱不开身，只得网上下单买了条裤子同城快递送过去。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上学时李星星的小书包里除了放水杯和备用的隔汗巾，也会备上一条干净的内裤和一条外裤，以防万一。

第二个是李星星欺负女生。

画画课的时候，蜡笔都是放小筐里搁在桌子中间，小朋友们围坐桌子四周，需要什么颜色就自取。

李星星要用橘红色，偏偏橘红色在一个小女孩手上，于是他直接上手抢，小女生不给，他就干脆把小女生推倒，从小女生手里扒过蜡笔。

玩玩具也是这样，跟男生还好说，若是他想玩的玩具在女生手里，他会直接去抢，不给就推人；

游戏课上，李星星不愿意跟女生一队，若是队伍里有女生，他还会怂恿其他男生不跟女生玩；

有的女生比较壮且凶，并不怕他的，他就会跟女生扭打起来……

老师打电话就是因为李星星把别人女生手抓破了，鼻子打流血了，额头还青淤一片……

李卯听着电话，目瞪口呆。

这，不是有当年李添的风范么？

李卯想起小时候那些牵着孩子到家里来投诉的家长，无一例外都是李添在学校里放肆的结果，问题是母亲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装模作样强词夺理就打发别人走……

而这更让李添有恃无恐，无法无天，长大了也不学无术，游手好闲。

真不知道弟媳看上了李添哪一点，愿意嫁给这样一个混账，就因为李添长得白，脸好看？还是那张会胡说八道的嘴？

现在好，自以为是的糊涂蛋把一家人都带进了深渊。

李卯这才发现，养育一个孩子真的不仅仅是执行书上的那些条例道理，不是你照着一二三四做就行了，还需要付出很多很多，不仅仅是要承担教养责任，学习教育方法，还需要监护人自身的品性修炼。

对于这个电话，李卯只得将手头上的事拜托同事帮忙看着，赶紧请假去一趟幼儿园；然后给老师，给对方家长赔礼道歉，陪医院就诊上药，以防万一还主动要求做个CT，承担所有医药费；

接着买了两提高档牛奶和一箱高档水果，表示一点心意，实在是对不住小姑娘；

最后还主动加微信，承诺后期若因为这次打架孩子有什么问题自己一定随叫随到，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最后才总算是把对方安抚了下来，也让老师满意李星星的家长还挺讲道理。

当晚回家，李卯没让李星星吃晚饭，罚他趴在床沿，扒下李星星的裤子，扬起手一巴掌就呼到了李星星的屁股蛋上，小男孩嫩嫩的屁股肉肉上顿时出现一个红红的手掌印。

火辣辣的痛感让李星星“哇——”的一声暴哭起来！

李卯看着红红的掌印愣了一下，转念想到幼儿园里看到的那个被李星星打伤的小女生，顿时心头又是火起，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了下去。

“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要跟女生打架？为什么把别人小女生打成那样？”李卯越说越生气。

李星星很不服气，一边哭一边申辩：“哇……我找她要蜡笔，是她不给我的……哇……她也打了我了……”

“她打你是你活该！你就不能等别人画完了再用？轮流用，非要抢？”李卯更生气了，手下也不由得加了几分力度。

李卯把李星星的屁股蛋打了至少十几下，打得李星星的屁股真像猴子屁股一样红通通的，打得自己的手掌都痛了，打到最后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为什么我的生活要变成这样子？我那么努力挣脱，为什么还是把我死死拽住，我跑也跑不掉，逃也逃不了？

李星星也哭，哭自己被打得屁股疼，哭奶奶为什么没来救他，哭女生本来就不如男生，还要跟男生争，为什么不能打……

两个人最后哭成一团。

最后，李星星哭着哭着，哭累了，竟然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李卯哭着哭着，见李星星睡着了，就把李星星抱上床，盖好被子，回到自己房间，接着哭，一边哭一边看论文，写项目。

工作上的事做完了，觉得心底的难受劲还没消解掉，于是又打开英格丽的微信号，不管他三七二一，把心头的愤懑与难受一股脑都发泄了出来，噼里啪啦写了若干小作文后，终于让自己气顺了些，摇摇晃晃倒在了床上，被子也没盖，就这么和衣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李卯很早就醒了，歪在床上不想起来，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把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前后捋了一遍，好好想了一下后面该怎么做。哭是可以哭，但哭完了，该做什么还是得做。

可以发泄情绪，但不能无所作为——这是这么多年来，李卯每每控制不住要大哭一场时，原谅自己可以软弱哭泣的理由，鞭策自己一定要咬牙坚持的信念。

李卯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又把自己前阵子收藏的那个“孤儿和事实孤儿”专题网页打开，仔细看了看，其中有一篇关于特殊儿童行为矫正的文章，李卯把它打印了出来，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天色已亮，李卯赶紧收拾东西，洗漱梳妆，煮了几个鸡蛋，毕竟昨晚两人都没吃晚饭，早起肚子好饿，得先给肠胃垫点儿食物，不然真撑不到吃早餐了。

李星星被打了一顿，早起屁股又红又肿又痛，忍不住哼哼起来。

李卯给他穿衣服，他却是不敢乱动了，时不时用眼角偷瞥着李卯，一撞上李卯的目光，眼神还有些怯懦闪躲。

李卯心里有些许不忍和丝丝的悔意，也许昨晚不该那么冲动，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因为屁股被打肿了，一坐就疼，走路也不灵活，李星星动作就更慢了。好容易都安顿好也吃完了鸡蛋，最后出门到幼儿园的一截路，李卯干脆把李星星背了过去。

送进了幼儿园，李卯又赶紧给班主任刘老师微信里单独留话，说了李星星的情况，若是今天屁股疼，不能坐的话，就让他站着。又明确表示：孩子不听话，三观不正，家长是有责任的，以后一定要配合老师，教育好孩子。

也不知道老师见李星星今天这副鬼样子，会觉得他的家长真是明事理，素质高，不偏袒自家孩子奖罚分明；还是会觉得他的家长无能，不懂教育，只会暴打一顿出气。

管不了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