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就知道,世子妃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的。庄子里的守卫也的确不是寻常的布置,是怕永宁郡王事败,到时候她们没法脱身吧。
世子妃带着她避了出去,郡王妃也被定国公府的人接走了,所以定国公府的人也是知道所有的事情的。
她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好心,只是陪着世子妃去休养而已。所以景珣,他是身在其中的人,这段时日和永宁郡王那么亲近,他也动了这样的心思,要做他的帮凶?
若是永宁郡王成了皇帝,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他和世子妃到底是不是串通好的……
难道世子妃也支持他这样做么?柯太师府的人在这件事里又是不是帮凶,柯明檀的出现,会是单纯的意外吗?
柯明叙知不知道这件事,他说他的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他想要到燕京之外的地方做官。可若是失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怎么能独善其身?
有太多的问题一下子出现在她脑海里,关于这件事,她似乎知道的越多,遇见的问题也就越多,头疼欲裂。
“瑚儿,你永远都不要相信你父王,也永远不要原谅他。明日他举事,无论成或不成,你都不会过的好的。他若是失败,只怕你连性命都未必能保的住;就算是侥幸成功了,你成了公主,那也不过是他手上的一颗砝码,用来平定改朝换代了的天下罢了。”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古往今来,人生幸福的公主又有多少,她一点也不稀罕。
“有南义侯的事情在前,你看的比母妃要清楚明白。珅儿也不会有好下场的……早在他如此对待柯明碧,一心向着嬛芜的时候,他就已经将柯太师得罪的狠了。”
“柯太师助你父王夺天下,谋的就是后族之荣。眼见着柯明碧没有希望了,便连珅儿也一同放弃了,转而推出了柯明檀……景珣居然也愿意……”
她冷笑了一下,“景珣就是不如我的珅儿,柯明檀出身柯家二房,也远远比不上柯明碧。”
她心里最介意的到底还是不能给景珅还有自己一个嫡出子女的名分,景珅自小就得永宁郡王看重,是她半辈子的骄傲,最后输给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理由。
“我应该早早的将嬛芜处理干净的,我的珅儿……他不应该毁在一个女人手里。嬛芜在沧州小产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碧娘做的,她为什么……”
“什么!”景瑚几乎惊的要站起来,“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大哥哥喜欢她,离不开她,您不想着好好规劝您的儿子,为什么要去伤害其他的女子,她的孩子也是哥哥的孩子!”
许侧妃别过了脸,并没有意愿同景瑚争吵,“……做都做了,再解释那么多,才是没有意义。母妃的确不是个好人,这一生做了太多的错事。”
“从前痴心妄想,伤害过闵氏郡王妃,也伤害过如今的这一位。为了珅儿和你,也伤害过你父王的其他姬妾,和她们的孩子。如今我的女儿,却还要靠景珣的妻子来保护……”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景瑚脸上,“母妃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母妃喝的每一碗药,里面其实都有毒药。他以为母妃不知道,想等着母妃不着痕迹的死去。”
“其实是母妃自愿喝下的,只要能换你们平安,母妃什么都愿意。”
景瑚无力的瘫坐在了床前,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劝着她母妃喝了那么多次的药,原来不过都是在逼着她早些去死。难怪许侧妃从来不肯让她喂她喝药,也很少在她面前喝药。
她来栖雪阁的时候,她不是已经喝完了,便是要等到她走了之后,或是找理由将她支走才肯喝。
许侧妃望了外间一眼,话语变得越发无力起来,她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你去,帮母妃把那封休书拿进来。”
景瑚心中愤怒与无尽的伤感交织在一起,她不知道许侧妃此时要那封休书有什么用,目光离不开许侧妃,一步三回头的朝着外间走。
她很快把那封休书拿给了许侧妃,许侧妃只看了一眼,便别过了眼,不再看了,“你将这一封休书收好,母妃已经同永宁郡王府没有关系了,母妃名下的一切,自然也和永宁郡王府不再有半分关系。即便事败抄家,也不会抄到母妃的头上。”
“不管未来如何,你和你哥哥都不能少了钱财傍身,这是母妃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等天亮了,你就出府去,去朱雀大街上母妃的那一处成衣铺子里,去找赵嬷嬷。”
“母妃已经都安排好了,若是母妃不能再见你一面,赵嬷嬷也会去找你。明日天下大乱,或许你能趁此机会,求一条生路。母妃不强迫你嫁给昱儿了,你可以嫁给你想嫁的人,也可以选择自己清清静静的过一辈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母妃这一辈子,前半生都过的太傻了,太相信男人,迷恋他的爱意。你记住母妃的话,永远不要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一定要记住……永远都不要相信你父王,也永远不要原谅他。”
她又重复了一遍,目光变得空洞,慢慢的闭上了眼。她握着景瑚的手,也终于无力的滑落了下去。
“母妃……”景瑚紧紧的捏着那张休书,已经根本没有办法说别的话。她很想死命的掐一掐自己,让自己能从这一场无比悲伤的梦中醒来,可这样的疼痛,不过是在提醒她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而已。
临别之时,她根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全都淹没在了眼泪之中,直至许侧妃的身形,也模糊在了她的泪水里。
“瑚儿……瑚儿……”有谁在呼唤她的名字。那个人将她从尘埃中带来,自己先一步归于尘土。
窗外月色晦暗,天不会亮起来了,她的天塌下来了。老太妃过世了,绀青过世了,如今她的母亲也不在了。
明日之后,她还能剩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