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瑚的手放在许侧妃身上,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她一刻不停的呼唤着她,“母妃,母妃,您不要睡了……您快醒过来……”
许侧妃一直没有任何反应,景瑚心中越来越绝望,泪水沾湿了许侧妃的衣服,湿透一大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所有的声音,好像只剩下她无力的哭泣声。
她几乎也快要哭的失去了知觉,忽而察觉到有人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鬓角。景瑚缓慢的抬起了头,一旁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到尽头,在这微弱的烛光里,许侧妃睁开了眼,“瑚儿。”
景瑚很快握住了她的手,“母妃,我在这里……”
许侧妃已经没有力气了,她的生命如同风中的烛火,很快便要熄灭了。她没有问景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努力的抬起手,想要将景瑚面颊上的眼泪擦干,“不要哭了……母妃总是要离开你的……”
景瑚将自己的脸凑了过去,让她能够触碰到她。她的手是冰凉的,景瑚为她捂了再久,也不会再暖起来了。
听完她的话,景瑚拼命的点着头,让她那些将落未落的眼泪,全都落在了许侧妃的身旁。
许侧妃似乎都已经看不清她了,只是她能摸到自己衣服上的湿润,“……你把母妃的衣裳都哭湿了,母妃都要走不动路了……”
景瑚的理智一下子被击碎了,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您不要说……不要走……您要陪着我……从前都是我错了,是我不听话,往后我都听您的话……”
许侧妃微微的摇了头,“不是你的……是母妃的错。是母妃自己太傻了,这么多年过的稀里糊涂,以为自己被人宠爱着,生出了妄想来……”
景瑚怔怔的看着她,许侧妃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去香山之前,同母妃说,觉得母妃从来不肯把话同你说明白,以为这是保护你。这一段时日,其实母妃又想了许多。”
她说了一番话,气息便有些衔接不上,缓了许久,才继续道:“母妃原本想留一封信给你,可所有的事情,天明之后,或许便会见分晓,这样想来,好像又没有必要了。”
景瑚哭的太多,脑海中一团浆糊。“什么……什么事,天明就会见分晓,到底是什么……”
许侧妃与她交握的手微微的用了些力,“你要再相信你父王说的任何话。这些年他不过都是在骗母妃,骗珅儿,骗你罢了。”
“他一开始纳我为侧妃,便是在大选时猜中了今上的心意,赌了一把元俪皇后可以得宠,借着这一重关系,为自己谋利罢了。果不其然,他赌中了,元俪皇后成了今上一生的挚爱。”
她的语气里藏着无穷的恨意,“所以他才如今上宠爱元俪皇后一般宠爱着我,几乎将我捧到了天上去。可是他内心是厌恶我的,厌恶我的一切,甚至包括你和珅儿……呵……”
“郡王妃不过也是他用以拉拢定国公府的手段罢了。定国公娶闵氏女,他也娶闵氏女;两位闵氏女先后过世,他又娶了定国公唯一的妹妹作为续弦。我眼中郡王妃这么多年不驯服,原来这也是她的好处,至少她是不必为他的负心而走到我这般田地的。”
“永宁郡王府和定国公府渐渐的走到了两条道路上去,他自然也就不必顾忌她了。而元俪皇后虽逝,太子和许家人还在,他还没有到要将我一脚踹开的时候。”
许侧妃闭了眼,两行眼泪飞快的落下来,落在枕上,顷刻了无形迹,“许士洀倒台,太子被废之后,他是如何对待母妃的,瑚儿你也看见了。可是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她看着景瑚,眼神中有无限的怜悯,“最关键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想要谋朝篡位的心思的。拉拢定国公府,拉拢南义侯,拉拢柯太师府的目的,不外乎此。”
谋朝篡位。
景瑚一听见这个词,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震动,“不……不会的……他已经是郡王了,住在燕京城中,想要什么几乎都可以得到,为什么还要……”
许侧妃摇了摇头,“他的祖父因为有谋反之心,而并未有谋反之实,所以才被削爵。造反的根子早就种下了,当一个郡王有什么趣味,他和坐拥天下的那个人距离那么近,关系那么好,看习惯了他过的日子,如何能满足只做一个郡王?”
“整个永宁郡王府,他也不过就是对他的母亲有些真心罢了。所以老太妃一死,他就蠢蠢欲动了,布置了这么多年,总有一日,他的野心是要大白于天下的。”
“这么多年他扮演一个孝子,为老太妃的丧事,不知道发了多少脾气,处置了多少人。可是他还记得老太妃留给他的遗言之中,最重要的那一句么……呵……老太妃,死不瞑目啊……”
老太妃留给永宁郡王的遗言,第一句话,便是要他“忠君爱国”。然而她过世甚至未满一年,他的儿子,便要举兵造反了。
真真是讽刺。
景瑚的手也渐渐的变的冰凉起来,她试探着将许侧妃扶起来,“母妃,我们走,反正他已经给了你休书了,我带您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和他又任何的纠葛……”
许侧妃笑了笑,泪水闪耀在她眼中,“不用了,瑚儿……母妃已经没有时间了。我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怎么肯还叫我活着。若是我还能活着,他又怎么肯给我那封休书,放我自由呢。”
“南义侯的事情闹出来的时候,我在他的书房逗留了半日,等着他回来,早在那时我就已经发现他的秘密了,所以才匆匆忙忙打发你去了江南。”
“只可惜你终究是记挂着家人,记挂着母妃,那样早就回来了。便是到了此时,是自费带着你出去避难,你也要偷偷的跑回来……你是偷偷的跑回来的吧?世子妃想必什么都知道,她应该是不会放你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