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喜庆的颜色,是与季笙准备的……
可她只是一个妾。www.xiashucom.com
从前是不受宠爱的庶女,往后是后宅里头在大妇手底下讨生活的妾,终她一生,能够最接近大红的一次,想来,也只这张如卖身契一样的礼单了罢。
心里头,淡淡的快意一闪而过。
这些年来因这庶女而生的误会,怨怼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突然涌上心头,那么多年的寝食难安,辗转反侧地,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白忙一场,在这一刻,竟像是突然便要画上了句号似的——
向前,是允了这门亲事,单看今日这陈三郎送聘时的不安分,那与婢女纠缠不舍的眼神和对她时淡淡的不耐和倨傲,便能窥见季笙往后的日子究竟会有多难熬。
向后,拒了这门亲事,驳逆了丈夫的心事她不在意,可这许多日子的竹篮打水的算计,皇后面前的那条死路,还有这庶女再不能有如此高的行情——
甚至在脑中一闪而过的,还有她这许多日子以来的悉心照顾,那么乖顺听话的模样。
她忽然犹豫起来。
手嗫嗫地,颤抖着,不知究竟向前还是往后。
陈三郎却已等得不耐烦:“王妃娘娘,我也不瞒您,实则府上的四姑娘,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不过是听得外头有人传言,说是你家四姑娘端庄娴静,又十分孝顺,恰好我家中有一位老母亲如今病重,须得叫我娶亲冲喜,可我自问如今暂无娶妻的打算,左思右想之下,方才作了如此决定。”
早就盘算好的话,如今说出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连停顿也无。
“在下身无功名,不过白丁之身,可家中却有祖上积攒多年的基业,纳一个王府出身的女儿为妾,实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仍是“财大气粗”的模样。
那么理所当然地,颐气指使起来,也如在自己家中一般大摇大摆地:“娘娘,在下的母亲如今病中的心愿,便是纳一位身份高贵的妾室归家,也好叫她无憾。可若娘娘并不想风风光光地将府上四姑娘送出,我母亲晓得了,怕是也会不依的。”
他看永安王妃一眼,淡淡地,一副“我尚有无数选择”的模样:“小小心愿,若是不能得遂,想来这京中待嫁的高门庶女也小官府上的嫡女也不在少数——”
永安王妃面色有些难看。
“娘娘方才也瞧过了这份礼单,旁的不论,单只是上头载的东西,娘娘觉得在下是否能娶得到别家女儿为妾?”
自是可以的。
那份礼单,单只是前头列出来的几样东西,已然价值连城了……
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是一枚于她而言已然毫无作用的弃子。
若能换得一个好价钱,倒是,倒是……
她又看陈三郎一眼。
这人的容貌,生得实在不错。但态度,也足够恶劣和倨傲,叫人实在难以生出亲近之心。
可偏生是这样的人,却财大气粗,礼单上列出的东西,已是她那几个陪嫁小庄上三十年的出息……
手,不觉悄悄地握紧了。
“那你想如何?”她听得自己声音僵硬地问。
“我想如何,娘娘心中十分清楚。”陈三郎笑起来,带几分志在必得的模样,从怀里掏出一枚镂金嵌玉的匣子来,“听闻四姑娘养在娘娘身边,如今已是嫡女,今既要嫁我为妾,想来十分不甘,这里头盛着的东西,便权且当做我与四姑娘赔罪的东西。”
一句话,因着听的人心境不同,便也听出来数个不一样的意思。
下意识地,玉嬷嬷垂首,看永安王妃一眼。
永安王妃目光却只停留在小小的盒子上。
这但这只宝盒,已然不凡,不知里头装着的却会是怎样的宝物——
鬼使神差地,她将东西接了过来,放在手边的案几上。
“她如今,的确是记在我名下的嫡女。”
虽因着皇后那事,对季笙如今的身份有些不欲承认——但口却比心来得老实许多。
“既是如此。”陈三郎笑起来,“待四姑娘出阁时,须得劳烦娘娘以嫡女之礼送四姑娘出阁。”
他站起来,身量高大,一声锦白袍衬得面如冠玉的他芝兰玉树一般,举手投足俱带着某种不凡。
“师傅,咱们走罢。”
“可,可是……”老太医有些犹豫,但见得陈三郎面上淡淡笑容,不知怎地,腿便下意识地也跟着一道打直了,脚更是不争气的随陈三郎一道向前迈了数步,方才停下来,同永安王妃拱手道:“多谢娘娘成全——”
永安王妃却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陈三郎也不在意,连转身也不曾,便直直朝着正院的大门处去了。
二人去得快,不过片刻,院子里头送聘的人也跟着陈三郎师徒一道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一担又一担的聘礼,挂着红绸,静静躺在地上。
许久,永安王妃方才动了动酸涩的肩膀,修长手指从洒金笺上轻轻拂过,却停在那枚小小的锦盒上。
“将礼单收起来,东西归到库房里。”她吩咐着,目光却落在锦盒上:“至于这只盒子——”
在没有弄清里头究竟装着什么之前,她自是不会轻易将东西交予季笙手中的。
然,她话音未落,一阵香风却随一道声音一道飘入了正院。
“听闻今日陈氏来送聘礼,也好叫妾身瞧一瞧这新女婿长什么模样。”
话音未落,人已急急行至永安王妃面前,淡绿衣裳,高腰的裙带长长逶迤着,随她的动作摇曳生姿,如神仙妃子临世。
寄荷侧妃目光在空空如也的正院里一扫而过:“怎地没有瞧见陈氏那后生?娘娘,是我来迟了,送聘的人已经走了么?”
闻得这阵香风,永安王妃便本能地皱起了眉。
尤其,是当她看到分明还未出怀却下意识地挺着肚子的寄荷侧妃时,心中蒸腾的怒气不由更甚几分。
“你既胎像不稳,便该在院里待着,没事出来瞎溜达什么?”
寄荷侧妃却似听不懂永安王妃语中的意思,叹了一声,似嗔怪的模样:“还不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