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妃与季芸郡主坐在一处。www.baoxiaojianduan.com
两个人挨得十分近,正窃窃私语地说着什么,原是有些失礼的行为,但今日受邀的各府妇人和贵女中,唯她们二人身份最为尊贵,这些动作,由她们二人做来,便也不显得奇怪了。
容后今日宴请,是颇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用的是赏梅的名头,却又不能真叫众人冻着,便在御花园里升了许多暖炉,又挂了幕帘,果真能挡些微寒风。
热气升腾,积雪便有些融化了,冰成了水,一滴滴地落在泥里,湿漉漉地。
好在容后早料到会化水的尴尬,便在众人踩踏的地上都铺了厚厚的毯子,这样一来,便也不会显得十分狼狈了。
众人三三两两地围坐着,但上首的尊位,却始终空着——那是皇后的位置。
虽皇后半日不来,但众人仍谨守本分,只坐在一起闲话家常,目光却有意无意地在一个突然出现在御花园入口的少女身上停留片刻。
有人悄悄地偏了头说话:“这便是永安王府的那个庶女?”
“正是,看她行色匆匆地,怕是不知野去了何处,要我说,这些贱人奴婢生出来的庶子女们,就是上不得台面呢……”
“嘘,慎言!”同伴重重瞪她一眼,目光下意识地往在高位的永安王妃身上一扫:“今日之事,你也见着了,那位对这庶女多有回护,只怕,那庶女日后有大造化也说不得呢……”
“大造化?嘁?”那人哼一声,“一个庶女罢了,纵是说破大天去,也只是一个下贱坯子的孩子,能有什么大造化?”
说话间,那庶女已失魂落魄地从她们面前走过,满身萧瑟,几是同手同脚地往永安王妃的方向奔去。
“瞧瞧,就这样一个庶女,连尊卑礼节都不懂得,”那妇人压低了声音与同伴耳语,“就这样的丫头片子,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然,她同伴的目光却显然比她长远得多,也看得更深刻一些,便意有所指地提醒:“方才她从你我二人面前路过,你可瞧清她的模样?”
“一个庶女,有什么好瞧?”那妇人才不在意,只轻哼一声。
同伴目光便有些幽深了。
“你瞧不出来,可我却觉得,这庶女的模样,与那个人有些相似呢……”
那妇人不以为意,心不在焉地:“那个人,什么人?纵是她像元后又如何,可到底只是一个庶——”
声音,在看到骤然转身的季笙时戛然而止。
不,更确切地说,是在看清季笙的容貌时骤然失了声。
“她,她,她……”她指着季笙,“她怎么与——”
后头的话还未说出来,已被同伴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嘴巴,并收到一记狠狠的白眼:“慎言,你是想找死不成?!”
那妇人的脸顿时白了。
见她不再轻举妄动,同伴方才松一口气,这才警告地瞪她一眼,那妇人会意,忙不住摇头,她同伴见得对方面上平添了三分惧意,这才松了手。
惊惧之下,那妇人果真不敢妄言,但心中震惊仍存,仍忍不住偏了头与同伴悄悄耳语:“永安王妃这手算盘倒是打得极好,带着这样一个庶女入宫,莫不是还心存妄想不成?”
妄想?
她同伴嗤笑一声。
听闻前阵子永安王与永安王妃之间起了龃龉,夫妻二人早已离心离德,如今永安王妃带着这庶女入宫,只怕是想要另辟蹊径了——
但只不知,向来不理俗事的皇后殿下,又是否会买永安王妃这笔账?
目光不由停留在那庶女身上。
那庶女立在永安王妃身后,模样看着倒是乖乖巧巧地,只是季芸郡主身后的那个妾的目光却似有些不善的模样,她几度望过去,都瞧见石国公府的小妾有意无意地用恶狠狠的目光将那庶女瞪着。
听闻这石国公府的小妾,与这庶女正是姐妹,虽不是一母所生,不过——到底也是姐妹不是。
这一家人,兜来转去地,竟凑到了一桌上。
倒是好巧。
却不知,这几个看似平静的人,又会不会生出新的龃龉来……
有趣。
那妇人低头喝茶。
水是去年的积雪,只采梅花花蕊中间的一点积攒起来,又在地底下埋了整整一年,是为雪中娇,用来泡茶,最是上佳。
悄悄地,她平地生出几分看热闹的心思来,目光不住在永安王妃并季笙几个身上打着转——若不是在宫中,是在南曲班子上,她都要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可耳边实在聒噪,吵得她心烦意乱。
是先时便瞧不上季笙的妇人又突地福至心灵想到些什么,便又悄悄地靠近了她压低声音与她八卦:“莫不是永安王妃见着这庶女神似皇后,便想将她送入宫中不成?”
那妇人不由失笑:“你这话倒是有些无稽之谈了。这是永安王之女,是陛下的亲侄女,怎会?”
太荒唐。
然她同伴方才反应过来,“怎么不会?”她扫那妇人一眼,“皇室不是最……”在收到对方狠狠一记瞪视时,她忙换了口风,但到底舍不得就此放弃这个足可叫她讨论上几个月的话题,又道:“陛下一向最是敬重皇后,每每见了与皇后眉眼相似的女郎,都要收入宫中,这一个,我只怕……”
前有早成为炮灰的安婕妤,今有正得陛下盛宠的赵贵嫔,出身不尽相同,唯独容貌,却隐约都与容后有几分相似。
“疼宠?”
那妇人笑得有些讥讽:“若是当真疼爱,又怎会放着珍珠一般的本尊不要,偏要去就鱼眼珠子?”
二人说话间,御花园入口处,两列宫人簇拥着一个华服美人缓缓走来。
那妇人生得貌美,但容色十分冷淡,仿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
众人心中一凛,不由齐齐跪倒下去:“参见皇后殿下。”
皇后轻点了点头。
“累大家奔波一场,原是本宫的过错。”
皇后说得谦逊,但众人又哪里敢放肆,忙齐齐地否道:“殿下礼遇,我等不胜惶恐……”
“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