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钧将门拉过来,挂了锁,这才走到四皇子面前:“殿下来得甚早,不知是殿下一人来的,还是与娘娘一道来的?”
这位皇四子,因尚且年幼,又体弱多病,一向少见于人前,他却见过——不止一次。www.maixi9.com
却不想,四皇子却理也不理他,只将一只小胖手举得高高的,端在他面前:“拿来。”
小小的肉鼓鼓的脸上,却满是坚毅,带着某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石钧一愣:“殿下要什么?”
“钥匙给我。”
小胖手举得高高的,气鼓鼓的:“把钥匙与我,我要进去。”
“进去?”石钧几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这是臣的卧房,这于理不合……”
“我管你什么理?”四皇子哼了一声,“你若不叫我进,我便告诉我母妃,叫她责罚你!”
石钧冷了脸:“殿下这话,实在有些无理。”
他不欲与这等夹缠不清的幼童纠缠,只同四皇子身边跟着的宫人道:“殿下年幼,不晓是非,你等竟也不知规劝吗?这天底下,哪有做皇子的非要进臣子卧房的道理?”
这话,已然说得十分重了。
跟着的宫人们不由都有些惶惶,可四皇子一向深得陛下欢心,是随性惯了的人,又岂会被石钧这样不痛不痒的三言两语吓唬住?
当下,四皇子便哼道:“你也别用这种话来吓唬他们,他们是我的奴婢,自然只会听我的话。倒是石将军你倒似颇有胆量,我的话,石将军也要忤逆着与我作对么??!”
小胖脸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明明是一个垂髫幼童,但当他沉下脸来,眉目间便隐约有了陛下的影子。
仿佛带着某种叫人不容拒绝的坚毅般。
若是放在寻常,这等要求,实在算不得什么——石钧其人,一向对皇室表现得十分忠心耿耿,莫说是一间小小的卧房门,便是要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也是当仁不让的。
但,今日不行。
他的卧房里,藏了一个大秘密,又怎能暴露于人前?
今日之事,他原就做得十分隐秘,自不会轻易叫人察觉——莫说这人畜无害的四皇子,纵是他父母来了……
那也不可。
他绝不会在大业未成之前,轻易叫他的想法和谋划,还有那个人……暴露于人前。
那些话,不过是他用来吓唬季笙的。
他哪里舍得这么早便将她推上风口浪尖……
奈何,她自那场大病后,便再也不懂他了。
两个人,一个高大伟岸,一个却胖乎可爱,相对立着,二人面上俱是毫不退缩的坚定。
时间一寸寸地过去了。
四皇子面上逐渐变得焦急起来。
若,今日之事未完,怕是……
反之,石钧面上却是一派的气定神闲。
他在等——等有人撑不住,率先败下阵来。
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侍女重重将门推开,见得石钧,先一步拜下去:“公子,前头宾客都齐了,新夫人的花轿也已入了门……夫人请您去前头行礼呢……”
她说着,不着痕迹地扫一下石钧对面的小胖子,“殿下,娘娘正寻您呢。”
石钧便笑了起来,气定神闲的:“殿不去前堂,还欲在此与臣候到何时?”
四皇子哼了一声:“你与我说这许多,不过是为了支开我。”
分明是童言稚语,由他说来,却似带着不满。
不,不是似,是非常不满。
石钧才不与幼童计较:“臣今日娶亲大喜,不可误了吉时,这便告退了。”
他看一眼四皇子,又道:“殿下若还要在这院子里,请殿下自便。”
“自便?”小胖娃抬起他肉乎乎的脸,一双眼瞪得溜圆:“我才没有时间与你在此消磨呢!我寻我母亲去!”
到底是孩子心性,想到什么,便要立时去做,话音未落,已抬着小胖短腿一溜烟地跑走了。
眼见着四皇子带着一众宫人的身影消失,石钧这才松一口气。
他自然不想如此快地便与皇室撕破脸皮——纵是一个幼童,那也不行。
须知天家一惯尔虞我诈,即便这四皇子不过一个身量不足四尺的孩子,但石钧相信,对方的心眼,并不会逊于外头任何一个成年人。
他只要,好生地将里头的人关严实了,好生地吓一吓她,叫她再也不敢与他作对……
正想着,那侍女却扭着腰走到石钧面前,仿若无骨一般,靠近了他:“公子……”
淡淡的魅香在鼻尖萦绕着。
石钧满意地看着她,重重捏了一下她的手:“劳你辛苦跑这一趟。”
否则,他还不知当如何将那四皇子支走呢……他是做臣子的,若是对方铁了心的要闯,他自问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好在,这丫头生得机灵。
大掌温热着,带着将这侍女的心都熨得滚烫沸腾的温度,那侍女被他握着,只觉得身子愈发无力,心头也更加炽热了。
石钧握着她的手松开了:“好丫头,你若无事,便替你家公子看好门,别叫任何人闯了进去。”
“公子有托,奴……”她抬起头来,一点星眸闪动,荡漾着无数水波:“妾自当遵从,无……无有不依,公子且请放心。”
石钧在她朱唇上轻轻一点,这才重新站直了,大步朝着正堂而去。
前头,宾客如云,纷至沓来。
正堂上,高坐着一个华服美人。
与热情奔放的北地女儿的大方爽朗不同,那美人生得柔媚,自有一派婉转妩媚的南地风情。
但,在她的风流妩媚之外,却又另有一种因常年身居高位所养成的独特的贵人之姿,浑然天成,这种贵态,生生地将她身上的妩媚压了,便只剩下令人不敢小觑的尊贵来。
石钧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在自己母亲身上。
他一向自持的母亲,正躬着腰,满脸堆着笑:“皇后娘娘驾临寒舍,实在蓬荜生辉……娘娘请上座,也好叫阿钧与新媳妇受娘娘的福气才好。”
皇后一向久居深宫,从不肯去任何臣子家中稍待——
太过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