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www.maixi9.com
季芸是贵女,地位尊崇,虽低嫁了些,到底是正经夫人,季兰却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日后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妾。
——便如她与庶妹,孰亲孰疏,孰贵孰贱,大家都是聪明人,心中自然都挂着一杆秤。
馥香明显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如此,她方才好与自家主母交差——实则,送聘一事,原就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国公府最重要的目的,却是为了探明永安王妃在此事上的态度。
二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几圈太极,日头高升了,馥香便别了永安王妃自回去复命。
临走前,目光仍不忘在季笙面上淡淡扫过:“四姑娘这模样,生得甚好。”
她好不好的,却也不需旁人来挂怀。
季笙虽觉得这话似颇有深意,但她不晓内情,也自不会在意,只一门心思地照顾永安王妃——到底是大病一场,底子尚且虚着,若有不慎,怕是会旧疾复发。
更何况,这场病,到底是因她而起……
日子便这样一日日地过去了。
离了陈云樵,季笙的生活突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却觉得有些不适应。
虽然如今她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更好,也更受永安王妃器重,可到底,那不过是无根的浮萍,她只觉得十分心虚。
时光也变得漫长起来——仿佛,除了盼着陈云樵再次出现外,她便再也没了任何指望似的。
可她心中清楚,他再也不回来了。
时光兜兜地转着,纵然难熬,到底叫季笙熬到了八月中。到底是到了八月中旬。
那场盛大的,足以叫季笙牢牢记住的婚宴也悄悄地拉开了序幕。
季笙还没睡醒,便有人扯她的袖子,不住地在耳边聒噪着:“小姐该起了,今日郡主娘娘出嫁呢……”
那时季笙正做一场美梦,猛地被人打断,她自然不甚高兴。
再开外头,天色仍漆黑着,连鱼肚白都没现,更加没了好气:“正宴尚在夜里,你着什么急?倒扰了我的好梦。”
她一惯有起床气,这话说的便比寻常带了几分气性。
香茗一惯粗枝大叶,才不会恼她,只笑眯眯地哄着:“小姐怕不是忘了,今日不光是芸郡主出嫁呢……”
季笙睁开了眼。
是啊。
她只当这场热闹与自己无关,却是忘了,除季芸郡主出嫁外,她尚且还有另一个姐妹,也是今日出嫁。
芷兰轩里,却没有季兰原本料想的那般热闹。
她虽是皇妾,可上头主母来头实在太大,又是二人一道进门,三府都是极重规矩的,这样一来,芷兰轩便显得略冷清了些。
不过是在门楣上挂了两盏红灯笼,至于红绸——因怕与季芸郡主冲撞,连红绸都被换了粉色。
季兰坐在镜前,面无表情地梳着头发。
她身侧,站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妇人,看向季兰的目光中,却满是心疼:“阿兰,你,你今日便要嫁了,我……”
“什么阿兰?”季兰脸一沉,“你是什么身份?当叫我三姑娘才是。”
闻言,那妇人面上顿时滚下两滴泪来:“三姑娘,可我也是你的生母呀……”
季兰没好气:“别人的生母,能叫她十里红妆,风光大嫁,你除了这个屈辱的身份,不上不下地吊着,还能与我什么?”
她转头,见生母面上挂了泪,满脸伤心的模样,不由更生气了:“我出嫁,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莫不是想触我的眉头?”
母女二人,一贯如此相处,季兰生母被女儿训斥,也不有异,忙急急地拭了泪,勉强扯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笑容来。
季兰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她站起来,信手捏起旁边婚服的一角,上下打量着这件被特地做过手脚的婚服,更觉满意。
石国公府一早便来交代过,为怕冲撞了少夫人,不许她这做妾的穿大红衣裳。
但这也无妨。
她眉眼弯弯地瞧自己这件婚服:她特选了深红的料子,却因样式新颖,并不显得老气,加之她特意名人在上头坠了无数名贵的南珠,在烛光掩映下,十分熠熠生辉。
季兰心想,等到婚礼上,她与季芸一道站着,借着烛光,还有她这满身的耀目的南珠,定不会将这衣裳的暗沉显现出来,到那时,在不知情的宾客眼中,谁是妻,谁是妾,反而不一定了。
更何况……
她想到自己命人探来的消息,心中更加得意。
听闻那位届时也会观礼,待她盛装出席,在那位面前露了脸,日后再怎么,也总有自己的好日子过。
她扫一眼立在一旁满脸紧张的桔秋:“还不伺候我穿衣,你莫不是又想挨打?”
桔秋闻言,顿时本能地瑟缩一下,忙急急地取了衣裳便伺候季兰穿上。
衣服上了身,季兰这才重新坐下来上妆,目光在一排浅粉绯红的口脂上扫过,不过一眼,便下了决心:“替我上这个。”
她所指的,是一盒十分精致的口脂,盒子描金绘彩,上头釉色十分鲜亮,又特装了合页,正半开着,便露出里面正红的,鲜艳欲滴的颜色来。
“三姑娘……”生母在一旁嗫嗫地提醒她,“这颜色实在太鲜艳了,要不,咱们换一个吧……”
日后嫁过去,是要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的,今日这般大出风头,折了未来主母的脸面,日后怕是不好过。
季兰哼了一声:“你紧张什么?我这桩婚,是你姑爷特在陛下面前求来的,日后有他疼我宠我,我又何须将区区一个季芸放在眼里?”
她不屑道:“我知你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是你,也不是每个人的日子都会过得如你这般憋屈。你怕什么?”
这世上,能走的路有许多条,纵是同一条,只要是不同人的人走过去,也自会有不同的结局。
“我怕你日后……”
“你怕,我可不怕。”季兰道,“你瞧听荷斋那位,入府之前,她一无所有,可有了父亲的宠爱,如今连正院那位也对她多有忌惮,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