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小姐?”秋水端着崔德音需要涂抹的药,轻轻出声。
前些时日,自家秀女都是起的很早,今日却不知道为何,有些赖床。
秋水想起昨天自家主子训斥自己,让自己和夏云不要唤崔秀女这三个字。
秋水心下了然。
“嗯?”崔德音睡眼惺忪,肤色透白。
“去将窗户打开些吧。”崔德音一头青丝披散在肩上,圆润的肩头白嫩似雪。
饶是秋水一个女子看了也羞红了脸。
“滕太医昨日特地嘱咐,说是抹了这药之后,两个时辰内不准见光。”
“否则会药效全失。”
“这样吗?”崔德音一双柳叶眉蹙起。
她记得上次的时候滕越苏可没有这般说过。
说不定是添了新的药。
腾越苏毕竟是自己从小的朋友,犯不着在这种事情上欺骗自己。
崔德音不疑有他,任由秋水用□□的小刷子在自己的脸上涂抹上药物。
那药物涂在脸上有清清凉凉的感觉,很是舒适。
“新来的嬷嬷,你可认得?”崔德音突然开口。
秋水动作顿了顿,“奴婢听说过。”
“新来的教习嬷嬷是刘嬷嬷,是……”
“她为人如何?”崔德音心想,自己本来已经和黄嬷嬷打点好,谁知赵景湛突然好似发疯了一般将人换掉。
保不准,自己又要破费了。
崔德音无奈。
“这刘嬷嬷,是太子身边的人。”秋水低声。
“什么?”崔德音不可置信。
“是太子殿下昨晚同奴婢说的,”秋水心虚不敢直视崔德音,“太子殿下走后又来了一次,那时小姐您已经睡了,太子殿下便同我说了这件事。”
“他说您不必费尽心思的去做这些事情。”
“与其费尽心思的想成为后妃,还不如……”秋水觉得自己的主子实在是口是心非,“还不如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
崔德音本就单薄的身形晃了一晃。
“小姐您放心,这些事情奴婢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秋水为表忠心,急忙跪下。
“奴婢既然伺候小姐,便是小姐的人,一切自当以小姐为主。”
“他还说了什么?”崔德音的玉手紧紧的攥着纱幔,苍白的唇没有一丝血色。
“太子殿下还说……”
秋水不忍,“让您好好准备着。”
“之后的测验,他会向陛下请求让您在自己的住所内完成。”
崔德音的脑海里回荡起赵景湛玩味的话,心如刀割。
她只是一个毫无背景,没有任何依靠的世家女。
以她的力气无法忤逆皇后,更不用说是堂堂的太子殿下了。
“你先下去吧。”崔德音声音淡淡,“我累了,想休息。”
秋水担忧的看了一眼静默着的崔德音,最终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替崔德音将月白色的纱幔放下,而后安静的退了下去。
此时,养心殿。
“你是说,陈氏的嫡女,为了让阿音……”赵修想起什么,连忙改口,“为了让崔秀女难堪,故意使了那种手段?”
“是。”赵景湛冷脸,修长的身形挺拔的站立,“多年前,崔秀女食用桂花糕,差点容貌尽毁。”
“自那之后,母后心疼,就下令宫中不能出现桂花树,桂花香料。”
“对崔家的嫡女下手,足以见陈氏的用心。”赵景湛冷哼一声。
“既是陈氏下的手,我儿为何……”赵修细细打量自己这个唯一成年的儿子的神色,“将徐氏的嫡女关了起来?”
“枫林徐氏,包山陈氏,”赵景湛冷静分析,“这些年风头太甚。”
“徐氏深入官场,将手伸的太远;陈氏善于经商,所经营的店铺遍及长安。”
“若是他们老老实实的还好,可儿臣最近查到,两家似乎有勾结。”
“哦?”赵修往后依靠,“说来听听?”
“以往边西与大康的贸易,皆是掌握在官府的手中,所以每年都有不少的财政收入。”
“可近些年,这笔收入却一直在减小。”
“儿臣觉得好奇,于是顺着往下查,查到了两家做的事情。”
“徐氏利用官场上的手段,为陈氏打掩护,陈氏获得了那笔收入,则会与徐氏分赃。”赵景湛皱眉。
“这种人,实在是对大康无益。”
“但陈氏是百年大族,难以撼动,只能先拿徐氏开刀了。”
“我儿打算怎么做?”赵修灼灼的盯着赵景湛。
“后宫选秀便是一个契机,”赵景湛缓缓,“两家的嫡女皆在宫中,时间一长,必会露出马脚。”
“我儿辛苦了。”赵修起身,走到赵景湛身边,拍了拍赵景湛的肩膀,一脸欣慰。
“崔秀女的事情,我儿想如何处理?”
赵景湛蹙眉,回复,“太医已经去看过了,许是那香料味道更浓的缘故,这次竟比先前那次更为严重。”
“我儿的意思是?”
“儿臣想着,崔秀女本就才貌双全,自己摸索也是一样的。”
赵修看着这个已经加冠的儿子,心里五味杂陈。
毕竟是自己唯一成年的儿子,有些事情上,他既希望赵景湛不走弯路,可同时,他又希望赵景湛能够不溺于情情爱爱。
“你与阿音,到底发生了什么?”赵修仅存的那点父亲的慈爱显露出来,“朕与你母后都以为,阿音以后会是你的太子妃。”
真的是这般想的吗?赵景湛在心里冷哼。
就算是让他如愿以偿的娶了崔德音,赵修的目的也不过是是想把崔家放在自己的监视之下罢了。
即使自己对崔德音没有男女之情,但看在其他的份上,他不会让她受其他的委屈。
赵修向来多疑。
赵景湛面不改色的撒谎,“儿臣对崔秀女只有同窗之谊,若真的要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大康。”
“徐家和陈家这般对待崔秀女,无非是看崔家已经没落,无法成气候。”
“可马上就到了崔将军的忌日,若是让世人知晓崔家的嫡女被其他两个家族如此侮辱……”
“难保他们会怎么想。”
赵修静默。
“阿音参选一事,是你母后的主意,与朕无关,”赵修苦涩,“有时间,太子也去劝劝你的母后吧。”
赵景湛心里惊讶,面上却不显。
他知晓自己在临安的时候 皇后多次找了崔德音,可未曾想过,这个主意竟然是皇后出的。
即使是皇后给了崔德音那般私密的东西他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因为他没有见过把自己的丈夫往别的女人身边推的妻子。
联想起那天他提起崔德音与皇后见面一事 少女慌乱了神,赵景湛脸色冷沉,目光好似含了千年不化的雪。
“是。”
黑色的衣袍被吹起,赵景湛凌厉的眉眼之间的戾气不曾消减。
“来人。”赵景湛回到东宫,明明是六月,侍卫却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寒气。
靠近赵景湛两步,侍卫感到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
“去查,”赵景湛冷声,“孤南下临安的时候,皇后都找崔德音说了什么。”
“是。”侍卫了然,转身消失。
*
是夜,月色皎皎,美人慵懒的倚靠着金丝修成的软枕,纤纤玉指拨弄着手中的书页。
崔德音这些天一直按时涂抹药物,脸上的红色痘痘已经消下去了不少,只是还有一些。
皇上下了旨,说是最近是崔将军的忌日,选秀的事情暂时先停下,皇宫上下都要为崔将军抄经祈福。
但崔德音因为生病的缘故,便被免了抄写佛经和秀女们每日的诵经祈福。
但崔将军毕竟是崔德音的二叔,崔德音心里尊敬,于是也抄了好几本,让夏云送了去。
崔德音原本还以为,因着自己无法与其他秀女参加测验一事,皇后会找时间将自己唤了去。
可谁知,却一直是无事。
赵景湛也没有来寻自己。
崔德音最近都感到心神安稳了些,睡眠也好了些。
就是不知道,外祖母的病……
崔德音悠悠叹气,少女面上的清愁之色不减。
“崔秀女可是在为自己不能诞下皇嗣而叹气?”
凌厉的声音打破屋内的寂寞,崔德音急忙拉下月白色的纱幔。
“你在做什么?”赵景湛冷脸拉开纱幔。
“崔德音,”赵景湛一字一句,加重了每一个字,“孤在问你的话。”
“殿下说的什么,我不懂。”崔德音听见皇嗣,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自己与皇后的约定,移开视线,不敢看赵景湛。
赵景湛强势的捏着崔德音的下巴,声音带着满满的戾气。
“你背叛孤的原因,竟是一味药引子?”
“崔德音,在你的心里,与你认识许久的我,是那种看着你置于水火之中也视而不见的男人?”赵景湛气急反笑。
比起崔德音参加选秀,他更生气的是崔德音不相信自己这件事。
赵景湛也说不上是为何明明自己对眼前的女人没有半分喜欢可现在自己的行为却也是自然而然便做出来的。
赵景湛想了想,定是因为崔德音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自己只是习惯了她而已。
毕竟他是赵景湛,他想要的是高位,而不是一个女人。
“我与殿下没有关系,何来背叛这一说?”崔德音泪眼朦胧。
“好,崔德音,你好得很。”赵景湛松开崔德音的下巴,一双昳丽的凤眸居高临下的盯着崔德音。
“你无非是害怕孤,对吗?”
“觉得孤与你想象中那风度翩翩的太子哥哥不一样。”
“可是音音,早在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早已经提醒过你离我远一点,是你自己不听,非要凑过来。”赵景湛目光下敛,眉梢带着怒气 ,“这怎么能怪我?”
“殿下何时说过要我离你远一些?”崔德音实在是委屈。
“自己去想。”赵景湛今晚的心情实在是不好。
从小精心保护的金丝雀,到头来却因为一件小事就要做出背叛之事。
“你既然与皇后商量好要生出皇嗣,”良久,赵景湛缓缓开口。
“皇后想要生出一个与建安公主相似的孩子,可她不知道,隔代的孩子,相似的几率更大。”
崔德音不可置信的转头。
她曾经猜测过皇后为何非要选她入宫,但猜测无果,她也没有多想。
赵景湛却说,是因为皇后想要一个和建安公主相似的孩子……
建安公主?
不是皇上那战死的亲妹妹吗?
为何皇后想要一个和建安公主容貌相似的孩子?
“所以啊,”赵景湛似在喃喃,眸底黑沉,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个孩子,也可以是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