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昏暗了许多,宁安侯府上下侍女仆从已经陆陆续续点起了灯。
霍泽的居室更是守卫严谨,一般的侍女仆从是不会在此处随意走动的。霍亦初一边走着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究竟实在何处落下了那枚玉佩。
她心中也是极为懊悔的,早知道,今日便不将玉佩带出门了。虽说未曾见过亲身父母,但他们也曾留给她信物,不管当初如何,想必也是不忍心抛开她的。
不然也不会便刻下这一枚玉佩,但换位想想。
她在这霍府生活了许多年,也算是健康自由活着,饱读诗书。在其他方面也如亦蓝他们一般,是从未有过厚此薄彼的情况出现,对于自己而言是十分幸运的了。
更何况,父亲他们也从未亏待责难过她的,还是很关心她的。只要父亲未曾对她做出危及生命和底线之事,这份恩情都应该始终如一日还的。
但如果,真有存在她所猜想那般的局面。也要应该要怎样做,就怎么做的。
她不能偏颇,也不能落进下石,这是她做人的原则。
她也是真的希望,这件事情就如同父亲他所讲的那般。她情愿自己的感觉出错了,也不想夹在中间为难,更不像看见那种局面的出现。
上天啊,一定是我想错了,对不对。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霍亦初沿着小路,一边走,一边留心寻找她的玉佩。直到走进她的表哥院子,询问把守的侍卫:“诸位大哥,可有在路上见过一枚白玉佩,小小的,没有穗子的。”
居于首位的青年,询问着手下的人,才颇为遗憾对她讲:“抱歉大小姐,我们并未见过您的玉佩,但我们可以帮你找找。”
“无事,你们也是有要务在身的,我自己去找便好了。”霍亦初眼里带着些许遗憾,语气中还是带着感激,朝他们笑了笑,“还是谢谢你们了。”
“无事,我们会帮您留意一下的。”青年挠了挠头冲着下属看了一眼,随即看着亦初,白牙尽显,笑得灿烂,“大小姐客气了。”
他们在此处耽误了一会,霍亦初寻找玉佩十分着急,便继续沿着小路走去,来到了表哥的居室门口。
周围很静,夹着风声只能闻见低沉的谈话声,但听不清。倒是那个氛围,周围无人行走,莫名让人觉得的害怕。
当走到表哥居室的时候,终于在门框处。她看见静静躺着的温玉时,她悬着的心也一下子便放了下来。
正当她走过去准备捡起时,却听到居室中传来谈话声。许是因为距离近了很多,也许是一些不大重要的话,倒让她听到了一些。
她听到父亲同表哥讲:“这些年来,你对任何人都淡淡的。可你唯独对亦初不同,你可曾感觉到。”
“不同吗?我待她如同亲妹妹,她亦是如此。”霍泽的声音如同往日般低沉悦耳,并无丝毫犹豫。
而霍亦初只是莫名觉得疑惑和好笑,为何父亲会如此问,但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最后她也只是将玉佩捡起,便静静离开了。
而在居室中,霍侯爷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恢复了过去的慈祥:“没有就好,高门最重颜面。”
霍泽觉得他这番言论就是没事找事,不过他的神情依旧是沉静自若的,并未露出半点的嘲意来。
不过他倒是有些若有所思,目光落在古典厚重的大门里,似是察觉有何不妥。
离开表哥居室的霍亦初倒是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中,而是接着月色端详了许久,在手心细细揣摩着她的玉佩。
最后才将它放入袋中,就在这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亦初妹妹,好巧哦。”
霍亦初刚刚抬头,就看见了叶寻安,身边还跟着一个端着药的侍从。
“寻安哥,你这是给表哥送药。”霍亦初朝着叶寻安走去,在他面前停住。叶寻安的个头同霍泽那般比她高的多,她只能微微仰起头。
“对了,亦初妹妹,我刚刚从膳房来。”叶寻安朝着端药的侍从看了一眼,挥挥手示意他先行一步。
霍亦初自然也是知道他或许是想同自己谈一谈,眼眸中透出几分疑惑,但语气却是十分温和的:“寻安哥,可是有何事要同我讲?”
叶寻安唇角勾起,眼神中带着几分赞赏,声音却是小声了许多:“在你遗弃的汤药渣滓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看上去或许是对你体质有帮助实则是让你步步亏损。”
“那副汤药是白大夫为我调配的,我已经服了许久了。”霍亦初眉心微微皱起,一双桃花眸张得极大流露出几分神伤来,“而我,从小便由白大夫医治的。”
叶寻看着她这副神色,心中也有些愤怒,一改原本的嬉笑道:“那份方子明面上是无什么大事的,各味药材间的相生相克把握得很好,只是出在几味药材的剂量上,却令整个方子的功效反转。”
“可没看错?”霍亦初眼里藏着泪花,唇角挂着一抹笑容,极其破碎,“那白大夫和她背后的人,真是蓄谋许久了。”
叶寻安话语干脆,眼里是可见的怒意,许是自己也有个小妹就更气恼了:“亦初妹妹,我替你把把脉。”
“好,好的寻安哥。”霍亦初眼眶子红了一点,但眼里的泪花已经没有了,觉得鼻子酸酸的。
叶寻安带着她来到一处小亭子,面对面坐着,为他诊脉。由初至终,他眼里恼火始终是没有熄灭。
当她看着叶寻安的面色,阴沉极致之时,她心中有几分不妙,踌躇问道:“寻安哥,我是不是被那方子伤得极重?”
“为钱财用医术杀人,真是枉为医者。”叶寻安将手抽回,他凝视着眼前的小姑娘,忽然觉得是自己情绪过于激动了。
霍亦初倒是直愣愣看着叶寻安,双手捏着衣角,语气有些低靡:“寻安哥讲得没错,白大夫真是枯木搭桥,存心害人的。”
他生生挤出一个笑容,语气也了柔和了许多:“幸亏发现及时,还能慢慢调理,这汤药莫要再喝了,以后喝我的方子。”
“谢谢,寻安哥了。”霍亦初桃花眸明亮,唇角微微上扬,十分真诚。
“我若是有你这个温顺乖巧的妹妹,该有多好。”叶寻安眼里流露出艳羡来,话语极为无奈,“可惜,我家小妹实在是过于调皮的,不把我当表哥的。”
“听着寻安哥这样说,我倒是对您的小妹有几分兴趣。”霍亦初桃花眸带了点笑意,也不像刚刚那般阴郁了。
叶寻安想起那个小魔女,自打寒颤道:“她真该好好同你学一学,天天就知道扶墙摸壁。”
“若有机会一定要见识一番,时候不早了,亦初便也先回去了。”霍亦初站起来朝着他行礼,走了几步才缓缓回头,“对了,寻安哥,如今表哥受伤,应该留些心神养伤对吧!”
叶寻安也是个脑子活络的,自然也知道了她意有所指,心中又起了薄怒:“或许,在表哥的身份看,这种事情并不小呢!亦初妹妹。”
霍亦初并没有讲话,只是淡淡朝他一笑。她速度极离开这里,可谓是一路疾走,快得就像是她的背后在昏暗的长廊藏着一头巨大的猛兽。
她刚刚还能装作毫不在意,但如今她是真的害怕了。她想好好活着,只是好好活着而已。
恰好,霍亦蓝正在小莲池喂锦鲤,看到飞奔的霍亦初,也有些傻眼了,便对着侍女说:“我这个大姐姐,是怎么了?”
侍女了快没影的大小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本小姐敢作敢当,可这次可不是我做的,小荷你同我作证。”说着霍亦蓝便将剩下的鱼食尽是洒在池面,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便同侍女一起离开了。
霍亦初边行,一边无意识掐着双手,留下一个个月牙般的形状。她眼神慌张无措,更是不停落泪:“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不断告诫自己,步伐渐渐也慢了许多,忽然她转身回头。
像是僵在原地那般,注视着幽暗曲折的长廊问自己:“要让他们如愿吗?”
当霍亦初对自己问出这句话时,觉得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了。
她感觉身体摇晃不止,但她知道自己的躯体都是定在脚下的。她抹去双眸的眼泪,冲它微笑回头,一步步离开了长廊。
就是这样,等到她返回自己的小院子,作息习惯,她如同往日。甚至比平时更要那般温和有礼,没有人知晓她在长廊的崩溃,也没有知道她的惊慌恐惧。
一切一切都被她隐藏起来,她要陪他们做戏,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就在这时,雪琳端着汤药朝她而来,微笑道:“大小姐,到时间该喝药了,我还给您带来了蜜饯。”
霍亦初将拨了拨湿发,给自己披了件外杉,打量着雪琳:“雪琳,我们自幼一块长大。”
“嗯?”雪琳有些疑惑,看着霍亦初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犹豫开口道,“大小姐,可是没找到玉佩?”
霍亦初端着汤药,静静看着她,并没有回应她。
倒是让雪琳莫名觉得一阵寒意,眼看着大小姐手里的碗倾斜,要倒到景观盆栽中。
“大小姐,您不喝药了吗?”
霍亦初忽然又摸了摸花叶,将汤碗放在她手中,眼中带着笑:“这药我以后不喝了,但也要熬,辛苦你了雪琳。”
“啊?这是为何?”雪琳手中捧着温热的碗,看着大小姐桃花眸,又看着汤药缓缓道,“莫非是?”
雪琳双目红润嘴唇一下子就白了,双手一抖,差点将汤药洒在地上。
而霍亦初则是极快扶住她的手,稳住了那碗,一点也没撒出来。
雪琳又听到她用着悠闲冷静的语气说:“无需多讲,我信你。帮我偷偷处理掉,好不好?”
她一愣,泪盈盈而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几种情绪在她心头蔓延,最后都化作一句:“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