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唤倒是让场面彻底静下来了,连本在远处观望的秦源都没忍住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这…袁娘子你……”林沐虽说面上不显,可红透了的耳尖与磕绊的话语,无不显示着她当下的不知所措。
瑞阳忙将眼神转向自家长兄,只见他满意地略点了点头,可在林娘子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的时候,他又微蹙起了眉,作出一副想解释可又限于喉咙受伤的模样。
这下郡主心里也门清了,不就是阿兄瞧上人家娘子,可还没将窗户纸捅破嘛!“实在是我的不是,张口就来吓着你了!”
“只是从前我从未见过,阿兄如此信赖且重视一位娘子,方才他急得都将我推开了呢!我这才以为这两年他去西域,就给我带了位嫂嫂回来,一时脱口而出唐突了娘子,再给娘子赔个不是!”她又给人福了福身,以示歉意。
阿兄啊阿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了。不过刚刚见她似是醋了,大约对兄长也是有几分情意的,这样一来也不算是自己乱点鸳鸯谱,不过这一笔还得算在兄长头上,我可得好好想想要敲什么竹杠来的好。不过眨眼之间,瑞阳已在心底闪过无数小心思,嘴脸也带了两分狡黠的笑意。
林娘子连忙将人扶起,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无妨无妨,袁娘子太过客气了!”想着自己刚来就欲转身离去,实在显得有些不通礼数,便又道:“还未曾自报家门,是我的不是。我姓林,单名一个沐字,年岁应当比袁娘子大上两岁。”
“不过两岁自也不唤阿姊了!刚一开始我还吓了一跳,瞧着林娘子以为不过二十左右,还觉着我阿兄可真是……”瑞阳似想到了什么忽的停住了话头,然后缓缓侧过脸看向了沉默已久的秦源。
“你阿兄可真是什么?”
“她正是那位与我定了娃娃亲的林娘子。”
二人的话音同时落下,又引来同时的话语。
“什么娃娃亲?”讶然又迷茫。
“那不过是你的借口!”嘶哑又咬牙切齿。
见兄长和林娘子反应颇大,秦源又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唯有置身事外的瑞阳能来解围了。
“林娘子莫急,事情是这样的:秦兄他这些年一直都不愿成亲,便拿你做起了文章,说是已与你定下婚约,所以再不议亲。这些年你虽不在京城,但林娘子这个身份,倒是在京城闺秀中广为流传。不过你也莫担心,这婚约已在去年由圣上作废了,绝不会影响你日后婚配的!”
可秦源倒不是很领她的情,瞥了一眼她,带了三分气意地道:“怎得你袁佑是我腹中蛔虫不成,连我对林娘子有意无意都知晓得这般清楚,若我真对她有意呢!”
瑞阳自也知道他为何怪声怪气,不过是再三被自己拒绝,心有不甘也是常事。毕竟还念着崔娘子一事,受人所托总得替人成事,眼下也不打算与他计较这等小事。
“秦兄多年未见,与幼时长得不甚相似,难怪我一时没认出来。不过咱们也算多年交情,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咱们最后相见之时我不过十岁,怎可能对我有意!”林娘子是个爽快性子,直接将话说开了。
“你这一提我倒也想起来事情原委了,这也不算是什么娃娃亲。不过是当初两家长辈玩笑之举,随口一言罢了,连庚帖都未换过的,只是我阿爹瞧上了秦三叔的名贵玉佩的空口白话罢了。不过……”
“不过什么!”袁停很是紧张地又牵住了她的手,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话,让她和秦源又扯上了关系。
林娘子有些莫名地瞧着他,答道:“不过时间久远,玉佩已不知晓在何处了,若是秦兄执意想要,我定当原价赔偿!”
秦将军面如菜色,毕竟是他为了激瑞阳先开的口,眼下落得如此“境地”也是他自作自受。不仅被未得郡主只言片语,又被林沐当面拒绝,还被怀疑是记挂财宝……天地良心,他秦源从不知晓什么玉佩之事啊!
“自是不必的,秦某还得谢过林娘子,替我挡了这么多年的风雨,好教我能专心立业。”一字一句皆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这么心不甘情不愿,莫非是真在意那玉佩?你放心都记在我袁停的账上,等我回了京城就都赔给你!”袁停见他吃瘪更是幸灾乐祸,扯着公鸭般的嗓子也要嘲笑两句。
“那便多谢王爷了!”
“王……王爷?”
这下轮到袁停心中叫苦了,他至今还未向林娘子坦诚自己的真实身份。只说了自己是江南人,被大初的圣上派来寻找西域诸国的使臣,在大漠里遇见了沙尘暴从而与队伍中的旁人走散了。
“阿沐,你听我解释……”他一向灵巧的口舌却在此时打起了结,一时没能将话说个完全。
林沐只是甩开了他的手,淡淡地道:“你我相识已有一年半了,我以为我们至少称得上是朋友,没想到你连自己真实的身份都未曾告诉我。也是,萍水相逢只是他乡之客罢了。”话说的淡然,可双手却气得隐隐颤抖着。
“你究竟是谁?”
“我从未骗过你,我真是袁停,圣上派去西域寻找新商路的使臣。你们离开云城之际,袁家已入主京城,只是尚未称帝罢了。所以当我把名姓告诉你时,我以为你已猜到我是宗亲……”他不敢再牵她的手,只是拉住了她的衣袖,被甩后依旧锲而不舍地拉着。反复再三,林娘子才默许了。
本来吃了哑巴亏的秦源,现在倒是活络了不少,抱臂添油加醋道:“你可不只是宗亲,林娘子,你面前的可是咱们大初的临安王,圣上唯一的侄子,深受圣上信赖!”
袁停一眼飞刀扫过来,才让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毕竟你应该也知晓,我在罗格时都是隐姓埋名,唯有对你说了实话,我以为这足以证明我的真心了。”
林沐也知道他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但是句句也不提自己刻意隐瞒之事。若是自己真的知晓他是宗亲或是真实身份,平日里行事大约也不会这般放肆。他明明看出了这一点,却在这里摆出无辜模样。
“就算你在罗格不方便直言,咱们进大初境内已有月余了,怎么也未曾想过对我坦诚?”
“你现在当真不知为何吗?”
这话一出,林娘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待她想通其中关窍,心中的气愤不知不觉地也消去了几分,连袁停从拉她的衣袖到牵起她的手,都未曾推拒。
见二人打哑迷般地和好了,两个在一旁看热闹的群众很是疑惑,瑞阳心直口快地问出了口:“所以是为何啊?林娘子你怎就原谅我兄长了?你们怎么不把话说清楚些呢?”
“你当你是在看折子戏呢!我们之间的事儿别瞎打听!”但斗鸡似的袁停却拉长了脸,竟给妹妹脸色看。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他就将人给带走了,省的再出什么事端。
“他怎么还给我脸色瞧!分明是他自己的不是,惹了林娘子生气,我就说他都而立之年的人了,明明心里也有意中人,却一直自己一个人,肯定是不会做人!”瑞阳佯装恶狠狠地冲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道,但是转过头一看,却见秦源的脸黑成了锅底。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缘由,秦大将军就迈着大步回自己院子去了,脚步声格外重、格外沉。现下就真只留她一人在原地了。
“果然还是本郡主脾气最好,最懂礼数,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摇头晃脑的郡主自己个儿出门住客栈去了。
云城城门外。
今日城门外本来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城门守卫们也松散地查阅着每个百姓的入城凭证。就在此时,突然来了长长的一队人马,将城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队人马中出来了一个人来办入城的事宜,守卫瞧他头发有些发黄卷曲,眸子也并非棕色或黑色,加之容貌与大初百姓殊异,心中疑窦顿生。
“你们是何人?打哪来的?”
“我们是从罗格国而来,我是罗格使臣拉克洛,这是我的文牒。”
拉克洛虽说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可语音语调上仍能听得出是外族后学的。守卫仔细查验过他的身份文牒,看不出半分造假的痕迹,可是也不敢轻易打算。
“是这样,使臣大人,我们城门守卫是负责普通百姓入城的。像是您这种贵客,得由我们上峰亲自迎接,可否能将队伍移上一移,让我们先让百姓入城?我这就找人通报上峰,您请稍等片刻,可好?”
显然这位守卫合情合理的说辞,说服了罗格使臣,他用着当地的语言,命令车马向侧边移开数丈的距离,自己仍回到城门口候着。
守卫长听闻此事,赶忙让手下人往镇北王府和云城官府各去了人,将事情细细禀报,不出半分差错。
“大人,咱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您跟我讲讲,罗格国在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