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禧眼神一点点上移,扫过他挺拔健壮的身形和那双冷峻凌厉的眼睛,道:“若命定此劫,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不知阁下姓甚名谁,为何杀我,好让我死得明白。”
“无名之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没有感情起伏的磁性声线,油盐不进的态度……
就是你小子了君阁!
可是,这个阶段的君阁,应该已经叛逃组织,成了女主燕笙的贴身暗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自己就算了,怎么魏澜也会遭到他的追杀?他又为什么还要装成金吾卫公孙奎这种炮灰乙?这里的剧情也出错了吗?
心念及此,像是触发了关键词,系统的声音响起:
【任务开启——查明重要角色『君阁』追杀原因,并修正该角色相关剧情】
【该角色剧情偏离率为15%。当前世界线偏离率为61%】
【任务等级判定:高级】
【开启系统提示:仅需200积分】
魏禧直接无视最后一句话,心惊于居然真的是君阁,又听黑衣杀手道:“念你颇具胆识,我可给你个痛快。”
魏禧看着泛青光的刀尖,坐在地上一点点往后退,压在身后的手不停往湿土里摸索,在黑衣人再度举刀之际,她五指插入土里的硬质凹陷之处用力一扭——
只听巨石移位声响起,下个瞬间,头顶仅剩的一点光亮完全消失,竟是塌下来的洞口紧紧闭合住了,将两人困在了地下。
同一时间,魏禧两侧的地面上快速旋转升起了两个顶端外型形似洪钟的铜灯。
火光倐而亮起,模糊的光亮中,魏漪抓起腰侧的水袋用力朝黑衣人砸过去。
黑衣人下意识用刀一劈,投掷物应声而裂,哗啦啦洒了黑衣人一身。
水?
黑衣人顾不得心中疑惑,在下落的溪水中举刀朝魏禧刺去——
“我投降!”
“……”
却见魏禧扔完水袋就翻转身子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再次喊道:“大侠且慢!我投降!”
橘色的烛火静静地燃烧着,映着她狼狈不堪的脸。
黑衣人举起的刀堪堪停在魏禧脸前三寸:“为了保下魏家养子,你宁愿以身做局将我封在此处?”
“为我的春蚕精神感动了?那大侠可否再发发慈悲,留一些时间给小女整理容颜,就算是死,我也不想那么狼狈地去死。想来,这地方应该困不住大侠太久,误不了大侠的时间。”
魏禧一边说着,一边借着烛火观察黑衣人身上的水渍。
手臂上、肩上、前襟、面巾都打湿了,很好,看来皮肤上也沾了不少,这下就算你换衣服也摆脱不了这个味道了。
当空投洒的水袋中,装的是十余株椿象草碾碎的汁液和溪水的混合液,一如椿象草的特性,人闻不出气味,却已经留下了气味。
君阁冷笑一声,一脚将魏禧踹得再次撞到了铜灯上。
魏禧登时喉头又涌上一口血,疼得她意识模糊,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好几句“不孝子”。
她现在对君阁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她也知道,君阁这反应便是答应了。原文都愿意给死者留一句遗言时间的君阁,此时也没有失去这一份冷血的“慈悲”。她清楚的同时也觉得讽刺,真正面对时,更能感受到这不是善是傲慢。
魏禧调整了下气息,扶着衣袖尽数染红的右臂,靠着铜灯撑起来,擦掉嘴角的血渍,当着君阁的面翻了翻紧贴着肌肤的松松垮垮的里衣衣领,直直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皱了下眉,长刀一收,侧过身去抱刀而立,没看这边。
魏禧深呼吸一口气,心喊一声走你,拔掉一支铜灯中的灯烛在背后的墙面上一烧,在墙面图案尚未完全显现之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照五行对应的顺序敲打宫、商、角、徵、羽图案。
蒲牢的石眼赫然睁开,射出数支淬毒的铁箭。
黑衣人暗道中计,几个闪身躲开又急又密的铁箭,拔开“修篁”。
整个空间就地动山摇起来,还有许多灰尘碎石不断往下滚落,让躲避毒箭的黑衣人险些没稳住身形。
“轰隆隆——”
魏禧背后的巨石块块剥落,露出大半都隐没在地里、上刻神兽蒲牢的古老石门,石门开启之时,其口中竟幽幽溢出不知名的白色雾气来。
黑衣人在躲避密集毒箭和落石的间隙看向魏禧,只见她早已躲在铜灯背后捂住口鼻,正等待石门开启足够的缝隙钻进去。
“做梦。”黑衣人冷喝一声,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魏禧劈来。
魏禧大惊,双手抓起地上的湿泥就往他眼睛洒去。
但她实在是低估了对方的身手,毒箭都奈何不了他,何况泥灰!
黑衣人转势一挥,湿泥被尽数挡开弹到了对侧的石墙上。
魏禧再次痛斥剧里的洒灰迷人眼都是骗人的,石门仅开了一条缝,青色刀光竟然已在眼前。
“给我——进去!”魏禧拼命收腹一吸,顾不得外漏皮肤的严重擦伤,使劲一挤,终于将身子从缝隙中压了进去。一声铮然巨响,杀手的刀砍在了石门前。
魏禧顾不得松懈,连忙去摸石门背后的机关。就在门要重新关上之际,一只铁钳般地大手突然从缝隙中挤过来一把紧紧箍住魏禧下垂的右臂。
魏禧疼得叫了出来,恐惧大喊:“松手啊!”
石门开启的隆隆之声仍在继续。但魏禧的手臂却突然一轻,魏禧心道完蛋,她宝贵的第一条命居然是葬送于此?她才活了一天啊喂!
然后几息后,她并没感受到想象中身首分离的天旋地转,忙将手臂摸了一遍,竟然还连着。
抬头一看,黑衣人竟然真的松了手。
魏禧眼眸圆睁:“怎么,我的金手指是言出法随?”
却见,隔着渐开的石门中,黑衣人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无比,如临大敌般,一步一步谨慎地后退。
退到尽头,将刀一横,手上青筋暴起,脚上一个发力,瞬间弹射起数尺高,直接将头顶高空中关闭的巨石破开。
灰尘四起,伴随着外面的夜光透进石窟内。
君阁逃了,因为门内的东西!
意识到这一点的魏禧登时从头发缝凉到脚底心,全身血液直接凝结。
她还没做好心理建设回头看,另一个黑影便背后而来,如疾风般从身侧刮过,穿出石门直追君阁而去,带起一阵灰尘眯了魏禧眼睛。
与此同时,一锋利冰凉的东西无声无息地抵上了她的脖颈,阴邪又苍老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小丫头,别乱动,刀剑无眼呐。”
魏禧:“……”
系统,你最好告诉我我花200积分买提示是值得的。
那匕首逼得太近,魏禧连唾沫都不敢咽,眼睛死死盯着脖颈前那半条刺满了狰狞狼纹的花臂,随着那人的力道缓缓转身。
定睛一看,一声脏话在心里炸开。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宝窟里藏了那么多人?!明齐活人生意不好做,都来地里过家家吗?!
系统你的脱险办法就是让另一帮杀手杀掉这一个杀手是吗?
“呋呋呋,有点意思,小丫头运气好,误打误撞进了龙瞑宝窟,不然被那叛徒追杀,还能活得了?”花臂老人伸出舌头,发出阴湿黏腻的恶心声音。
魏禧绷紧身子,心中作呕却不敢动作。
“哦?运气好?依小生看可不见得,”那群人里有赤面狐狸一样的青衣书生将折扇“啪”地一展,只露出折扇上方的一双弯如新月的笑眼,盯得人毛骨悚然,“这位小友,这么晚了还不睡?贵安啊~”
魏禧心中呵呵:晚上好,不好也他妈晚上了!
又听花臂男声音方向朝上方传去,邪笑道:“老大,这丫头甚是可疑,如何处置?”
魏禧循声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石窟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往石墙里凿刻出的一人高的神像。
而在离地十余尺高的地方,有个凌空凸出的薄薄的石台,石台往里似有洞穴延伸到石壁深处。一名男子坐在石台边,一条腿曲起撑在沿上,一条腿荡在空中,身子微微后仰,用手肘撑住,另一只手盘着什么东西。
观其一袭玄色劲装,饰以赫红滚边,面覆黑金色凶残狼形面具,看不出年龄。
他坐姿随性,但肩线平齐,后腰斜靠却不懒散软塌,半点不显吊儿郎当,是肆意而风雅的仪态。就这么坐在整面墙的神佛之中,在整个洞窟的火光和金银的映照下,神性又荒唐。
魏禧久久不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原著有这号人物。
是世界自行演化的原住民吗?
魏禧看着他,却突然觉得那个狼面下的目光似乎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一转不转,好似在细细辨认什么。
几息后,狼面人突然直起身子,像是赫然间睡醒了一般抖擞,慵懒不再,手搭在膝盖上,往前倾,是几乎要掉下来的危险动作。
魏禧现在完全确认了,他就是在盯着自己,灼灼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的脸烧穿。
魏禧莫名一慌:难道他认出我是魏禧了?不可能,我可是“卸妆”了,脸上还那么多泥,和浓妆的天禧郡主判若两人好吗。
正想着,魏禧身边又刮过一阵寒风,是和刚才君阁撤退时从魏禧身后穿过的一样的风。
魏禧收回视线一看,一名手脚和斜半张脸都裹着绷带的灰白短发少年单膝跪在前方,身上沾染了一些灰尘,他将两柄同样缠满绷带、只露出柄首阳刻着狼图腾的链刀往地上一插,刀刃上隐约流出一丝血迹。
他向坐在神窟台上的玄衣人低头:“属下无能,只伤了篁柒腰腹,让他跑了,请领主责罚。”
领主、篁柒、狼纹!
电光火石间,魏禧突然想到了什么。
身后花臂老人又阴恻恻地笑起来:“以暗杀追猎盛名的‘蹑影步缚玖’,竟会追丢了猎物?呋呋呋,莫不是还念着旧情,故意将人放跑了。”
“你闭嘴!我绝不会背叛领主!”缚玖对花臂老人冷喝,而后头垂得更用力,“领主,属下刀刃淬了毒,虽伤口不深,却难解,腐蚀经脉,他跑不远。未将其抓回,缚玖任凭领主处置。”
却听一阵衣袍翻飞身,狼面人跃下石窟高台,仿佛缩地成寸般朝这边而来,下面的人纷纷让开,依次行颔首礼。
“修篁既已现身天京,便是瓮中鳖,下山后你们各自带人守住关口,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出京城。至于缚玖,自去领罚。”
他终于出声了,只是声音似有两个声部重叠在一起,一尖锐一沉闷,两相变化,明显是刻意伪装过的。
“你……”
狼面人已经来到了魏禧面前,她心中警铃大作。
感觉他的夺命之辞即将落下,魏禧求生欲爆发,盯着那人的黑金狼面,气沉丹田,声如洪钟: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