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漪言简意赅地讲完自己穿越前的经历，末了又加上一句：“千石教授一直在致力于你们的研究，我是他第一个试验品也是最出色的成果。”

“这么说他成功了？”卞岚激动地瞳孔微震。

“虽然还没到你预期的那般，但教授已经研究出了能组装人体四肢的电脉与仿真皮肤。”

拾漪把袖子撸起来抬起手臂给他看：“我的四肢就是被教授改装过的。几乎与真实的血肉没有差别，只是需要定时充电。”

卞岚颤抖着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拾漪的手背，白皙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但他知道这些血管其实是一条条仿生电脉，手背上传来健康的温度，甚至按下去后还有回弹。

卞岚收回手指大笑：“没想到一别二十年，那小子竟混成教授了！还做出了超出我预想的成果！真不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是啊，教授他很厉害，是我们全人类的希望！”说起千石，拾漪一脸崇拜。

“切，你这话太抬举他了，没有我的灵感，给他八百年也想不到要研发这种仿生电脉！”卞岚可不愿把全人类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头发七天不洗，胡子半月不刮，又邋遢又执着的理工男身上。

“是是是，你和教授都厉害。”拾漪无奈捧臭脚。

“当年我可比他厉害多了！他是百年难得一遇，我就是五百年难得一遇，”卞岚不服输地扬起脖子，“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你需要定时充电？”

拾漪放下袖子：“这些电脉与我的脑神经相连，只要电量耗尽，我就会陷入休眠。”

“这里哪来的电给你充？”

“说来我也觉得奇怪，按理说我只能通过表盘与特定的电源相接才能充电，这里肯定没有我能用的电源。但不知为何，只要我一靠近商逸，身体就会自动充电。而且充满之后电流也不会停止，多余的电会溢出来，电到与我接触的人。”

“莫非商逸也是从未来穿越来的人，身上也带着科技与狠活？”

拾漪摇摇头：“不可能，我试探过他好几次，他就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

“他对你的事知不知情？”

“不知。而且我也不打算告诉他。”

“为何？”卞岚头疼地挠挠脑壳，“他是你目前唯一的充电宝，若他有天离你而去，你就只能慢慢等死。他要是知道了你的情况，肯定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拾漪蹙眉：“那我也不能拿这件事绑着他，他有他的生活，有他的自由。我只是一个突然闯入他生活的陌生人，他没有必要为我的生命负责。”

卞岚摩挲着下巴，眼角含着狡黠的笑意：“我觉得他会很高兴为你的生命负责。”

“？”

他不打算帮商逸点破他的心思，怪笑两声说：“你是我和千石最完美的作品，你身上不仅有千石的心血，还有我的。如果你因电量不足陷入休眠，哪怕你不愿说，我也会亲口告诉商逸你的故事。”

拾漪：“既然你是仿生电脉研究的发起人之一，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帮我研发一个电源？”

卞岚耸肩：“不能，这个时代技术太落后，没有能制作仿生电脉电源的条件。”

拾漪不甘心：“你都说自己五百年难遇，难道无法超过五百年的技术限制？”

卞岚冷哼：“据我研究，大周至少与我们那个时代相距一千年以上。我就是千年难遇也弥补不了技术空白。”

拾漪凝眉，突然灵光一闪：“那有没有办法在这里找到一条时间裂缝，回到未来拿了电源再回来？”

卞岚翻了个白眼：“你当时间裂缝是时光机可以人为操控？”

“为何不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以？”

卞岚耷拉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她：“一开始，我也想搜集完这个朝代所有的史料带回未来。甚至我还找到了好似时间裂缝的东西。但后来随着我的研究，便放弃了回去的想法。”

“为什么？”拾漪瞪大双眼，“你难道也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吗？”

“不不不，我跟你不一样。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一旦回去就会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而我没有你的顾虑。历史学家在未来的地位有多高你应该很清楚，不仅不需要参与战争，还有世界和平组织的特殊保护。且只要我带着珍贵的历史资料回去，必定能获得全世界学者的尊敬和全人类的追捧。此后宝马香车，豪宅别墅，只要我想要便都可以拥有——”

“但这些都不够成为我冒险的理由。”

“冒险？”拾漪不解。

卞岚：“你或许不知，时间裂缝裂开的时空是随机的，你不能确定遇到的裂缝通向哪里，可能通向未来也可能通向过去。这是一个可怕的未知数，我不敢冒险，所以便不再执着回到未来。”

一席话令拾漪陷入沉默，若卞岚所言不差，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自由充电了吗？

她整个人都蔫了下来，神色恹恹。

卞岚舍不得看她这副模样，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你也别太沮丧。毕竟是老夫赋予了你第二次生命，作为你的再生父母，老夫一定会努力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你实现充电自由！”

拾漪一把打掉他的手，斜瞥他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救我的千石教授，要说再生父母也只能是他。”

“嘿你这小崽子真不识好歹！论年龄，我至少长你二十岁，论资历，当时千石对纳米电脉的贡献还不如我多，你叫我声爹怎么了？”卞岚气哼哼说。

“别扯那些没有用的，想让我开口叫爹，等你研发出来与我适配的电源后再说吧！”拾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得，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任性，老夫犟不过你！不过老夫可提醒你，在没解决充电问题前你可不能离开商逸。休眠不是小事，之前我和千石做过实验，用纳米电脉做的电子器械一旦进入休眠，就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再也无法重启。不到迫不得已，你必须保证身体里有充盈的电量！”卞岚操着一颗老父亲的心殷殷叮嘱。

“知道啦。我目前也没有要离开他的打算。”拾漪说，“现在我和他都在义康王府住着，等来年开春我就陪他一起进京会试。所以你最好能在年前帮我解决了充电问题，不然咱们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了！”

“什么？那岂不是不到三个月你们就要离开渚州了？”卞岚不可置信，“这怎么行，这么短的时间哪怕我手头有工具，也没办法给你做个新电源出来！”

他着急地搓手，犹豫了半晌，说：“不行，我得跟你们一起去京城！”

“你这医馆不要啦？”拾漪扶额，不太赞同他这种冲动的行为，“你不必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医馆哪有你重要！”卞岚大声说，“就这么决定了！你们一路北上肯定需要个大夫以备不时之需，而老夫就是你们最合适的旅伴！活仁堂在渚州开也是开，在京城开也是开，凭老夫这家传的医术，到了京城也不怕没饭吃！”

“行吧……”拾漪见他心意已决，不再劝阻，轻叹了口气说，“你要是真没饭吃了，我也可以养你。我的生意也逐渐迈上正轨，养活你我两个人不成问题。”

卞岚对柔脂堂有所耳闻，摆摆手道：“就你那口脂铺子？可算了吧，老夫不可能穷困潦倒到要靠女儿养的地步。”

议定去京城的事后，卞岚便没了继续攀谈的兴致，满心想着该收拾些什么值钱的行李上路。拾漪见时候也不早了，将杯中剩下的茶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

赶紧赶慢在酉时初回了瓷梨堂。拾漪在门口脱下沾了水汽的披风，往西厢房去找商逸。

商逸早就醒了，正端坐在椅子上读书。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抬头看是拾漪风风火火跑进来，不由露出一个浅笑：“这是去哪儿了，不是说要在房里陪我？”

拾漪见他气色好了不少，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笑：“屋里太闷，我出去走走。”

她看到桌上放着的空药碗，摸了摸还有余温：“你喝药了？”

商逸淡淡“嗯”了一声：“一会儿要去和元夫人共用晚膳，我想还是提前把药喝了好。”

“也是，”拾漪点点头，“这顿饭不知要吃多久，耽误你吃药可不行。”

商逸放下书，轻轻揉了揉因捧书时间太长而酸胀的手腕，看了一眼拾漪的衣摆，说：“你就打算穿这套衣服去滕锦轩？”

经他提醒，拾漪才发现自己的鞋底和袍脚都沾了泥浆，就这么邋里邋遢地去见夫人肯定不行：“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她重新换了件梨白色雪纺长衣，腰上系着淡青色石纹腰带，将一头长发高高束起，发丝随意垂在雪白颈间，整个人清丽得宛若芙蓉照月，美得令人心驰神往，意乱情迷。

商逸呼吸一窒，急忙瞥开目光，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故作淡定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