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黑衣人在被电之前就已放开了沐叔,否则沐叔会跟着一起变成“焦炭”。
沐叔皱着眉道:“看他这样子像是被雷劈了,莫非是上天开眼,见我们被这悍匪欺辱,降下一道天雷,正好劈在了他头上?”
拾漪眉尖一挑,赶紧顺坡下驴:“怪不得我刚才看到一道闪电打过。”
冯春华见这边已经没事了,赶紧小步跑过来。在灌木丛里爬了一通,她身上沾了不少泥土草屑,看着十分狼狈。
“小姐!您没事吧?”沐叔看到一向打扮得体面的冯春华如今被欺负成这般模样,瞬间热泪盈眶。
“我没事,沐叔。”冯春华握住沐叔的手,看着他还在往外渗血的脖子,急忙道,“车上有止血的药粉,沐叔你快去涂一些!”
沐叔拭了拭眼角的泪,道:“伤口不深,老奴没什么大碍。小姐无需忧心。”
冯春华点了点头,接着看向拾漪:“这些人怎么办?”
拾漪道:“把他们送到官府,讲清楚他们的罪行。这种持刀抢劫还差点伤人性命的情况,至少能让他们在牢里关上七八年。”
冯春华说:“可天色已晚,再去镇上往返一趟,回家就得接近凌晨了吧?”
冯雷给冯春华设了门禁,要求她每日必须在亥时之前回家。
若是超时,她明日必会受到父亲严厉的责罚。
沐叔收拾好伤口,从马车里出来道:“小姐,这件事就交给老奴去办吧。您先和拾小公子回去。”
“可是……”冯春华犹豫道,“他们人多,我怕你一个人看顾不过来。万一他们途中又……”
拾漪问:“车上有无绳索?”
沐叔道:“倒是有几根麻绳。”
拾漪让沐叔将麻绳拿出来,她将黑衣人一个个捆结实,确定他们不会挣脱开后,又将冯春华的金银首饰拿了回来。
拾漪将冯春华的东西还给她,对着沐叔说:“那便麻烦沐叔跑一趟了。我先松你家小姐回家。”
沐叔躬身说:“拾小公子客气,只要小姐能平安无事到家就好,老奴多跑一趟没什么的。”
沐叔转身坐回车辕上,扬起马鞭,看着冯春华道:“那小姐,老奴就先走一步了。”
“路上小心。”冯春华对他挥挥手。
待沐叔走后,冯春华瞥到地上断成两截的刀刃,突然想起刚才歹徒举刀挥向拾漪的那一幕,关切地看向拾漪,道:“刚才他们举刀,没有伤到你吧?”
拾漪怕她看出自己身体特殊,忙道:“他没有伤到我。我拿了挟持我那人的刀做抵挡,谁知他们的刀质地这么脆,一劈就断了。”
冯春华点点头,她看着地上的刀,还是心有余悸一阵后怕,完全没有怀疑拾漪说的话。
两人一起往以渔村走。路上漆黑一片,只能借着朦朦胧胧的月光赶路。泥路不平整,冯春华走得一脚深一脚浅。拾漪怕她崴到脚,只能扶着她的胳膊走,带着清香的温热身体靠近,无心之下又惹得冯春华一阵脸红心跳。
好不容易将人送至家门口,分别前,拾漪站在冯家门外,嘱托道:“请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商逸,我怕他会担心。”
冯春华也明白商逸科考在即,不能分心,点头答应:“你放心,今日遭遇抢劫都怪我穿着太过招摇,我不会将这样丢人的事告诉任何人。”
堂堂村长家的千金遭强盗抢劫,说出去还不知会传出多少闲言碎语,对她的名声也不好。既然已经将这些人送往官府,瞒下来也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只是拾漪亲眼看她被别的男人摸了身子,不知以后会如何看她……
一路上的旖旎心思此刻都被这个念头冲淡,冯春华落寞地低下头,眼眶微湿,眼瞅着又要落下泪来。
拾漪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刚想转身回家却又收回脚步,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刚才吓着了?”
今日之事对于一个娇弱的姑娘来说还是过于惊险了,她就怕冯春华会对此留下心理阴影。古代没有心理医生,要是吓出心理问题来可不好医治。
冯春华踟蹰良久,终于狠了狠心,将心里的忧虑说了出来:“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会不会嫌弃我?”
拾漪愣了一下:“为何?被抢劫又不是你的错。而且大家不都平安无事么。”
她之前是很嫌弃冯春华,但跟今天的事又没有关系。
冯春华以为她没听明白,又抬起头,看着她一双清澈漂亮的桃花眼,艰涩地补充道:“我是说,刚才他们摸了我的身子,”
“他们摸你哪儿了?”拾漪瞪大了双眼,那帮人不会一边打着抢劫的名号,还一边动着猥亵少女的心思吧?
那她刚才下手真是轻了,应该把他们都阉了才对!
冯春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强忍着屈辱,哽咽着说:“头发,手腕,脖子,还有腰……”
“哦……”冯春华身上值钱的东西基本就带在这些地方,看来那些人没有动其他歪心思,只是单纯地想拿钱。
歹徒想要抢钱必定会搜身,她见冯春华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想了想,安慰道:“你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千错万错都是那些坏人的错,与你有何干系?我们作为受害者,不应该为我们受到的伤害感到耻辱。你既没有犯错,我自不会因之轻视你。”
冯春华听了这番宽慰的话,渐渐止住眼泪,眼里重新亮起星星点点的光亮:“你当真这么想?”
“自然。”拾漪道。
冯春华心里一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来,从小只听父亲教她三从四德,她还从未听过拾漪这种豁然的想法。
她心底涌过一阵浓情蜜意,看向拾漪的眼神也愈发柔和。她果真没有看错,拾漪虽然身份卑微,只是一个小小的书童,但见识和责任心都不输其他高门之子,确是能托付终身的男人。
拾漪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只看她情绪转好,便也不再在人家门口逗留,和冯春华道过别后便转身离去。
翌日。
蒋贸才早早地起了床,整个人宛若一只要开屏的孔雀,神采奕奕地亲自去门口等待心上人的到来,不料刚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却是商逸阴恻恻的面孔。
“你来做什么?”蒋贸才注意到商逸手中拿着的书卷,心头顿时涌上不祥的预感。
商逸一步跨进门槛,面色不善,声音沉沉:“今是讲学的日子。你难道忘了?”
昨日拾漪刚回家,就与他说了蒋贸才相约一事。同样身为男人,他哪会不知蒋贸才藏着的那点心思。未免自家的白菜被这野猪拱,哪怕乡试在即,他也要过来瞧瞧将冒菜啊要搞什么名堂。
蒋贸才面色一僵:“我以为闲远兄你最近忙着科考,无暇顾及我这么个半吊子学生……”
“你放心,教你一日耽误不了我考榜首。”
拾漪跟着商逸踏进门槛,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贸才兄,早饭在哪儿吃?我可是听你的,和商逸都没用早饭就过来了。”
蒋贸才心里苦涩,但还是得强打起笑脸来,说:“请随我来,我已让他们在膳食堂布置好了。”
那川蜀厨子做饭果真好吃,红油抄手麻辣鲜香,绵阳米粉汤鲜味美,豆腐蒸蛋入口即化。拾漪从前就爱吃辣菜,但渚州人口味清淡,做饭很少会放辣椒。今天终于吃上如此正宗的辣味,直让她赞不绝口。
“贸才兄,你这厨子当真不错!这抄手的味道,绝了!”吃饱喝足后,拾漪靠在椅背上,对蒋贸才竖起大拇指。
“你喜欢就好。”蒋贸才笑笑,心里勉强获得一丝宽慰。
商逸鲜少吃辣,蒋贸才虽烦他不请自来,但毕竟是兄弟,还是贴心地给他单独上了一份清淡的早膳。
喝完杯中最后一口茶,商逸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说:“既然拾漪收了你的银子,答应帮你找回玉佩,那便即刻开始吧。不要耽搁了一会儿你读书。”
蒋贸才丢玉佩一事并非是假,那玉佩是蒋泰初出海行商带回来的,是用缅北老坑种的翡翠原石雕刻而成,通体碧莹莹的,还泛着寒光,是一块可遇不可求的无价之宝。
蒋家家仆众多,只能确定那玉佩是家里的下人偷的,却不能继续缩小范围。为寻这么块玉佩,给拾漪一百两的佣金,到底不算多。
蒋贸才叫下人们都在膳食堂外边排好队,由管家带着鱼贯而入。拾漪坐在椅子上,挨个问他们问题。这是一项大工程,拾漪也不再故弄玄虚,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们有没有偷拿玉佩。
连续刷过了一百多人,也没问出什么来。拾漪都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拿过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大口茶。她庆幸今日带了商逸这块充电宝过来。要不然就蒋家这下人的数量,把她的电都耗光都不一定能问到真凶。
蒋贸才没见过拾漪诊脉,感觉很是新奇,想上去搭话,却看到拾漪恹恹的模样又不太敢。商逸则早已习惯拾漪各种神奇之处,默默在一旁看书,偶尔抬头注意到旁边蒋贸才蠢蠢欲动的模样,将书卷起,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