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玄本是客气客气,听高重璟真的问他怎么挤,宋观玄忽然也十分清澈地看着高重璟,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高重璟展现出极大的耐心,背着手连刚才在生气也忘了。
宋观玄揉了揉还没被踹的后腰,想起驿站里睡觉不老实的高重璟。抿着嘴对峙高重璟的耐心,觉得这一劫是躲不过去。
门外的元福仰头看星星,只当自己听不见里头发生了什么。
高重璟被宋观玄眼中清澈的波澜闪到,眉目舒展等着他想出个办法来。
宋观玄保持微笑,所以元福在外面难道要我来支使?室内安静得很,宋观玄咽了咽口水:“与皇子同寝恐怕不成道理。”
高重璟看着宋观玄那张床,横着睡竖着睡都绰绰有余:“我觉得不挤。”
宋观玄:“……”
你说得倒是轻巧,挨踢的不是你。
宋观玄没再挣扎,趁着高重璟去洗漱的时候翻箱倒柜找出几个枕头,一个放东头一个放西头。脚对着脚睡,总是踹不着我了。
高重璟再回来,看见宋观玄抱着枕头,坐在自己堆起来的城墙后头。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枕头城墙,冷笑一声:“好城墙。”
宋观玄笑了笑:“辛苦殿下靠外头睡了。”
高重璟掀开被子,小小的城墙晃了晃:“我身上带刺吗?”
宋观玄躲在城墙后头,探出身子替高重璟将被子拍得松软:“免得我睡觉吵到你。”
怕高重璟反悔似的,宋观玄说完迅速躺下,只等着吹熄烛火好睡觉。
宋观玄蒙着头,听见高重璟拖沓着脚步吹灭灯火。一室陷入黑暗中,高重璟摸索着钻进被子。
这床虽然大,也放不下这么多东西。宋观玄没给自己留多少位置,僵持着姿势不好翻身,怎么也睡不着。
啪嗒,一个枕头被高重璟踢了下去。
啪嗒,又是一声。
他的城墙正缓缓被破坏,高重璟睡觉有多不老实他早就领教过。还没来得及想,被子又被拽走一块,宋观玄扯不回来,没办法只能朝高重璟那边靠了靠。
夜里寂寂,宋观玄如芒在背。两刻过后八爪鱼一样的高重璟睡得调了个头,心安理得地抱着他好眠。
黑暗中宋观玄睁开眼睛:真的服了。
翌日清晨。
高重璟醒得早,一睁眼就撞见似笑非笑的宋观玄。手还未松,先小声道:“宫里的小朋友都是这么挤着睡的。”
宋观玄挣脱出来:“那还怪好的,每天都睡得很暖和。”
蔚蓝长幡在风中飘荡,又是晴好的天气。
回还乾都的车马已经在山下候着,王若谷将一行人送到玉虚观前,最后拉住宋观玄:“你当真想好了?”
宋观玄看着道旁两列相送的弟子,心中满是对乾都的希望,点点头:“想好了。”
王若谷没什么神色,当着一众弟子,亲自给宋观玄理了理衣襟和袖摆。
宋观玄朝王若谷再拜了拜,便踏上回程。
牌坊下的寂寂古道宋观玄从前走过很多次,数着步子跟在高重璟身后往山下走。
忽地山间风起,宋观玄回头朝山门望去。
王若谷目光盈盈,你小子还知道回头留念。
宋观玄望向道边的常行江,想起高重璟的课本忘在了书架上。可惜送行礼毕,不能折返。
他追上高重璟的脚步,你走得挺快啊。
往乾都的路上渐渐回暖,在春种的和煦气息之中,路途通顺无阻。
宋观玄抱着橘子坐在车里,橘子籽多皮老没什么水分,不如来时的好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橘子也过了季节:“唉。”
高重璟闻言回过头来:“叹什么气?”
宋观玄不觉仔细看看高重璟,又看看手中橘子。
如今再入乾都,他已不似从前,而高重璟却与来时无二。
掌心一摊:“路难走,橘子难吃。”
高重璟闻言广袖在宋观玄手上一拂,小小油纸团子落在宋观玄手上:“那吃糖吗?”
宋观玄正无聊,剥开糖纸放进嘴里:“你的课本落在我房里了。”
高重璟看着他,宋观玄,没有心!
宋观玄看着高重璟的神色,给自己的‘冷酷无情’找个个借口:“夏季或许玉虚观来乾都觐见,到时候能将它一并带来。”
高重璟咂摸不出宋观玄这一波三折的情感,把头转向窗外没说话。
反正顾衍那里多得是,也不差这一本。
宋观玄揉了揉手里的油纸,不看我是什么意思?
一刻后,高重璟看着再次晕得七荤八素的宋观玄,把油纸从他手里扯了出来,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宋观玄抿着唇,挤出三个字:“不怪你。”
春景渐明,路上在没起什么风波。
一路无事到了临溪。
驿站门前人多眼杂,朝着炊烟袅袅的街上望去。
宋观玄摇头转进驿站里。
高重璟推开窗户,透进晚间微风,在桌子对面坐下。
宋观玄头晕目眩地倚在窗边:“殿下不去吃饭?”
高重璟扒在窗沿往楼下看:“元福还有些要紧事情。”
宋观玄听见楼下有发落的人声,脑中一片浆糊没多留意:“什么事?”
宽袍过来扯了扯衣袖:“你看那两个人熟悉吗?”
宋观玄朝楼下看去,是之前抛在驿站的两个宫人。
那日议论缓缓浮现,高歧奉的名字蹦出来:“这两人怎地还在驿站?”
“说是发回去后审,开春耽搁扣押在驿站里,今日请我定夺。”高重璟瞧他面色倏然惨淡,轻声道:“要不要请个大夫瞧瞧?”
宋观玄摇头:“明日就能回到乾都了,留着给严回春瞧吧。”
算算时间明日若是天不亮就走,赶上一程傍晚就会到乾都。
宋观玄趁着夕阳余辉沐浴更衣,高重璟出去晃悠一圈,回来时他正坐在窗边绞干头发。
热气熏蒸,那股若有似无的梨香弥漫在屋中。
高重璟凑近他烘头发的鎏金的香笼,果然也不是那熏香味道。
宋观玄散了散湿发:“吃过饭了?”
高重璟点头:“那两个宫人先由元福押解回宫了。”
乌发缕缕挂在肩头,元福不在,宋观玄自己打理一阵。
高重璟忽然开口:“我来帮忙。”
宋观玄打岔:“你听外头什么声音?”
高重璟探头看去:“有人钓鱼。”
驿站墙沿挨着溪水,墙外头三个小童围着竹篓。
宋观玄托着下巴,一时兴起喊道:“钓的什么鱼?”
喊完觉得不对,瞬间缩回窗户里。
墙外的人喊了些什么他没听见,窗边躲闪不及的高重璟僵住半天没有说话。
两刻之后,楼下送了一盘烤小鱼。
宋观玄当啷放在桌上,若有所思地与高重璟对视:“殿下,敢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