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簪子在手心传来冰凉的温度,宋观玄仰头迎着窗棂落下来的月光。
看来今日敌国破城是真,连看管的宫人也匀不出来了。他挽起散乱的乌发,伶仃的细腕从铁环中挣出。
宋观玄来不及再着鞋袜,一抹惨淡霜色踏着碎石,自草木凋零的宫道朝宫门处跌撞而逃。
舞乐升平的丝竹声从太和殿的方向传来,宋观玄仿佛听见了国库耗空的哀鸣,满朝臣子的苦谏。
雪色的赤足在青砖留下斑斑驳驳的血迹,朱红的城楼就在眼前。五年了,高歧奉的一场骗局,他终于逃出来了。
混杂着铁蹄喧嚣的寒意自洞开的城门打在他身上,皇宫门外,他抓着前襟不由自主的颤抖,是久违的无拘无束的凛风。
咻——
金羽箭矢破空而来。
猝不及防的冲击将宋观玄带得撞上宫墙,他呆呆地往自己胸口看去,迟来的疼痛尤为剧烈。
宋观玄脱力地靠着宫墙跌坐在地,无奈地牵起嘴角:“这东凌的气运终究是耗尽了。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又是永安门,他终于倒在从前手握权柄招摇而过的门楼下。
城楼下大雪纷纷扬扬,宋观玄视线渐渐模糊。万家明灯在战火中点燃,烟灰柳絮似的在寒夜里飘荡。
宋观玄猛然想起,今日是正月初一,是高重璟的生辰。
残破的雪景暗了下去。
耳边的嘈杂渐渐响起来。
“哎哟,这么小的孩子,病了这么些天,脑袋都要烧坏了吧。”
……
千里春雪图徐缓铺陈的幔帐下,高重璟耳边宋观玄正淡漠地和他论着何为帝王心。
他目光黏在宋观玄略显苍白的脸上,正琢磨着宋观玄最近肯定没少喝苦药,怀里辛苦寻来的稀奇糖糕什么时候送出最好。
宋观玄难得对他笑了笑:“喝茶。”
玉树拂霜,高重璟没来由地跟着扬起嘴角。
心不存疑尽数喝下,仅仅一刻便五脏俱焚。
短暂的黑暗后,高重璟倏地睁开眼:没死,啊,观玄怎会对我下得去手。
幔帐外传来并不熟悉的声音:“五殿下,该起啦,误了功课时间要受罚的。”
五殿下?
他登基已三年,五殿下?
高重璟猛地坐起来。
看见宫装侍女手上拿着件孩童制式的衣服,上面甚至还绣着可爱的老虎头。
“我……我几岁?”一开口声音稚嫩清脆。
“您都五岁了,可不能装傻赖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