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仙的目光纷纷指向喻濯染,刁二狗嘴里嘟囔道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白夜先生,那些修为法术当今世道谁不会啊。
曹仙官敲响案板:“事关崂山近三十年的罪状,请诸位莫要转移矛盾。”
便有人喊出来证据在哪里证据呢没个证据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
喻濯染未置一词,身旁的阿令捧起九丈高的崂山本家记录案本,将其丢在前方的证物桌案,六位政官上前一一查阅,点头称是,再一并递交给三位审判仙官查阅。
座下一时议论纷纷。
封固昀在傍晚听闻京墨殿被喻先生意外炸了这件事,他只是脑袋晕晕,随后笑两声,没想到喻濯染那厮说的“来日方长”还真是今日。
面前的曹仙官还说附近牲圈皆受惊吓,鸡鸣报错时辰,狗吠跟着好人满大街追赶。
而当时身在京墨堂的仙人,差不多都被爆炸波及,满脸熏黑,互相间干瞪双眼,任何歪话道理愣是没给憋出来。
喻濯染拍拍落灰的衣袖,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打开手里书卷:“宗越家主,我近日熬制新药,方意外落地,炸了京墨堂实在抱歉。”
宗越崇正拿帕子擦干净了脸,弯眼回答:“是我疏忽,未将庭审地点调至最大的方月堂,让白夜先生沾了灰,实在心里有愧。”
众仙:“……”为何不关心关心被炸的我们?
稍后有人斗胆进言,光明正大询问关押崂山所有弟子是否不太合适,毕竟也是大世仙门,单说孔讯仙君,虽然年轻气盛,但并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宗越崇未看其人,只恭恭敬敬地询问喻濯染:“白夜先生意下如何?”
喻濯染道:“废除所有弟子修为,逐出仙界。”
宗越崇的目光凉凉地落在那些喜欢唱反调的人身上:“那便按白夜先生的意思。”那些人只能唯唯诺诺地闭嘴退下。
尘埃落定,喻濯染提前离开京墨殿,发现封固昀并未在益春堂,他没问,只是坐在躺椅上,屋外逐渐灯火通明,昏睡片刻,又醒了,他站起来,抬手揉揉脑袋,举步离开。
阿令跟随其后。
从抓捕到□□,顾陈陆使唤的下人都来自皇宫,可想而知,顾陈陆背后的主子究竟是谁了。身在铜山养伤时,李琢蓁便猜出是顾陈陆往药里下毒,当时只他嫌疑最大。
单看颜戈啸坚持不懈追杀他的此等精神着实令人敬佩,来回拉扯,异常费力,这次确实该做个了结。
入夜后烛火充盈卧房,李琢蓁的视线浅浅扫过窗外那阵雨幕,绑着他双手双脚的麻绳自动脱落,起身合窗,又踱至门前,从兜里抽出两张符纸,随即轻敲了敲门,符纸贴木,结界自动化为乌有。
推门离开,人走了两步,观察梁苑布置,南北通路,蜿蜒游廊间生着幽绿竹林、石山蓝花,他本站在灯笼旁抱手观望,身后小道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李琢蓁回身望去,见李清月及身后一排跟随她的宫人。
李清月道:“公子请随我来。”
她倒不急着抓李琢蓁,侧身让开一条道,李琢蓁没有说话,只是越过众人走在前方,通往越杉宫的路,李琢蓁向她寒暄:“李姑娘最近可好?”
李清月闻言却笑道:“锦衣玉食,自然活得很好。”
李琢蓁道:“宫廷深似海,姑娘有此心性,确实看得开。”
李清月无言,停在越杉宫门口,抬手邀请他进殿:“陛下就在里面,李公子请。”
李琢蓁踏进去,只见颜戈啸站在桌案前,台上烛火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他转身望向李琢蓁,眼眸淡淡:“四日后你会被押往死刑台,有什么想说的么。”
李琢蓁道:“没有。”
颜戈啸微微蹙眉:“朕一直不明白,无论是在雨潇,还是同行的那段路途,你明明有那么多次下手的机会,为何不动?”
李琢蓁平静回答:“颜戈啸,如果我能动手,早砍了你脑袋。”
颜戈啸冷笑一声:“若你想看着朕痛苦致死,恭喜你,你做到了,如今朕只是苟延残喘,没有半分气力招架你的偷袭,但成王败寇,你该懂这个道理。”
李琢蓁抬眸盯着他,片刻后,沧海在手里化作银剑,人身腾地挪到颜戈啸背后,握剑就要背刺进的心脏,怎料斜处插进来一道黑影,李清月竟以身遮挡,李琢蓁及时撤剑,面上没什么表情:“拿无辜人挡剑,确实是你会干的事。”
颜戈啸的左手五指牢牢抓住李清月的下颚,眼眸薄凉地盯着李琢蓁:“死到临头还想掰回一局,李琢蓁,你何必自讨苦吃。”
李琢蓁道:“何须等明日,现在便可杀了我。”
颜戈啸道:“好!那就依了你!”
李清月身形忽然向前,他只觉得眼睛里白光闪烁,再后便是一柄寒冷长剑带着杀意横抵住他的颈边。李琢蓁久久凝望着她,复又望向颜戈啸:“已经够了。”手中剑跌落在地,咣当一声,殿外御林军井然有序冲进来,黑压压的一片将李琢蓁团团围住,祁丞相和黄将军从人群里走出。
一时吵闹,导致李琢蓁的眼神飘忽。
祁丞相叩拜皇帝,随后谏言:“陛下,前朝余孽不得不除,万万不可拖至四日后死刑,此人善用连氏妖术,恐会生变。”
黄将军却道:“陛下的鸠翎毒尚未解决,怎可直接抹了李琢蓁的性命,陛下,那厮定有药方解毒,请陛下三思。”
四周一时安静得很。
颜戈啸缓缓道:“既然如此,两日后。”
“遵命,陛下!”
“陛下!”
“黄将军似乎很在意太子的生死。”颜戈啸的眼神凉凉落在将军面前,黄将军抿抿嘴,朝其拱手作揖:“微臣不敢。”
兵卒中走来两人将他扣下,李琢蓁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如何,离开时望向前方的李清月,说道:“你说你是傀儡,可人都是有血肉的,姑娘何须做这种事。”
李琢蓁看着她丢剑后离开了越杉宫。
再睁眼时他已身在牢房,似乎已经过了一日,入夜后被春香喊醒,没想到再见到她,李琢蓁有些惊讶:“春香姑娘,许久不见,为何来这种地方?”
春香哆哆嗦嗦的掏出钥匙来开了门:“我从狱卒那里拿了钥匙,太子殿下快些逃出去吧,半时辰后他们便要押你上死刑场。”
牢门打开,李琢蓁却没起身,他道:“已成定局,无需再逃。”
春香着急道:“太子殿下逃了这么长时间,怎会这么轻易放弃。”
李琢蓁摇头:“春香,有些东西,即使我们想变,却无力反抗。”
春香不服气道:“太子殿下只是一心放弃了,春香还记得上回见面殿下说的那些话,你说喻仙人救了你,你为何将这些全忘了。”
李琢蓁只是笑笑:“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春香将顺来的的莲花锥子放在他面前:“这是我偷拿出来的,殿下定要离开。”
李琢蓁道:“若是被人查到……”
春香摇头:“我没关系,要紧的是你,太子殿下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李琢蓁沉默半晌,喃喃自语:“我如今想要的,不过天下平安,李氏能不能重来,已经无关紧要了。”
春香有些红了眼睛:“殿下怎如此糊涂脑袋,有人想要保你不死,为何不逃?”身后却传来走动的脚步声,由近及远,李琢蓁迅速起身将锥子握在手里,同时拽住春香的手腕:“你躲在身后。”
祁丞相带着兵卒赶到牢门口,老人家看见宫女被他护在身后,只道:“太子殿下果真丰神俊朗,稍微挑挑眼就能将越杉宫的宫女勾去了魂儿,老臣属实敬佩。”
李琢蓁道:“没想到祁丞相亲自来行刑,真叫我受宠若惊。”
祁丞相冷笑一声,一手朝后勾勾,兵卒里出来两个人就要抓住他们两人,李琢蓁却倏地出剑,抹了士兵的脖。
祁丞相面露惊愕,一声“大胆逆贼!”后被士兵连忙护送到牢外,剩余兵卒被李琢蓁如数解决,他嘱咐春香:“春香,你尽快逃离皇宫,我还有未报之事。”
将春香送至乾定门后他原路返回,半路被御林军团团包围,黄将军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眨眼便跪地磕头:“恭迎太子殿下,末将黄泽为殿下蛰伏多年,今日便是改革之日!”
一下子,周围兵卒全数跪地。
李琢蓁将他扶起来:“我如今一介草民,将军不必多礼。”
黄泽抬起明亮坚毅的眼睛,热血沸腾道:“不!殿下便是殿下!东宫之主,李氏皇朝继承人怎可就此被那些逆臣谋权篡位!今日末将便要为殿下杀出一条血路!”
李琢蓁暂时被这一嗓门儿吼得丧失听觉。
御林军直逼越杉宫时,一簇簇火光亮起,人影憧憧,祁丞相被兵卒当场活捉,带到李琢蓁面前时,早已没了当时容光焕发的神采,人披头散发,坐在地上神色恹恹。
李琢蓁走到他面前时,祁丞相忽而发疯似的扑向他,所幸被将士一把拦住,祁丞相仍旧在那里黑着脸叫嚣:“我恨你李琢蓁!李氏都该死!是你们害了颜家!是你们害死了他们!颜戈啸定会让你们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