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提这些。”他道。
唐不甩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担忧,“这些日子不曾见你,还不知道美人儿在许家过得怎样?”
“过得不错。”任烟行笑笑,“俞婆子将手里头两个铺子交给我管了。”
唐不甩听了她的话眉头仍蹙着,“那俞婆子看着不像是这么好说话的,怕不是背地里揣着坏呢。”
“放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跟她我也憋着坏呢。”任烟行道。
唐不甩闻言笑了,正待要说什么,却在看到一处后楞在原地。
任烟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竟看到不远处的山上火光一片。
“山火?”她道。
唐不甩却摇了摇头,“不像是山火,我瞧着山上人头攒动,怕是举行的某种仪式。”
他将地上圈里头的冥纸烧完,拍了拍手起身。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伸出手来。
任烟行瞧着他的手,不假思索递上了自己的。
秋日晚间寒凉,任烟行出来一会儿手便是冰凉的,而唐不甩也不知是不是烤火了的缘故,手心干燥又滚烫,像是天然的汤婆子。
唐不甩手上一凉,触及指尖是滑腻的肌肤,他心上一软垂眸看她。
“怎地这么凉?穿少了?”说着,唐不甩也不等任烟行回答,就把自个儿外面穿的衫子解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任烟行身上微暖,抬头看他,可唐不甩却不自然地将头抬起,不与她视线交集。
难不成这厮还害羞了?
她为了佐证这一观点,偏偏就盯着姓唐的不放。过了一会儿,任烟行发现唐不甩的脸红了,不止脸红了,耳根脖子连带着都泛出淡绯色。
两人相携走到河边,河水中星星点点的河灯随之绽放。
河对岸火光冲天,像是彼岸燃烧的火荼树。
漫山都是火光,纸碎在空中盘旋,火焰跳动着照耀每个人脸上的悲切。
“都在烧纸。”唐不甩道。
任烟行拉紧披在身上的外套,心想着原来瓦舍的人全都跑去山上烧纸去了。
瞧着这场面和灯会差不多,都是明亮的都有火光,还哪里都是人。
“每年都是这样。”唐不甩道,“只是自从父亲死后,我们家就没再参与过这事。不过我也见过娘偷偷在晚上烧过纸。”
烧纸,为了寄托哀思。
家人离去是永远的痛处,不论何时都不想被人再次提起,提醒曾有个亲密无间的人惨死在荒山中,他的尸身有可能被走兽分食殆尽。
这对活着的人无疑是残忍的,只是时间久了难免思念故人。
唐不甩半夜偷溜出来路口告慰亡灵是如此,他娘亲偷烧纸钱也是如此。
“其实我有的时候会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有没头阴司冥府?”
“若说没有,那为何每年会有这么多的人烧纸烧寒衣?若说有,那为何从不见那鬼出现?”
任烟行闻言,问他道:“那你希望如何呢?是希望有还是希望没有。”
唐不甩沉吟了会儿,却什么也答不出来。
“如果有就能重新见到父亲,可是也很有可能被拖入地狱受苦受罚。”唐不甩抬眸看着山间的火光,“我出生的那年有个算命的来过唐家,他说我自生来就带着罪孽,这罪孽是自前几辈子带来的,说我注定是被天命摒弃的人。”
“当时我爹就将那算命的给轰了出去,我娘也不信,原本我也不信的,可是……”
唐不甩的眼中映着火光,“自我生来,唐家就霉运连连,乃至我爹遭土匪拦路命丧黄泉。”
“在他死后,我终于知晓我就是命里带煞,但凡靠近我的都会不幸。”
“如果是这样,如果有一天你也爱慕我,那时你会同意与我这种丧气之人成亲吗?”
任烟行一愣,望着姓唐的双眼,他眸子里皆是真挚看不出虚伪。
还真是海王一滴泪演到你沉醉。
若不是系统并未提示任何好感度波动情况,任烟行还真要信他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到时再说。”任烟行看着映在河水中的火光。
她这几世好像和火有缘,不是看别人杀人放火,就是自己丧生于火海。
若是有机会她一定回去找火神祝融问一问,是不是两人千百年前就结下仇怨,以至于他非要纠缠着不肯放过她。
唐不甩眼神中有些受伤,不过很快的就被脸上重新扬起的玩世不恭的笑给盖过去。
“回吧。”他道。
任烟行点头,伸手就要将肩头的衣裳褪下还他,却被他按住了。
姓唐的没说别的,也没谈衣服,只是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你可知,我本命并非唐不甩,这不甩二字实是街溜子给起的混名?”
任烟行配合地捂嘴惊讶了一小下,道:“哦?那恩公本命唤什么?”
姓唐的微微一笑买起官司,“等下回见面再告诉你。”
任烟行:……
切,若不是她表情管理超强,现在白眼怕是都要翻天上去了。
唐不甩将她送到许家门口,任烟行回头看了他一眼,裹紧身上的外套转身进门。
这衣裳她留了,只是需得好好藏匿一番,若是被俞婆子看到估计又要请里正过来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任烟行回去的时候,俞婆子那屋灯还是灭着的。
只是回了自己屋,翻床上塌,却摸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物体。
她一惊,赶紧点起油灯往塌上照。
居然见到俞婆子端坐在床榻之上眼露精光,“终于被我逮着了!老娘就说你这小贱人与对门有私,现在人赃俱获还敢狡辩?”
她站起身一把扯住任烟行身上的衣衫,用力扯下抛到一边。
“你个小贱人,还真敢给珂儿戴绿顶!”俞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听她磨牙的尖锐声,就能知晓这俞婆子气成什么样儿。
“不过是给夫君烧些纸钱而已,是对门恩公看见了奴家身上单薄这才借了衣衫给我。”任烟行说着看着俞婆子倒打一耙,“今儿是中元节,母亲为何不给夫君烧些纸钱?”
“都说新投进地府的魂魄需要拿钱打点鬼差,这样才不会在渡忘川时被推进水中。奴家也是为了让夫君好过些才在这种日子冒死出去。怎地母亲竟全然忘了?要奴家不管夫君死活。”
俞婆子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也不知该如何辩驳。
“被你和小贱人给绕晕了。”她摆手不耐烦地道,“说你和对门那位私通的事呢,怎么又扯到老娘身上了?”
“老娘我可告诉你,现在衣裳还在,明儿一早就随我回村子里,若是不送你去浸猪笼我就不姓俞!”
俞婆子此时也发了狠,大有不把任烟行置于死地不罢休之意。
任烟行见她撕破脸面,也就没了再装下去的必要。
“老婆子,我只和你说一次。”
“你用五十两把我买来,现在还没挣回来吧?就算是我日日去哭丧也不能挣这么多钱,除非让我将你那两个铺子盘活了,便是日赚五十两也是使得的。”
“若是你明日真将我送到里正那儿浸猪笼,那些钱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那五十两就当打水漂了,只是在我浸猪笼时听个响。”
任烟行直接把利害关系往俞婆子年前一摆,至于她如何选择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了。
“不管明日如何,今儿我都要歇息了,娘您请把。”
任烟行下完逐客令也不等俞婆子作何反应,直接宽衣解带往床上一倒,接着直接盖个被闭上眼睛。
估计是俞婆子看到她这样也没法,只得先行离去,在走之前还不忘把扔在地上的“证物”拿走。
任烟行任由她拿走,无论如何都无所谓,明儿发生什么都是明天的事,她只知道今天她该睡了,无论是谁是什么事都不能打扰她安眠。
任烟行是真没想到,这回俞婆子是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
俞婆子回去想了一个晚上,竟然就自认倒霉,就要扔了五十两当听个响,铺子的死活在她心里也不重要,反正儿子也死了,她守着许家的铺子也没什么意义。
任烟行一早就被俞婆子绑着上了马车,还以她的名义去唐家骗了唐不甩出门。
结果那个呆子也不查证,乐颠颠地出了门就挨了一闷棍。
两个人被五花大绑绑到了一起,等姓唐的再醒来已经在乡下里正家中门堂了。
“俞婆子,你这是……”里正指着地上两个五花大绑的男女有些迷惑。
“里正,这就是那一对狗男女,终于被我捉到了。”俞婆子将手里头的衣裳往前一扔,“昨儿老身在这小贱人身上看到的衣裳,正是这个奸夫的。”
里正看向地上绑着的两人,当即拍板决定让乡亲们都来观堂审。
姓唐的醒转过来面对的就是乡亲们的唾骂声。
“怎么回事?头好痛。”他本能地想捂住头,却被绳子勒住,双手被束缚在身后根本动弹不得。
任烟行言简意赅道:“俞婆子把咱们两个绑了,让里正主持审咱们,待会就一起浸猪笼沉塘。”
姓唐的却问道:“你是说,早上不是你叫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