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简求着苏沐晴，只让她多唱几遍，怕是读也好。

苏沐晴脸红的发烫，把脸埋在臂弯里，不肯抬头。

谢临简很喜欢这曲词。

曲终人撒，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恍若隔世。世事变迁，你我不变。

“绾绾。”谢临简附身。靠近苏沐晴的耳边。一字一句，把曲词又念了一遍。

“绾绾，你很好。”

苏沐晴抬头。她是个普通的孩子。一生之中，规规矩矩，过着一眼望到头的日子。获得过最大的荣誉，就是担任过一周的劳动标兵。没人夸过她。没人这样，直截了当的夸奖过她。

父母、朋友、老师，从来没有。她从来都和天之骄子差一大截。和所有人差一大截。她总是够不到那份所谓的荣耀。是个平凡至极的孩子。

这句话似乎等了很久。倏地出现。苏沐晴呆愣住。

或许你并不明白。你所期盼，所遥不可及，有一日，就这样简简单单出现在你的面前。是来不及激动。来不及开心。最初最初的感受，竟是委屈，也是否认。

有人懂得明白看见靠近你的破碎，最先的反应是崩溃。

“我不好的。”苏沐晴别别扭扭解释。“这我跑调了。而且…我…我反正就不好的。”

谢临简捧起苏沐晴的脸。仔仔细细的观察。道：“就是很好。”

“谢…谢临简…”苏沐晴终究是不知自己为何流泪。也不知哪里来的情绪。她真的有些糟糕。最简单的情绪控制，都如此混乱。

“你…你来的真的有些晚了。”

老叟此时正回来。背着一篓药草，看着门前之人有些发愣。

李洛渊先出手行拜礼，说明了前因后果。又把那一篓药草接过。

老叟目光一直没离开李洛渊。临了摇摇头。“实在对不住。老头子我能力有限。你们说的，老头子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李洛渊仍旧不屈不挠。老叟目光之中流露出悲悯之色。

“孩子。回去吧。事有因果，莫自绕。”

苏沐晴也上前。老叟明摆着知道些什么，可人家不说，总不能恩将仇报，把人吊起来，毒打一顿，生生逼问出来。也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实现此之前提，只消得先在此处住下，一切才算是好说。

微正辞色。苏沐晴道：“医者前辈。我这朋友执拗，若是有所得罪，还请医者前辈莫要动气，我替他赔罪。”

老叟听闻这话，神色微有和缓，道：“我老人家实也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你们求事心切，也能体谅，也就罢了。”

苏沐晴即刻道：“医者前辈此言有理。不久前，医者前辈的救命之恩，我一直记着。一直想着再多见医者前辈一面，表达感谢。这才长途跋涉到了这里。不知可否有幸能帮衬医者前辈一二，还请医者前辈莫要嫌弃。全了我们这份心意。”

谁都愿意听好话。这老叟也不例外。苏沐晴本就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话也恰到好处。老叟也无甚理由拒绝。推了门让众人进去。

倒也心知肚明。苏沐晴一行人倒也不会是全然为着报答救命之恩而来。便正经辞色，坦然道：“老人家我深居简出，早就世事不理。脑子也糊涂。许多事不记得，亦不想说明。所以，话在前头，莫问莫说莫打歪主意。”

苏沐晴紧忙应着。又偷偷对李洛渊行眼色，示意跟上。李洛渊也并不是傻。拎着东西进了门。

谢临简立于锦茵身畔。语气带着戏谑。“锦茵姑娘，不进去吗？”

锦茵嚇了一下，目光有些恍惚，随后稳定身形，道：“多谢郎君提醒，锦茵这就进去。”

谢临简望天，空中细细飘着雪，落地成泥，并不积累，候地谢临简没来由的道：“天凉了。”

锦茵也道：“诚然，我应要提醒洛渊多加衣物，谢郎君也是多提醒苏三娘子，若不然我多提醒也是好的，若冻着苏三娘子，只怕娘子反应过来，多伤心又伤身，才是不好。谢郎君，您说呢？”

谢临简似笑非笑。眼神多是冰冷。浑身发着阴冷，“锦茵姑娘。快去吧。李郎君在等你。”

锦茵从容不迫，微欠身离开。谢临简看着锦茵离去的方向，一脸不耐烦。

贸然杀了，怕苏沐晴找他事儿。可若据实以告，又怕苏沐晴抽丝剥茧。

好麻烦。都杀了多好。

不过他特意引苏沐晴到这个地方来，也自然是有别的事儿。其他人的事情，他没必要上心。

多做事儿是一件又烦又累的事儿。他如今还是更倾向于，窝在苏沐晴怀里，让她摸摸他的头。再听她夸夸自己。光是想想，都让他觉得莫名兴奋。

苏沐晴跑出来。她刚刚从身后并未看见谢临简。回头才发现谢临简站在门口。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在面前微晃。

“天冷。别冻着。”苏沐晴贴心从怀里掏出果脯子来。她一向喜欢从怀里装些东西。

“这个给你，跟我走吧。”

谢临简很是受用。他曾不太喜欢吃这种甜腻之物。可若是苏沐晴给的，他就喜欢的不得了。

苏沐晴小手温热，拉住谢临简冰凉的手。“走吧。别冻着。”

老叟此处住处不多，苏沐晴同谢临简仍旧是住在之前的库房。李洛渊同老叟挤一挤，锦茵一人。

用过了晚膳。苏沐晴总觉得今日谢临简殷勤的过分。早早的给她烧好了洗澡水。只说路途幸苦，苏沐晴来者不拒。

趁着机会，谢临简得了空。去寻了老叟。他有自己事儿。

苏沐晴出来。只见锦茵，不知何时而来。整整理库房的药草。看着苏沐晴微抱歉一笑。

“实在对不住。医者前辈说明日要用药。我想着这里杂乱，整理下，明日也算是方便。”

苏沐晴让身，头发未干，便用布抱住，总不好叫锦茵一人做事。

锦茵偷笑道：“娘子，倒不是只有一处。”

苏沐晴羞红了脸。尴尬笑笑。“多…多谢提醒。”

锦茵把药草挂起，道：“苏三娘子，谢郎君是很喜欢你的吧。”

苏沐晴磕磕绊绊，“哪…哪里的话…？”

锦茵走上前，用手触碰了下苏沐晴的脖颈处。“这就说明了。”

苏沐晴缩了下脖子。许是锦茵手凉，只那一刹那，脖颈有一种微小的刺痛之感。转瞬即逝。便没太当回事。

“你莫笑话我啦…”

“苏三娘子，您也很喜欢谢郎君吧。”锦茵了然自若。

苏沐晴被问道点子上。磕磕绊绊说不出话来。她没喜欢过人。这样的话题，对她来说，算是极少提起的。

“算…算吧。”

“娘子。”锦茵似玩笑一般说道，“水中月镜中花，只道人心难辨。”

锦茵点到即可。又道：“娘子今日也算是累了。我且不打扰了。”

苏沐晴回身。看着锦茵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这人定是没那样简单。

苏沐晴低头望自己的手。看来明日，还是得找时间，用手触碰，触发剧透系统，如今情况危机。不能不多一些心眼。

伸了懒腰。苏沐晴回身躺在榻上。谢临简不知去何处做何事去了。

她才发觉，如今竟然如此无聊。

等百无聊赖，数到第一百零六个谢临简的时候，谢临简终于推门而入。

“凝之？”苏沐晴坐起身。谢临简坐在苏沐晴对面。一双眼眸满满当当，都是苏沐晴。

“绾绾。”谢临简把苏沐晴抱紧怀里。苏沐晴只当他粗鲁做错了事，被老叟给说了几句，一遍又一遍安抚他的后背。

“我在呢。凝之。我在呢。”

“我爱你。”

苏沐晴有些发懵。打算推开人，大家有话说话，却发现谢临简力气极大，她根本就脱不开。

“凝之，你先放开我。你怎么了？”

谢临简一双眸子似乎氤氲着水雾，苍白的脸泛起微红，紧抿着唇在颤抖，温和气息一散而去，如今带着莫名想让人逃离的疯狂。

“绾绾。我爱你。”

苏沐晴再迟顿，也察觉得到谢临简此时此刻不对劲。却没曾想，谢临简倏地放手。轻捧起她的脸。万分虔诚把自己双唇奉上。

牙关被人灵活撬开。硬生生塞进去不知何物。

“谢…唔…谢…你放…”

苏沐晴挣扎着，却渐渐没了力气。整个儿人瘫软倒在谢临简怀中。大口大口喘息粗气。

“谢…谢临简！”苏沐晴只觉得现如今谢临简实在是吓人。难不成，是她看错了人？谢临简，真的杀她之心不死？

门被推开。老叟推门而入。一脸无奈。“可都准备好了。”

“都好了。来吧。”

苏沐晴挣扎，道：“你…你们要做什么？”

老叟面露难色。“小女郎啊。老人家我也没办法。”

谢临简抱着苏沐晴。“绾绾。别怕。我不害你。”

苏沐晴道：“谢临简，告诉我！你要做什么！”

“换眼。”谢临简说的轻描淡写。“绾绾。我知你右眼看不见。我不问你。我要把我的眼睛换给你。”

“谢临简！你疯了吗？我不要！”

谢临简抱着苏沐晴。嘴角勾着笑，苏沐晴挣扎着脱离开他。明明是该生气之时，他却并不气，笑意逐渐猖狂起来。

“绾绾，我爱你。

这件事，是我心甘情愿，是至高无上的极乐。

我的眼睛，从今之后，会成为你的一部分，是真真正正的一体。”

“我爱你，所以我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是你的，我现在把它给你。”

声音缱绻温柔，却带着暗哑的疯魔。

苏沐晴不要，她不要谢临简如此，可她也无法拒绝，无法决绝这样明晃晃且炙热的疯狂爱意。

她需要这样的爱，才能感觉到被爱。

这爱意包裹她每一分每一寸，丝丝缠绕入骨，铺天盖地的爱意从四面八方涌进来将她整个人席卷。

她想，她离不开。

纵然身躯破碎，灵魂成灰，时移世易，她总放不下，上天入地，天上黄泉，她再也找不到这样的爱。

她甘愿沉溺，从此万劫不复。

谢临简若似恶鬼。她便不做钟馗。

她总会找到，两人共存的路，若不能，那就一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