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临简充耳不闻,仍旧绕过苏沐晴往前走。
苏沐晴有些急迫,紧着追上去,“你怎得不理人?”
“我。”小谢临简用手指指自己,“为何要理你?你又不打我,又为何不让我走?”
小谢临简一抬手,苏沐晴看到了他手臂处新旧交叠的青痕。
“你…你手上?”
“打的。”小谢临简有些不耐烦,这个女郎一直跟着自己,却又不打,他忙着回去,若是不打,就不要阻拦,真是个奇怪的人。
苏沐晴有些不知所云,诚然,如今小谢临简看着不过十岁,却对此事视之如常,怕是之前的日子并不好过。
怪不得会黑化…
“疼吗?”苏沐晴道。
“还好。”小谢临简虽不知为何这女郎一次又一次问话,不过往日经验告诉他,好好回答就好,若不然再被打,他是习惯了,却也不是习惯到自己去找打。
未等苏沐晴再次开口,那边路上窸窸窣窣的来了好大一堆人。
为首的穿的雍容华贵,是个不大的孩童。
身旁跟着一个沉默寡言的,穿着稍次。之后就是一大帮乌泱泱的奴仆,一脸谄媚的跟着,讨好意味明显非常。
小谢临简后退几步,小孩子终究是没那么圆满的掩盖技巧,只瞬间眼底的慌乱,却被苏沐晴精准捕捉。
“哟!这不是吾的弟弟嘛?”为首的那个最显贵的孩童一脸鄙夷,话里话外带着嘲笑。
“给皇太孙问福,长乐无极。”小谢临简规矩行拜礼,头压的极为低,举手投足间,层级尽显。
苏沐晴回想起来,在系统剧透的未来之中,似乎有这样一位“皇太孙”,是谢临简的二哥名唤谢临稷,太子妃嫡出,地位非常,不过在谢临简上位后,清算兄弟,赶尽杀绝,这位下场并不太好。
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在。
小谢临稷居高临下,脚直接踩在小谢临简的手上,来回碾压。
“吾母亲说,你母亲是西洲来的妖姬,你也是个脑子不好的妖怪,吾还以为母亲框吾,原来是真的,竟然还同空气说话,真是晦气!”
苏沐晴走到小谢临稷附近,用手挥挥,系统不愧是系统,总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出其不意。
看来这现如今,也只有小谢临简能看得见她了。
小谢临简偷偷看苏沐晴,苏沐晴此时正在对着小谢临稷张牙舞爪。
“看什么!”小谢临稷脚下用力,“吾没让你抬头!”
苏沐晴气不打一处来,熊孩子在任何时候都是让人头痛得想打人的存在,不打不成器!可如今自己就连实体都没有,哪里来的能力。
小谢临简手指已然发青,苏沐晴看着有些气不过,心疼居多,如此下去,怕是之后会落病。
无数次把手靠近小谢临稷那只脚,却只能传过去,无济于事。
“记着了,之后,看见吾,就给吾躲得远远的,别来给吾招晦气——哎呦!”
小谢临稷忽地撤脚,跌坐在地,脚上忽地丝丝麻麻。
“什么!”小谢临稷被扶起来,一脚踹开小谢临简,“你还敢还手!给吾打!”
苏沐晴看着自己的手,生物电…?嗯…是有些高级在的!
小谢临简反应不过来,跌落在地,他没做什么,不过一向是如此,谢临稷打他,总是会寻个正当理由,如同往常一般,小谢临简把自己缩成一团。这样打击就在背部,不会伤到头,虽疼,也就只是疼。
预料中的疼痛未曾到来,小谢临简露出一只眼。
苏沐晴在那里张牙舞爪,她所触碰的地方,那群人都开始痛苦吸气,而后跌落在地。
此时谢临稷也有些被吓坏了,扶着身边人才站立。
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另一孩童说话,“皇太孙,他本就奇怪。皇太孙大人大量,今日不同他计较,父亲还在等,咱们且先去吧。”
谢临朗?苏沐晴看过去。虽容貌有些变化,可仍旧得以辨认。
谢临朗在为谢临简说话,而且刚刚也并没有动手。
看来小时候,这二人也是有些渊源在的…
小谢临稷有了台阶,紧忙跟着下,“今日父亲在等吾,吾就放过你!明日再说!”
说完就灰溜溜拉着人跑了,小谢临朗看了小谢临简一眼,摇摇头,而后也跟上离开。
“谢临简?”苏沐晴急忙蹲在小谢临简身边,“你有没有事?”
小谢临简的手泛着乌黑的青,怕是里头骨头断了,有些肿。
“你…你是鬼嘛?”
苏沐晴摇摇头,“我不是!”
小谢临简抬手,触碰到了苏沐晴,是温热的,鬼原来是温热的。
苏沐晴道:“你可以碰到我?”
小谢临简起身,他对人鬼无任何感觉,亦或者说,他对所有都带着天然的冷漠,今日苏沐晴救他,他也不觉得感激。
他不知感激是什么,苏沐晴愿意做,他自然接受。
“哎!”苏沐晴追上去,“谢临简,你等等我!”
“你为何要跟着我?”
“我是你未来的夫人啊!”苏沐晴道,“我说过的,所以我得跟着你。”
便宜嘛,不占白不占。等谢临简醒过来,还能刷一波好感度,自己眼睛没准还能换回来。
“夫人?”小谢临简歪头,“那是什么?”
“啊?”苏沐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小谢临简似乎对一切事情都处在不知情状态,心里也有些难过,若是有人教,也不至如此,便开始解释起来。
“我们那个地方,夫人可以叫做媳妇儿,老婆,就是生活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互相保护,彼此爱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很亲近的关系。”
小谢临简脑中开始思索,他曾见过谢临稷养过一只小犬,谢临稷对这只小犬很好,同吃同睡,那只小犬也万分听话,若是有人伤害谢临稷,便是第一个出头,谢临稷也是,很护着这只小犬。
所以,夫人就相当于小犬的意思…
小谢临简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刚才苏沐晴也在保护他。
“你都明白了吧。”苏沐晴看着小谢临简恍然大悟的模样沾沾自喜,看来孺子可教也,而后眨着两只杏眼,“所以啊,你不能抛弃我,得让我跟着你。”
谢临稷和别人交谈时,他偷偷听到过,小犬不能离开主人,离开了就会很惨,会死,而小犬也会因为离开主人,而不吃不喝。
谢临稷养着他的小犬,他也要养着自己的小犬。
这是婆婆说的,自己没师傅教,一切行为,只需跟着学,就不会出差错。
小谢临简想,虽不知为何这个奇怪的“小犬”会认自己做主人,不过他不能抛弃这个奇怪的“小犬”。
“你叫什么?”
“绾绾!”苏沐晴露出一纯洁无瑕的笑来,小时候的谢临简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谢临简把手摊平,谢临稷就这样,他的小犬就会把爪子搭在他手上。
苏沐晴不知所云,把手搭上去,“走吧。”
小谢临简用好的手抓着苏沐晴,一路带人去了最为角落的一处院落。
如今天还是冷的,苏沐晴感受着小谢临简的小手,上头没有一丝暖意,身上的衣衫也很单薄,小谢临简似乎感觉不到冷一样,一脸淡漠。
不大的院落破败不堪,只有一处小屋。苏沐晴跟着进去,就连炭火也没有,只有一床被褥。
屋里被收拾的很是妥帖,东西不多,都被安置的很好。
不过无论如何说,谢临简也算的上是大盛太子的亲生儿子,哪怕是小妾所生,境遇也实不能如此。
现而如今,只不过一孩童,为何如此对他?
“褚娘呢?”苏沐晴左看右看一圈,这里除了小谢临简似乎没有其他人。
“她走了。”小谢临简找地方坐下,升起了火,之前天暖之时,他收集不少枯树枝,现如今正是派上用场之时。
火光点亮小屋,提供了一丝暖气儿,有些人住的意味。
“褚娘什么时候走的。”
“太子殿下说,褚娘年纪大了,应当出去,三年前被送回西洲了。”
太子殿下?谢临简的父亲,苏沐晴噤了声,谢苏木如此对谢临简,也实在是她没想到的,究竟是何爱恨,竟对一孩童如此,又如何牵扯无辜之孩童。
“这么多年,你都是这样过来的?”
“嗯。”谢临简往火盆里头扔了个红薯,他年岁渐长,吃的也多了起来,每日一个窝头并不足以让他吃饱。
人不吃饭会死。他饿过肚子,不太好受,因而特意存下来些红薯,在院子里种下,每日都能吃些。
不过冬日漫长,此处又并不太适宜耕种,红薯收成甚少,且个头小,每日只能加餐一个,才能过冬。
人不吃会死,小犬也应该一样,作为主人,喂养小犬是责任。
谢临简一脸冷漠,把红薯分了一半,给了苏沐晴,自己留下一个窝头和半个红薯。当然,主人得吃饱,才能养活小犬。
苏沐晴现如今不爱吃东西。摇头,“你吃吧,我不饿。”
这样的东西,谢临简到底吃了多少年…他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怪不得是噩梦…苏沐晴心道,这个梦境里,谢临简的梦魇能是什么呢?是谢临稷?是褚娘?是风雪夜孤身?
苏沐晴从身上撕下布条,给小谢临简包住手,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她得把谢临简救出去,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谁叫她人美心善。
“你…你什么时候会走?”
苏沐晴同小谢临简平视。道:“我不会走。从今日,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沐晴深吸一口气,真诚道:“谢临简,无论你是否信我,我都告诉你,我这次是为你来的,所以我不会离开,我不会离开谢临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