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安珩之的生活天翻地覆,不复从前。
唯一值得幸运的就是,他从未涉足过安栩的工作,安安心心的上学然后在家当个混吃等死的傻子,而安栩也没让安珩之当法人顶缸。
安珩之手里拿的是副卡,主卡是安栩的,安栩现在出了事,资产被冻结,他的副卡跟废卡一样。
现在住的公寓虽然在安珩之自己的名下,但是依旧也是要变卖的,因为他失去了经济来源,付不起高昂的物业费,还不如换一套地理位置偏一点的房子,手里还能有些盈余。
安珩之找中介降价挂出房子快速签完合同办好过户手续成交之后,又到老城区租了一套小两居。他没准备买房,心里总是抱有一丝侥幸,万一还能回去呢。
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安珩之就整理了两个32寸的行李箱,然后带着容砚走了。
老城区灰旧的筒子楼,墙皮斑驳像一幅后现代的抽象画,黑色的电线裸露在外,排水管道的水珠滴滴答答经年累月流个不停,砸出了一小块盎然的青荇。
安珩之抽了抽鼻子突然有点伤感。
什么啊,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这就是扰乱故事线的下场吗?
安珩之看着轮椅上的容砚,和容砚膝上的太空猫包,还好多出来了个老婆和猫,终于不是孤家寡人一个了,也不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种老式居民楼都没有电梯,安珩之为了方便还是选了一楼。
收拾新家很麻烦,但上个主人应该是爱干净的,即便如此,重新收拾房子还是花了一上午的时间。
小白被安珩之从猫包里放了出来,小白打了个喷嚏巡视着陌生环境。
安珩之怕它应激,给它喷了些费力威。
容砚跟个木头帅哥一样呆坐在轮椅上,安珩之又给他脸颊被猫刷出来的爪印换药。
干完之后,安珩之瘫在床上拿起手机,才发现手机上多了一串的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有黄麓的,也有许煦的。
安珩之逃避的视而不见,之后才注意到屏幕上显示今天已经是星期三了,安栩应该还没来得及给自己办休学手续。
那今天自己岂不是旷课了?
安珩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今天下午还有公共课,安珩之又后仰着倒在了枕头上。
算了,自己以前都没旷过课,旷一次也没关系吧,反正超过三次才会失去考试资格。
安珩之把手机解锁又熄屏,熄屏又解锁,漫无目的的发了会儿呆后想起现在这种情况要给容砚找个当地的医生,他从微信列表里翻出原来安家的家庭医生,把病历发过去之后又简单说明情况后,安珩之本来是不抱希望了,毕竟现在自己和容砚就和两只过街老鼠没什么区别。
但没想到医生还是回复了,安珩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仔细看过回复内容之后,安珩之咬了咬下嘴唇。
账户里的钱应该会够吧。
小白蹦上床来,安珩之也没心思逗猫了。未雨绸缪的紧张感涌了上来,卖房子的钱也不知道够不够容砚和自己坐吃山空。
小白喵喵喵了一会儿,他捏了捏小白的猫爪子,决定先带容砚洗澡。
这栋老式居民楼虽然外观破败了一些,但是这套屋内还算整洁,尤其是浴室里还有浴缸,所以安珩之才很快签合同。
安珩之不好意思的帮容砚脱了衣服,然后用水淋湿,再用起泡器把香波气泡,跟用奶油枪裱花一样把白色的泡沫涂在容砚发顶。
他一会儿把容砚的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一会儿又给容砚弄出刘海遮住额头,跟个好奇的理发师一样给容砚打理发型,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无论容砚什么发型都很好看。
因为没办法让容砚后仰着洗头,所以安珩之身上也溅上了不少水花,湿了大半,薄薄的白色t恤几乎完全黏在了肌肤上。
洗完头,安珩之认认真真的用打好泡沫的沐浴球擦容砚的胳膊和腹肌,之后又脸红的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帮容砚冲干净。
换上原来的睡衣,又吹干头发,安珩之把容砚推到卧室,自己去厨房做饭。
食材还没买好,安珩之只能又给容砚做了白米粥喝。
小白才旁边上蹿下跳,安珩之拍了拍额头才想起自己没给它倒猫粮。
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小时,安珩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车钥匙出门,这次用掉了旷课次数,以后需要用的时候怎么办?
路上因为出了车祸所以有点堵车,安珩之拿着书赶到教室的时候,额间一层薄汗。
许煦看到安珩之向他挥手,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
“上午点名的时候我帮你记考勤了,发微信给你,但你没回,是出什么事了吗?”
安珩之撒了个谎,“上午不小心睡过了。”
许煦点头,没再继续发问,安珩之松了口气,开始翻看自己没读的消息。
黄麓发的最多。
【黄麓】:“你没事吧?”
【黄麓】:“你哥被带走了?”
【黄麓】:“你不在那套公寓?”
【黄麓】:“你把房子卖了?”
【黄麓】:“你走了还是留在国内?”
【黄麓】:“你不会跟容砚还没有离婚吧?!”
....
一串串消息看的安珩之头晕眼花。
【安珩之】:“我没事,房子我卖了。”
对话框顶端立即跳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黄麓】:“你现在在哪?”
安珩之心里有种预感,自己要是现在说了,黄麓能立刻找过来。
他假装没看见这条消息,和医生继续讨论容砚用药复查和找按摩师的事。
医生开了艾地苯醌胞磷胆碱钠和甲钴胺让安珩之来拿,让他带容砚每天来做高压氧,十天一个疗程,每天两个小时,又开了些食疗的注意事项,安珩之都一一记下。
如果自己去上学,那还得在家里多买几个远程摄像头,对还得雇一个阿姨给他做饭。
安珩之下单了五个摄像头,餐厅、客厅、浴室和房间里各一个,然后又再网上找上门护工,大数据反应迅速,他只是搜了一下护工要有照顾病人的相关经验,又推了一堆照顾病人用的产品,什么翻身垫和易脱护理服。
下课铃响,屋里人散了一半,安珩之低头看手机看的头疼,许煦递给他一瓶水。
“你是不是没带水杯?”
安珩之确实走得急,只拿了一本书就来了。
“谢谢。”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发现许煦已经替自己把瓶盖扭开。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安珩之刚喝了一口水,听到背后的声音差点呛了出来。
“刚刚上课没看手机。”
安珩之撒了一个老套的谎言,连眼都没眨。
旁边的许煦也没有要戳穿的意思。
“你怎么找过来的?”
黄麓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摸了摸桌上安珩之的手机。
很烫。
黄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安珩之松了口气。
“怎么这就走了?”
张益忆凑了过来,“他刚刚给我和老唐跟轰炸似的发了那么多消息。”
“完了这还不到一分钟就走了?”
安珩之没什么精神的嗯了一声,他也没办法让张益忆和唐郝悦少理黄麓。
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熟悉的朋友,安珩之心里有些惋惜,但黄麓奇怪又灼热的爱意也让他害怕。
“诶”,张益忆用胳膊肘拐了拐安珩之。
“你老公……容砚,真的死了?那你岂不是……”
唐郝悦捂住了张益忆的嘴。
安珩之明白张益忆的意思,岂不是当了寡夫?
“他就是觉得你和黄麓很可惜”,唐郝悦替张益忆说话。
“对啊对啊”,张益忆拿开了唐郝悦捂着自己嘴的手,“黄麓天天给我们送吃的。”
许煦听到这话笑了,“那你怎么不跟黄麓去谈啊?”
张益忆被气走了。
“谢谢”
安珩之跟许煦道谢后继续翻看手机,寻找合适的护工。
两节连堂公共课就这么被安珩之在手机屏幕里消耗完。
许煦问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饭,安珩之用自己中午吃饭吃的晚婉拒,之后开车先去医院拿药,又去了超市,买了满满两大购物袋的东西。
刚刚查预后治疗的时候他看见吃含维C的、优质蛋白的、铁含量丰富的有助于恢复,西红柿、山楂、核桃、甜虾、和牛买了一堆。
老房子基本没有固定车位,大家都是先到先得,安珩之第一天搬来还不明白这个不是规则的规则,开到另一栋楼下才找到停车位。
熄火后开门拖出两个购物袋,安珩之手里蓦然一轻。
有人帮自己提了一下。
他一句谢谢已经到了嘴边,转过头却后退了几步。
黄麓?
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安珩之看着黄麓身后的车。
难道是开车跟了自己一路?
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注意。
安珩之手心渗出冷汗。
黄麓看安珩之脸色有些发白,主动开口,“你现在住这儿?怪不得去你家没人。”
“对不起,今天下午我有些过激了,跟你道歉。”
安珩之憋不出什么应答的话来,憋了半天就憋出了“没事”两个字。
但在黄麓听来,没事就意味着这事儿翻篇了。
“我能去你家坐坐吗?”
黄麓不容拒绝的帮安珩之拎着手中的购物袋。
“这么沉的东西,你自己一个人应该拎不动吧。”
“不好意思啊。”
安珩之想了想还是开口拒绝,“刚搬家,家里太乱了。”
“我帮你收拾啊。”
黄麓直接接过安珩之手中的购物袋向前走。
眼看着黄麓走错方向,安珩之只能无奈的出声提醒,“左边。”
黄麓跟着安珩之走到门口。
“东西你就放这儿吧”,安珩之鼓起勇气开口。
虽然在这个世界短暂的有钱过,但是还是洗不去上辈子窝窝囊囊,习惯性讨好别人的的烙印。
“来都来了,都到门口了。”
黄麓低头看着安珩之,看着安珩之低垂眼睫,遮住眼里的不安,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是猫,看着安珩之这只小老鼠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慌乱逃窜,寻找出路的快感。
“再说我帮你提了这么久,喝杯水都不行吗?”
他看着安珩之抿了抿嘴,而后回答,“那好。”
安珩之开门让黄麓进去。
玄关狭窄,两个人一同挤在鞋柜处就有些错不开身。
安珩之从来没想到这个屋子里还会有外人来造访,连拖鞋都没买,也没买鞋套机。
“你直接穿鞋进来就行。”
黄麓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内,安珩之有点害怕,包括之前在教室摸手机的行为,简直就像是来查学生有没有暗示完成作业的老师。
安珩之给黄麓拿了瓶瓶装水。
容砚还在主卧里,安珩之挡在黄麓的身前,希望不要被黄麓看见。
“之前说的”
黄麓看着安珩之发呆,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我喜欢你。”
安珩之猝不及防的回神。
“和我在一起,虽然我没你哥那么有钱,但还是能让你回到以前的生活水平,住回以前的房子。”
黄麓看着安珩之干枯的嘴唇张开。
“我不想听到你说考虑考虑。”
安珩之的话被堵死。
“我...”
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是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安珩之皱着眉接通,而后复又舒展开来。
“是吗?你好你好。”
“那就明天就过来吧。”
几句话的时间里,安珩之只是侧身到一边去打电话,再抬头时,黄麓已经站到了容砚身前。
“你还真带着他啊?”
黄麓居高临下的推了一下容砚的脑袋,容砚便毫无知觉的歪了过去。
“高位截瘫?还是彻底傻了?”
“没傻”,安珩之快步走到容砚面前,跟鸡妈妈保护小鸡崽一样保护着容砚。
“你还喜欢他?”
黄麓不可置信。
“你没事吧?安珩之。”
安珩之被黄麓的语气吓得后退了一步,一脚踩到了容砚的脚背上,但容砚依旧毫无反应,安安静静的被安珩之踩着。
“我和容砚,你选谁?”
“一定要做出选择吗?”
安珩之语气为难。
“安珩之你傻了吧?贱不贱啊?是不是就喜欢被人吊着当舔狗啊?自作多情低三下四的,你以为容砚醒过来后会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他说不定继续把你一脚踹开,你就这么继续舔他吧。”
黄麓说完胸口起伏。
安珩之被黄麓一通倾泻根本没反应过来,嘴笨的不知道如何反驳,黄麓却早就摔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