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月亮不知何时悄悄挂上了枝头，蝉鸣也轻了些许。
房东阿姨嘴上说着神神鬼鬼的东西都是假的，但到了该回家的点，还是依旧收拾桌椅板凳，陆陆续续回去了。
晏序坐在树荫下，没有挪动位置，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的脸上落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口袋里被热情的邻居们塞了不少水果，稍稍一动，黄澄澄的小橘子便晃悠着掉出来。
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如同清风拂过河岸边的芦苇。
晏序警惕地转过头，望见顾君闲地朝他走来——
他穿着修身的黑西装，勾勒出匀称的身材，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腕，举手抬足间充满了贵气，看着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
“你去哪儿了？穿着还挺正式。”晏序问。
“去办点事。”
顾君闲回答，他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多余的凳子，便干脆在晏序面前坐了下来，手臂搭在膝盖上，撑着脑袋看他。
晏序：“……不嫌脏？”
“比起早上看的恶心东西，这算什么。”顾君闲无所谓地笑笑，“在想什么，一脸呆呆的。”
“过几天希坦亚学院就开始招生了，在想怎么才能混进去。”
晏序没有提方才听到的传说，虽然不算鲜为人知，但目前不着急深究，到时候自有方法查到更多信息。
反而希坦亚学院招生在即，而晏序这副脆弱的身板走正常程序，大概率没戏，因此他打算旁敲侧击提一下。
“你这个‘混’字，用的很是巧妙。”顾君闲评价道。
晏序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求我吗？”顾君闲的指尖触碰到晏序的衣襟，为他拂去一片落叶。
“你觉得呢？”晏序的放轻声音，语调暧昧又勾人，有几分示弱的意味，他抬手轻点着顾君闲亲手为他戴上的项链，或者可以称之为项圈，“反正我负债累累，我不介意再多一道枷锁。”
月辉浸润了少年的乌黑的发，繁星落在澄澈的眼眸，夜晚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两人的目光猝然相撞，却像势不可挡的烈火燎原，映出漫天的火光。
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当然，也可以理解为对彼此的挑衅，只是这场对决没有失败者，他们在享受暗流涌动的过程。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鸟雀栖落又振翅飞走，天边的云慢悠悠飘到了另一边。
终于，两人同时移开了目光。
顾君闲单手解开一颗扣子，呼了口气，“真是受不了你。”
晏序轻轻笑了笑，正准备将手中还剩一半的橘子分给他，却被直接抓住了手腕，温热的指腹划过跳动的脉搏。
“甜吗？”顾君闲问，他不知何时戴了手表，银色的表盘在月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
晏序悄悄回味了一下，回答：“挺甜的。”
“那就好。”顾君闲几口将剩下的几瓣橘子吃了，又慢条斯理地将细长的手指擦干净。
晏序：“……你的前戏还挺足。”
“好了，说正事。”顾君闲收起玩笑的神色，“你也知道，希坦亚每年招的新生中，大部分是由各大家族推举，只有小部分是在民间考核选拔。”
晏序点点头，这一点他很清楚。
希坦亚学院的教学方式类似精英教育，旨在为各个家族培养优秀的人才，因此招收的学生，自然各个家族推举并寄予厚望的继承者，只有少数天赋异禀的普通人能获得小小的机会。
但尽管如此，每年依旧有大量的学生想尽各种办法获得那一份录取通知书，因为这极可能意味着，他们能向上跨出许多台阶。
晏序蹙着眉说：“但我现在既没实力，也没背景，估计没办法通过考核。”
“所以还有一条路。”顾君闲神秘地眨眨眼，“你猜猜是什么？”
晏序想了想，猜测：“推荐信？”
“嗯哼。”顾君闲点点头，“从学院退休的老教授每年都有几个推荐名额，有了他们的推荐信，考核标准会降低很多。”
“这听上去比普通考核还要难。”晏序示意顾君闲继续往下说，“但是你会说，你又有办法？”
顾君闲得意地扬了扬眉，“我只是有认识的教授，但是最后能不能拿到推荐信，还得靠你自己。”
事不宜迟，顾君闲趁着月色正好，带着晏序去拜访他口中神秘的教授。
一开始，晏序觉着这么晚去打扰别人不太好，然而当街道两侧的路灯逐渐黯淡直至消失，轻柔的风染上阴森的凉意，透着暖光灯光的房屋被破烂的危楼代替时，晏序渐渐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因为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会住的地方——
铺满瓦砾的地面，每走一步就会带起呛人的灰尘，高耸的大楼遮住了月光，不知多少年就被划入了拆迁的名单，连墙壁上的红油漆都有些褪色了。
每一层楼都没有窗户，一眼望去望去，如同一只只丑陋的怪物张开了深渊巨口。
然而一楼的铁门却没有被拆下，因此每当有风刮过时，便会响起吱嘎吱嘎的声音，影子也随之在地面上移动着。
晏序踩着影子，问：“你说的这个教授，是人类吗？”
顾君闲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回答道：“他是人类，但他收养了许多非人类的生物。”
晏序感叹：“竟然还有这种癖好。”
“你去了就知道了。”顾君闲神秘地说。
原以为此处是一片废弃荒芜的地方，可没想到，越往里走，奇怪的说话声就愈发清晰。
晏序眨眨眼，发现前面竟然站着十几个人，他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细看神情紧张，脸色苍白。
“你猜他们在做什么？”
“看着像是马上要进考场，在外面紧张地复习。”
晏序随口说道，他话音刚落，只见顾君闲直接走了过去，十分自然地融入了一个小团体中。
“你们也是等着见图斯教授的？”顾君闲搭着其中一个男生的肩膀问。
“是啊。”那个男生点点手，朝他伸出手，“余寒。”
“你好，顾君闲。”顾君闲礼貌地与他握手。
还未聊几句，破败的大楼里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随后一个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青年被几个侏儒拖了出来。
他一边挥舞着四肢，一边朝人群高声呼喊：“不要进去！不要进去！”
然后便晕死过去。
一时之间，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几只乌鸦飞过，发出嘶哑的叫声，一片黑色的羽毛悠悠飘落在那个青年的额头上，像是诡异的哀悼。
“这……”
“太可怕了，我们还是走吧……”
“听说图斯教授神神叨叨的，不是一般人可以见到的。”
“没有本事的人，自然没有资格见到图斯教授。”
在众人打退堂鼓的时候，顾君闲突然高声说道。
很快，他的话就引来了质疑。
“既然你这么有种，不如下一个让你进去，让大家看看实力。”
顾君闲自信一笑，“就怕你们想不出那么多赞美之词了。”
“是我们想不出话，还是你到时候会被抬着出来，没本事听到啊？”
“好，那么下一个就换我的小弟进去。”
顾君闲说着，一把拉过晏序，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低水平的考验还不足以我出手，就派我的小弟让你们瞧瞧什么是真本事。”
晏序：“……”
见顾君闲如此自信，众人的表情十分精彩。
有好奇怎么样才能通过图斯教授设下的考验的，也有阴暗地期待晏序受伤失败的，也有纯粹的乐子人，等着看热闹。
而围观了全程的观众，人数虽然不多，却也聊得火热。
【代入主播，我已经用手指把鬼楼扣烂了】
【主播心理素质好强大，竟然能面不改色地接受如此尴尬的场面】
【妈的什么i人地狱】
【这个副本太长了没看过，有无剧透】
【后面会有阵法，不过有一说一，这个纯随机，看运气】
【之前看的一个主播随机到桃色阵法，我实在看不下去中途退了，听说后来嗯尽嗯亡了，你们懂的】
尽管如此，将晏序推入“火坑”的顾君闲丝毫没有愧疚，他将晏序拉到一边，抬手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加油，我相信你。”
“你怎么不自己去。”晏序知道顾君闲是在为自己安排，但还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我倒是想替你去，但是图斯教授不认啊。”顾君闲笑着说。
这时，一个身着鲜红长裙的女鬼平移而来，问：“下一个是谁？”
“是我。”晏序上前一步说。
女鬼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机械般地说道：“好，跟我来吧。”
晏序乖乖地跟在她的身后，进入了其中一幢废弃的楼房。
只是转瞬间，引路的女鬼便消失不见。
目之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漆黑，但又能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生物在某个阴暗地蠕动。
晏序安静地正在电梯前，银白的电梯门倒映出他模糊的脸，他抬起手，按下了按键。